第32章
星期一的時候,許晗沒來上學,也並沒有請假,班主任給打電話,無人接聽,便把馬克叫出去,問他能否知曉許晗的情況,馬克撓撓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下課後,他跑去跟餘子黎說:“許哥沒有請假,他曠課了?”
餘子黎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於是他提議:“要不我們去問問江暖?”
結果兩人在四班轉了一圈,問了班上的一個叫做康佳的女生,才得知江暖今天也沒能來上學。
“奇了怪了。”馬克調侃,“難不成倆人私奔去了?”
餘子黎笑罵他:“一邊去。”
到底放心不下許晗,電話也打不通,馬克和餘子黎決定放學之後去許晗的出租屋去找他,結果到了之後發現,出租屋關着門,許晗不在家。
於是又給江暖的手機打電話,打了很久,沒人接,就在馬克要掛斷電話的時候,電話才被撥通,而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李華的聲音:“喂。”
“江……”馬克的話在嘴裏打了個轉,“阿姨好。”
“你是誰?”李華在電話那頭的聲音並不親和。
“哦,是這樣的阿姨,我是江暖的朋友,今天見江暖沒來上學,所以打電話來問問。”馬克一邊客氣地問,一邊用手把耐不住好奇湊過頭來的餘子黎推開。
“你是暖暖的朋友?”李華問,“幾班的?”
“啊?”馬克尷尬地應了一聲,恍惚之間竟然有種面對班主任的緊張感,“阿姨,我我九班的。”
“哦。”電話那頭李華的聲音有些冷漠,“暖暖今天不舒服,請假了。”
馬克訕訕笑:“哦……那阿姨,我掛電話了。”
在得到電話那頭李華的應允之後,馬克趕忙掛斷了電話,他長長噓了一口氣,而後對餘子黎做了個誇張的表情:“嚇死我了,你不知道江暖他媽剛才問我話的時候,我有多緊張。”
“聽許哥說,江暖他媽也是高中老師,三中的。”餘子黎補充。
“怪不得,怪不得。”馬克將手機揣進兜里,“怪不得江暖乖得不像話。”
餘子黎沒接這茬話,他皺着眉頭:“許哥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又出事了?”
馬克將胳膊搭在餘子黎的肩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哎呀,阿黎,別咒許哥了,沒準是許哥家裏有事,等明天他來學校,我們再問問。”
“馬克思你煩不煩。”餘子黎將他推開,“別叫我阿黎,我說了多少遍了。”
“哈哈,你還生氣,我偏叫,阿黎阿黎阿黎。”
“呵呵。”餘子黎回他兩句。
可是誰也沒想到,第二天,許晗依舊沒來上學,江暖也沒來。
第三天亦是如此。
江暖算是觸到了李華的底線了吧,李華直接給李思打電話,給江暖請了一個星期的假,誰勸都沒用,而後李華又問李思,江暖平日在班上的表現,以及同男生的距離。
在李華眼中,江暖無疑是翻了天了,李華甚至氣得人都不好,隱隱約約頭又痛起來。
沒有誰會無緣無故變壞,一定是江暖接觸的那群人,她背着自己到底交了什麼朋友,是不是談戀愛了?
李華讓江暖在自己房間反思一整天,寫下三千字的檢討書,她沒在江暖那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面色始終不好看。
沈偉也勸,勸李華別這樣,李華卻情緒大變,對他質問道:“你以為我願意嗎?孤兒寡母的,我不管她,她以後誤入歧途,後悔了,該會怨我的,我願意做這個惡人,我還不都是為她好,她是怎麼對我的,她怎麼對得起我?”
說著說著,李華的情緒越來越憤怒。
自從跟丈夫離婚之後,李華將自己全部的愛都給了江暖,她希望江暖事事乖順懂事,凡事都做的最好,她只想證明,她沒有輸,她還有一個值得驕傲的女兒。
可江暖覺得自己像是被衝上淺灘的魚,快要窒息起來。
李華的愛在一寸一寸剝奪她的空氣,使她陷入恐懼與掙扎之中。
沒有關係的,不要害怕,江暖躲在房間大口大口地喘氣,聽着門外李華的質問,渾身無意識地顫抖,她想聽聽許晗的聲音,想得到他的擁抱,可是手機被李華沒收了,江暖手中攥緊一枚銀色的獎章,拇指一遍遍撫摸着上面刻下的許晗的名字。
似乎這樣就能得到一絲安慰。
沈偉勸不了李華,只得來勸江暖,他對江暖說,李華的脾氣硬,她愛她,這世上又有那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兒女呢,李華只是不知道如何表達而已,沈偉對江暖說:“暖暖,你是個好孩子,你退一步,別跟你媽媽置氣了。”
又是這樣的結果,又是同樣的話語,江暖心中酸澀不止,不知該說什麼好,她抬起頭,看着一臉着急的沈偉,目光努力隱忍:“……好。”
於是那天晚上,她向李華倒了歉,一遍又一遍承認自己的錯誤,保證自己不會有下次,李華質問她是不是談戀愛了,江暖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李華氣得隨手將沙發上的抱枕扔向了她,江暖躲閃不及,抱枕砸到身上,最後又掉到地上。
沈偉本想在旁邊說些什麼,李華目光嚴厲,沈偉最後什麼也沒說。
李華把沈偉催去卧室,客廳就剩下她們倆人。
“媽。”江暖顫顫巍巍地喊李華一聲。
“別叫我。”李華語氣生硬,火氣壓抑不住,“你還當我是你媽?”
