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娥夢斷秦樓月 玉簫
()過了不知有多久,秦簫再次睜開了雙眼。渾身依然有明顯的痛感,頭疼欲裂,嗓子很乾,非常想喝水,她強忍着疼痛支起身體,不經意地看向自己所在的空間,這一看,讓她大驚失色,忘記了疼痛口渴。她不是應該在積香寺里嗎,在那棵古樹底下,下着雨,刮著風,還有那老和尚……怎麼是在一間房中?她所在的分明是一個女子的閨房,一道名貴的蘇綉屏風繪着渺遠的淡煙流水圖,雕花的梨木門窗、桌椅極其精緻,玲瓏的珠簾輕輕晃動發出動聽的聲音,粉色的幔帳斜掛在精巧的銀鉤之上,寶鴨香爐中散發著沁人的瑞腦香氣,旁邊擺放着一張綠綺古琴,所有的一切無不彰顯着女主人的地位身份才華修養。這是哪,何時,何地?她是誰?她,還是她嗎?不過秦簫畢竟是個受着高等教育的現代知識女性,加上本人喜愛閱讀,讀過的書籍五花八門數不勝數,有着一定的閱歷和經驗。面對眼前的處境,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並迅速做出了判斷,得出的結論讓她又吃了一驚:屋中的陳設表明這個時代絕不是她所在的二十一世紀,換句話說,由於一個不可知的原因,她居然—穿—越—了!那麼,最應該弄明白的就是她來到的是哪個時代,蘇綉屏風在唐朝就已是王公貴族喜愛的奢侈品,北宋秦觀和李清照的詞中分別提到了小銀鉤,銷金獸與瑞腦香,至於綠綺古琴從西漢開始就已廣為流傳,年代並不好判斷。所以,她將所在的時代粗略推測在唐朝至北宋期間,幸運呀,沒穿越到埃及或巴比倫去,她學的可是中文專業呀。——不過——且慢!先不要高興的太早了,讀過那麼多穿越小說的經驗告訴她,女主人公一般不是被車撞死就是被人殺死,最輕的也是掉到山崖下摔死,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后才會靈魂穿越到古代,遇到若干個男主角如何如何。難道自己也不能免俗?“鏡子,對鏡子!看看鏡子中的臉是不是自己的不就清楚了嘛。”秦簫坐起來,穿上了鞋子,才發現她腳下穿的是一雙精緻的絲質繡鞋,而她自己的鞋已不見蹤影。顧不得這個,她快步走到繡房另一側的梳妝枱旁,那兒擺着各種梳妝用品,玲瓏剔透的首飾盒,還有一面鑲嵌着寶石的雕花銅鏡。深吸一口氣,她看向了鏡子中的自己,鏡子中出現的是那張臉可以說是眉目如畫,氣質優雅,算得上一個氣質美女,這讓她多少獲得些安慰。這位美女現在身穿一身輕柔如羽的淡粉色繡花睡衣,式樣考究。努力着不去想自己的原裝衣服跑到哪裏去了,她保持着驚人的冷靜。於是問題又回到了起點,這是哪,何時,何地?她是誰?她,還是她嗎?終於,門開了。謎底即將揭開,福兮禍兮,她都有勇氣承受!她,是集美麗與智慧於一身的現代女性,又有那麼多的姐姐妹妹作先驅,什麼狀況都能應付自如。門開了。兩名穿着講究的丫環走了進來。走在前面的長相秀氣、看着聰明伶俐的丫環手裏端着一個托盤,裏面已經飄出了飯菜的香氣,後面的端着洗漱用品,兩人來到秦簫面前。前面的丫環笑着對秦簫說:“小姐,您起來了,頭還疼嗎?我們已經稟告了老爺,他非常高興,吩咐讓您先吃點東西,一會兒我和入畫侍候您沐浴,晚上請您參加七夕晚宴呢。”看她們和她說話的語氣神色,似乎關係非常親近,看來這是一位好脾氣的小姐。此時她依然坐在梳妝枱前,略微思考一下,就對第一個丫環說:“你們先把東西放下,我想知道為什麼我的頭會這麼疼?發生什麼事了嗎?”這麼問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小丫環笑着說:“小姐,您忘了嗎,三天前,小詩和入畫陪你去積香寺上香,遇到了大雨,我們在槐樹下避雨,天上突然打下一道閃電,將您打昏,當時,我們都急哭了。後來,幸好高公子及時趕到,把您背回來,大公子二公子急得什麼似的,差點把全京城的名醫請來,那時家裏亂急了。好在您沒受太重的傷,只是喊頭疼,您一直昏睡了三天呢。”