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芷其人

()江蘺恍恍惚惚的從睡夢中醒來，耳邊簫聲嗚咽，一聲聲環繞着，似是在編織着蒼涼的夢境。她反應了良久，才確認這聲音正是從清淵殿中傳來。——是清玦上神啊。那樣低沉婉轉的簫聲，在空曠靜謐的大殿中，顯得那樣單薄和冷清。九天中人都說瑤光的琴音最妙，瑤光帝姬卻對江蘺說，清玦的簫音，比她要好得多。江蘺不懂音律，只覺得那音色空靈而飄渺，彷彿是隔了遙遠的時空。她悠悠的爬起來，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一直聽這簫聲漸漸隱沒。直到天明也還是沒有再次入睡。清晨的時候清玦上神與她說放她一天休息，她便有些百無聊賴的蹲坐在後園裏，望着苗圃中的草木有些失神。這般呆坐了許久，她忽而想起潭水中墨染，跑到潭邊攪混一池潭水：“墨染墨染，出來有事問你！”“唔？大清早的饒人清夢幹嘛？”墨染吐了個泡泡。“墨染，那個人是誰？”第一次，江蘺主動提出了這個話題。“誰？”墨染在水中轉悠了兩圈，潭水的漣漪卻是有些亂了，沒有往日的規則。“不要企圖轉移話題。”江蘺鄭重道，她不許他這般一語帶過的敷衍，“你應知道我說的是誰？”“白芷？”墨染驀地停了下來，半沉在水中，雖是疑問的語調，卻是肯定的語氣。原來就是她初來之時，清玦上神絕不讓拔的那個物種……江蘺有些恍然了：“那個人的原身，是白芷？”“嗯。上神賜她的名字也是這個。”“好……偷懶的命名。”江蘺有些無語。“上神第一次給人取名字嘛，而且最開始的時候他對白芷又不在意，就直接這樣叫了。”墨染調侃了一聲，“還好她不是狗尾巴草變的。”“第一次？”江蘺的疑點卻在這裏，“我還以為他養的第一個生物是你……誒誒，上神給你名字不會就是小黑？墨染是你自己取的？”“不要跑題！”墨染避而不答，“再亂插嘴我就不說了。”每次都只會這麼一招……江蘺在心中腹誹着，卻是乖乖的住了嘴不再插話。“開始的時候，清玦上神對於白芷有些不管不顧，任由其自生自滅的感覺。瑤光帝姬那時候也還沒與清玦上神鬧僵，一天到晚的跑來騷擾清玦上神，上神就乾脆讓白芷一直應付着瑤光。不過對於這個在清淵殿莫名出現的小童，瑤光帝姬倒很意外的沒什麼敵意。甚至可以說，白芷的啟蒙，完全是瑤光帝姬一手教導的……”墨染帶着微微思索的神色回憶道。“不過……”墨染有些躊躇的搖擺了一下尾巴，“不僅上神對於白芷不太關心，其實白芷最開始對於清玦上神也談不上有什麼感情。除了他是殿主人以外，清玦上神也沒怎麼關注過白芷，白芷對於清玦上神或許有虔誠的敬意，卻不見得有什麼感情。”“你原先不是說是白芷打動的清玦么？”江蘺忍不住問出來了。“是啊……可是白芷最開始愛慕清玦上神的原因，上神一直沒能弄明白……”墨染沉默了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其實也覺得有些莫名，可是想想又覺得，也許白芷的愛，是從瑤光帝姬那兒借來的也說不準……”“吶，你知道么，瑤光帝姬其實根本就不會調香……”墨染忽而轉動着一雙深灰的眼睛，盯着江蘺觀察她的反應。“啊？可是帝姬那裏……唔，似乎物品還很齊全啊……”江蘺努力回憶着曾經在瑤華宮那間小黑屋裏看到的一切。“有一種東西叫擺設……瑤光帝姬自己不做，倒是都扔給了白芷去學。”墨染對於帝姬這種心理很是不解，“瑤光帝姬總是拉着白芷將一些清玦的事迹，教她寫字也是教的清玦的名字，還老帶着人間的戲本故事來找白芷討教。我有時候不禁覺得白芷對於清玦上神的所有觀念，都是瑤光帝姬灌輸給她的。而白芷也像一張白紙一般，瑤光帝姬往上面塗什麼，畫出來的就是什麼顏色。難道帝姬是直接讓自己的愛意轉嫁到白芷身上去么？以前白芷對於清玦上神多有敬畏，不敢靠的太近，瑤光帝姬甚至是慫恿着白芷去給上神幫忙，讓她接近上神……”墨染在這裏糾結，弄得江蘺也有些轉不過彎來：“你說得我好暈……”“額……我也暈。”墨染坦誠道，“這種情情愛愛的多半來得沒有緣由，有時候我都覺得分析這種東西實在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清淵殿裏一個人都不理你……你不無聊才奇怪了……”江蘺借口道。“好像……是的誒……”墨染望望天，清玦上神誰也不管，瑤光帝姬與白芷抱團，確實是沒什麼人理他……怎麼突然覺得那個時候的他好悲催的樣子……“喂喂，別哀悼你人見人不愛的時光了，繼續講……”江蘺伸手往水裏戳戳，打斷墨染四十五度憂傷的視角。“其實我突然覺得沒什麼好講的……”墨染骨碌碌的轉了轉眼睛。“……白芷後來怎麼樣了？”江蘺關切道。“後來……死了啊，不然你以為園子裏的鎖魂陣和返魂香是怎麼來的？”墨染像看着白痴一樣看着她。“過程呢？”江蘺瞪眼。“額，這個……”墨染想了想卻是岔開了話題，“但是傳說中白芷是瑤光帝姬害死的。”“怎麼可能！”江蘺驚詫。“具體的我真不清楚了！當年瑤光帝姬似乎邀請白芷去瑤華宮小住一番，但是最後清玦上神抱回清淵殿的白芷卻已經奄奄一息了……”墨染很是苦惱，“話說上神似乎是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的類型，以前也沒看着對白芷有什麼心思，白芷死了倒是黃泉瀚海的找材料煉返魂香……”“哦……對了……”墨染突然想起來什麼，“返魂香……也只能說是起到養魂的功效，起死回生卻是有些勉強了……”“你的意思是……”江蘺呼吸微緊，說了這麼多的話似乎此刻才是與她最為息息相關的。“真正想要返魂的話，需借相契合的殘魂來補齊她受損的魂魄。”墨染在此處頓了一個，目光似有深意的看向江蘺，“可是所謂的補魂，自然是用弱者的魂魄去彌補強者的魂魄……”江蘺有些怔愣了，一雙手有些戰戰巍巍的扶上自己的臉龐……這麼說的話，她的身上，或有白芷的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