“江暖,你真是。”李華咽下一口氣,“真是翅膀硬/了,你竟然瞞着我談戀愛,你今年高三了,不是初三了,你知不知道!”
江暖低着頭,不應聲。
壓抑的客廳只有李華的喘息聲,過了好一會兒,李華才繼續說道:“你這個年齡,一步走錯一輩子就毀了,我沒興趣知道你的那個所謂的男朋友是誰,你要做的是,馬上分手,然後給我好好學習,別把心思一天天都花在沒用的地方上。”
看江暖依舊不言不語,李華的聲音猛得提高:“你聽到沒有?”
沈偉慌張地從卧室跑出來,他以為李華動手打孩子了,他看着李華:“好好跟孩子說話,別嚇到她。”
李華哽咽,眼眶紅了起來,她將頭偏向一旁,眼淚就掉下來了,江暖可以面對憤怒的李華,嚴厲的李華,不容他人擲下一詞的李華,卻沒面對過流下眼淚的李華。
甚至連同江國良離婚時,李華都沒有這般脆弱。
江暖含着哭腔道:“我錯了,媽。”
李華抽着鼻子,就是不看江暖,江暖又哭着重複一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江暖慌亂地應允:“我會分手的,別哭了,媽,別哭了。”
江暖最後崩潰地說:“我求求你了,媽。求求你。”
她真的承受不住了,這份沉重的愛壓到她窒息,李華擦掉眼淚,看也未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去了卧室。
沈偉看了眼李華,又看了眼江暖,最後讓江暖回房間,自己跑去勸李華,江暖邁着麻木的雙腿,眼淚不停地順着下巴流下,腦袋裏是大片的混沌,也不知什麼時候清醒過來,她坐在書桌前,屋內一片漆黑,江暖盯着窗戶看,只能看到無邊的黑暗,她緩緩走到窗邊,推開了窗,烏雲擋住了月光,世界依舊吞噬無數個希望。
有那麼一個瞬間,江暖想從窗邊跳下,她不是想死,只是想要求得一個解脫。
江暖甚至一條腿都要跨過窗邊,月光忽然鋪開,夜涼如水,江暖被迎面的涼風吹醒,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究竟在做什麼。
她慌張地收回腿,然後坐在地上,捂着臉無聲哭泣。
怎麼可以放棄生命,怎麼可以這麼怯弱,她好不容易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江暖整整一個星期沒來上學,梁靜打過電話,電話是李華接的,說江暖沒事,然後就掛掉了,梁靜並不覺得李華會無緣無故給江暖請這麼長的假,早知道這可是高三啊,她把這件事告訴楚賀,楚賀微笑着說:“既然是朋友,你關心她,便去看看吧。”
梁靜使勁搖搖頭:“你不知道,我怕李阿姨,她平日對江暖可嚴厲了,完全不像對待女兒,更像是對待學生,完全就是當老師的後遺症,我不請自來,萬一尷尬了怎麼辦。”
楚賀點頭,便不再多說什麼。
“哎。”梁靜嘆了一口氣,“我還是等她回來再問她吧。”
“乖。”楚賀摸了摸梁靜的頭,梁靜獃滯了片刻,耳朵便紅了起來。
楚賀很少會同她做親密動作,即使是成為男女朋友之後,可他對待其他女生更止於禮,於是,梁靜覺得竊喜,最起碼自己是不同的吧,於他而言的不同。
下周一,江暖才來學校。
江暖剛來到教室,書包都沒有放下,馬克和餘子黎便來了,他們把江暖叫出去,也不管江暖面色的憔悴,開口便慌張地問道:“江暖,許哥跟你聯繫了嗎?”
江暖心咯噔一下,她趕忙問:“怎麼了?”
“許哥已經一周沒來上學了,聽我們老師說,他辦了退學,現在人也找不到了,手機也聯繫不上,出租屋我們也去了,都沒看到他。”馬克皺緊眉頭問,“他跟你聯繫過沒?”
江暖已經懵了,她甚至做不出一絲反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