這個女孩就是小詩,秦簫迅速作出判斷,在小詩講述時,一旁的入畫也不停地點頭,進行着補充。秦簫不動聲色地聽着,當聽到“積香寺”“槐樹”“避雨”“閃電”這幾個詞語時,她的心又咚咚地狂跳起來,幾乎不能再保持冷靜。為什麼?同樣的地點,環境,事件,同樣的面容,不同的時間,不同的人,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古往今來,不知發生過多少靈異事件,像百慕達三角消失的船隻,復活節島上神秘的石像,等等,無不有神秘的未知力量參與,其實是可以用科學進行解釋的,秦簫搜索着自己記憶中的物理知識,想起了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當物質的運動速度超過光速后,就會扭曲空間和時間的束縛,達到時空倒流的效果。已經有某些科學家用很小的微觀量子物質在一種稱作時光機的機械里做高速旋轉運動,最後完成時光之旅。因為現實世界中的物質包括人類在內大多是宏觀的物質,所以這一時空之旅對於人類來說還僅限於理論研究階段。那麼,為什麼自己能成功穿越而且似乎與古代的這個身體完美契合在一起呢?秦簫想到了雷電,她在一個很有名的科幻電影《回到未來》中看到過,天空中的閃電可以帶給時光機足夠的能量,使男主人公自由地穿梭於過去未來之間。也許,正是由於那個閃電,打開了時空大門,閃電在經過大氣電離層時發生了電磁效應,使自己的身體不可思議地轉換成了微觀物質,這就使時空穿梭成為可能,再加上碰巧小詩和入畫她們這個時空也發生了同樣的現象,兩個頗為相似的生命體就奇異地重合在了一起,古代的身體,現代的靈魂,好奇特呀,莫非,這個身體的主人就是自己的前世?這時,小詩和入畫也結束了演講,服侍秦簫吃了飯,看托盤裏的飯菜,這個時代的食物與二十一世紀沒什麼不同,清粥小菜,味道可口,想必是看她剛剛醒過來,適合吃些清淡的食物。秦簫的疑問還沒有解開,但為了不引起兩人的懷疑,她決定將問題留到沐浴時。飯菜撤下了,秦簫讓兩人帶她去沐浴,因為她知道,唐宋時代達官貴人家女子的閨房分幾部分,有內室即現在所在的寢室,還有供主人讀書作畫女紅娛樂的外室,再高級一點的就會有專用浴室了,各部分間由廳堂相連。看這個小姐的吃穿用度,一定會有專用的浴室的。小詩給秦簫披上一件輕暖的外袍,同入畫一起攙扶着她來到了浴室。一進浴室,秦簫還是小小地吃了一驚,再次斷定,這個家族的身份一定是王公以上,看看浴室的裝修就知道了:寬敞朦朧的房間香霧繚繞,四壁全用青色大理石鑲嵌,每面牆上都有兩盞古色古香的燭燈,正發出柔和的光芒。房間中間是一個玉石砌成的浴池,並不十分寬大,裏面已經放滿了水,上面飄着粉紅色的玫瑰花瓣,一股溫暖潮濕的玫瑰花香不時飄入鼻中;最奇妙的是,浴池的兩角各有一個獸形青銅雕塑,張開的嘴裏正緩緩地吐出清水流到池中,發出悅耳的聲響。秦簫感覺自己像是到了天堂,她脫下衣服,慢慢走入水中,水溫暖舒適,她坐在水中的玉階上,輕撩池水,讓水順着手指落下,落在身體的各處,隨着落下的還有幾片美麗的花瓣。除了已經看到這個身體的主人的容貌外,她現在還認識到這位主人的身材非常之好,四肢修長勻稱,皮膚白皙細膩,用現代審美觀來看,這絕對是一位容貌清麗,身材曼妙,秀外慧中的佳人。“秀外慧中”這個詞是秦簫自己加進去的。小詩和入畫把帶來的物品放到一旁的桌案上之後,就過來為她擦洗身體,秦簫並不喜歡這種洗法,但為了儘快了解有關自己的所有情況,她也未拒絕。“現在,家裏人都有誰在家中呀?”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並不突兀,也不愚蠢,還很聰明,現在天色已接近黃昏,這是她在剛才經過廳堂時看到的,時間相當於我們的三四點鐘,這時的官員該下朝了,既然是王公之家,父兄叔伯,表兄表弟,一定會是上班的,還會下班,這個問題要求回話人告知家庭主要成員的身份去向。在兩人作答后,秦簫又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那麼,其他人呢?”嘻嘻,這回該女同胞了。就這樣問問答答,再加上秦簫有意說明的自己在雷擊之後不知怎的有點糊塗了,居然忘了一些親人的名姓身份,甚至連自己的情況都不是很清楚了,都怨可惡的雷擊啊,咳,呵呵!兩個丫環並不懷疑,也許是她表演的太好了,她倆將她想知道的一切寶貴的資料全盤說出。經過大腦迅速篩選、整理、合成,一個比較清晰的自然情況及社會關係圖表被輸出了。現在的她名叫徐玉簫,一十五歲(還真是前世有緣,連名字都差不多),父親徐邦彥是當朝宰相(都說了是王公貴族)頗受天子信任;兩位哥哥,徐天磊和徐天慕,同樣在朝為官,年少有為(光聽名字就知道是帥哥了);母親已經不幸於三年前故去,如今家中的女主人是父親的側室葉氏,據說頗受寵愛(我呸,萬惡的封建社會);一位姐姐,徐玉嬌(葉氏所生);還有一位父親好友的公子現正住於府上,名為高從善(好像是救命恩人,好想見見耶)。感謝上帝,到現在為止一切順利,只差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比較重要的問題,現在是什麼年代?小詩的回答非常乾脆“大蜀國,國君孟昶,如今是廣政二十二年”。這幾個詞一說出來,秦簫的心又開始狂跳不已,以她豐富而準確的歷史知識,她看到了讓她又喜又憂的現實:喜的是孟昶是五代十國時后蜀國的國君,同李煜屬於同一個時代,天隨人願,她真的穿越到了自己夢想的時代,也就是說,自己將有可能會見到心中的偶像,甚至可以有機會親密接觸。憂的是后蜀畢竟與南唐在空間上隔着好長一段距離,在戰亂不息的五代時期,自己能否順利地達成心愿呢?再有,歷史上的孟昶昏庸殘暴,好色奢侈,早早地葬送了自己的國家不說,還留下了數不盡的罵名。自己的父親是當朝宰相,與孟昶的君臣關係如何?幾年之後后蜀被北宋滅掉,家人和自己的命運又會如何?這些都讓她擔心不已。沐浴結束后,小詩入畫陪她回到了閨房。今晚是七夕之夜,在中國古代,“七夕”是一個美好而充滿神話色彩的節日。杜牧《七夕》詩云:“天階夜色涼如水,卧看牽牛織女星。”相傳這天夜裏(陰曆七月七日)是分居天河兩側的牛郎織女一年一度相會的日子。而織女是織造雲錦的好手,所以,這天夜晚天空的雲彩特別好看。唐宋時民間習俗,少女們要於此夜陳設瓜果,朝天禮拜,向織女乞巧。甚至拿出自己的才藝進行比賽,看誰最得織女喜愛,最心靈手巧。所以,這一天又被稱作“乞巧節”或“女兒節”。從小詩的嘴裏得知,當時的人們非常重視七夕,尤其像他們這樣的貴族大家,更是要舉家參與,邀請親朋好友,品茶飲酒,吟詩作賦,欣賞歌舞,甚至成了青年男女定情相親的良辰佳期。今晚是她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次“登台演出”,容不得半點失誤,於是,她非常配合地讓小詩入畫為自己梳妝。兩人先是給她梳起了蜀中少女時興的同心髻,又在髮髻上插上六隻銀釵。給她的臉敷上了宮粉,抹紅了雙唇,用最好的螺子黛畫眉,秦簫一動不動地任憑倆人在自己的臉上身上忙碌着,一向簡單隨意的她簡直覺得這是一種折磨。當兩個丫環無比自豪地讓她睜開眼睛欣賞自己的傑作時,她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端詳了半天,她摘下頭上的幾朵紅花,擦淡了宮粉和胭脂,取下頸上的黃金項圈。最後,脫掉身上的華美衣裙,換上一身清雅的淡藍色紗裙,腰系同色絲帶,內着玉色抹胸,足登青色翹頭軟錦繡鞋。兩個丫環看着秦簫的一舉一動嘴越張越大,她們不明白為什麼小姐醒來之後喜好發生了這麼大變化,梳妝穿着的喜好與以前完全相反。不過,淡妝素雅的她卻更加秀麗逼人,眉宇間透出以前從未有過的飛揚神采!秦簫很滿意自己的“後期製作”,滿懷着二十一世紀現代女性的勇氣與信心,還有一點緊張,在兩名丫環的引領下,她邁出了來到古代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