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 面對
關上門,夏雨心中已經有了計量。這個丫鬟明明是御膳房的人,卻能說出原本是去找太皇太后的,要知道,太皇太后已經在宮中偏殿久住多年,一般老嬤嬤們和貴人們,才知道過去的路線,一個御膳房的雜役,竟然能說出直接找太皇太后,這人來歷並不簡單。
心中雖然疑慮重重,但夏雨卻並不想在此時和陌寒汐說這些,她想等御醫診斷完病情,再與陌寒汐商議。
床上,赫連亦凡一直都不曾醒來過,陌寒汐早已穿好衣服站在了一旁。此刻,她的心中比任何人都焦急,甚至忘了吩咐下人封鎖消息。
“太醫,如何?”
房間中的沉默幾乎讓陌寒汐喘不過氣來,她忍不住開口詢問,想要緩解自己心中的焦慮。然而,太醫只是坐在床前默默得繼續把脈,什麼也沒有說。
良久,就在大家以為要迎來最壞的消息時,一直沉默的太醫終於說話了。
“娘娘,殿下這並不是病,是中毒。他之所以昏睡不醒是迷藥所致,但這種迷藥不是普通的迷藥,老夫在邊境遊學時曾見過那裏的遊民中此毒,他們會用邊境之中一種黃泉草來解毒。這黃泉草味極烈,只需配合人蔘靈芝等物熬藥服下,昏睡之人便能夠醒來。”
太醫語速極慢,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在消耗陌寒汐的耐性,她只想聽解毒之法,不想聽那些廢話,好在到了最後太醫說出了藥方,她才勉強忍住了自己的火氣。
“既然如此,那便讓人去配藥!”
“這……”
陌寒汐懷着孕,情緒本就不穩,此刻受了刺激,性情更是反覆無常。一旁的夏雨剛剛好在安慰落淚的她,此刻又被她這一句高吼嚇的收住了手。
“娘娘,您稍安勿躁,殿下不會有事的,太醫還沒說完,讓他說完吧。”夏雨安撫着陌寒汐,輕輕給她搖着扇子,作為她的陪嫁丫鬟,她說的話陌寒汐還是會聽進去一些。
“我……太急了,太醫,你說吧。”涼風拂過,陌寒汐終於冷靜了一點,她斜躺在軟塌上,無奈而又心慌地望着太醫的眼睛。
“娘娘,此毒很烈,殿下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未必還能繼續抗的住,黃泉草遠在邊遠之地,我很難保證找到黃泉草的時候,殿下還活着。”太醫的語調蒼老而有力,他端坐在黃花梨扶手椅上,滿臉的褶子都被繃緊了。
陌寒汐聽到這一句話,心頓時墜入了深淵,她咬緊牙,握緊了手指,不甘道:“我會讓他活着,用盡一切辦法也要讓他活着!太醫,黃泉草解毒,但一定還有別的東西能夠延緩毒性,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
她滿含期待和憂傷的眼眸望着太醫,後者也陷入了沉默。他的目光落在陌寒汐的大肚子上,眼中充滿了猶豫,但若不說,赫連亦凡可能只有死路一條了。
“娘娘,確實有一辦法能夠暫緩毒性,只不過此物需要藥引,這藥引需要親子的血才能熬成。至於為何需要,是因為此毒太烈,剋制吞噬各種藥性,相似的血脈會讓藥性更加中和,這樣能更好的壓制毒性。”
太醫的聲音緩慢而沉厚,陌寒汐感覺自己再經歷一場凌遲,她攥緊了手心跳如雷。
赫連亦凡如今在世上的親人除了她肚中的孩子,便是那些知道此事就能讓她進入冷宮的人。
但又能怎麼辦呢,此刻除了他們沒有人再能救他了,就算是自己進入冷宮也無所謂了。
思及此,陌寒汐單手撐着桌子站了起來,她沉默不語,目光卻堅定而有力。一旁的夏雨上前攙扶着她,心中潛藏的巨大不安讓她看起來神情恍惚。
“娘娘,你現在是要……”
夏雨不敢問出來,她的話只問了一半,陌寒汐便自然地接過了。
“去慈安宮,找皇太后。”
聞言,夏雨立馬抬起了頭,一臉擔憂地望向陌寒汐道:“娘娘,你真的要去嗎,一旦皇太后和太皇太後知道了,你可能會被強行扣上毒害殿下的罪名啊!”
夏雨是跟她最久的侍女,什麼話都敢說,陌寒汐也從未責備過她,這是這一次,她毫無預兆地打了她一耳光,屋內的氣氛瞬間降至了冰點。
“你以為……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但比起亦凡的命,即使我死了也沒什麼!夏雨,你要是覺得跟着我會落入地獄,你就別跟着我了,現在,你馬上就走!”
陌寒汐情緒極不穩定,眼淚從她的眼裏不斷地滾落,夏雨捂住被打紅了的臉,雙眼之中閃過了一絲憐憫。
她上前扶住陌寒汐,輕輕嘆了口氣,十分無奈道:“娘娘,奴婢不會走的,說那些話,奴婢只是怕你沒有明白利害而已,宮闈如海,奴婢與你早已不可分離,若娘娘已經有去往地獄的覺悟,夏雨亦會有。”
一番話落,陌寒汐的眼淚像是無法停下的雨,直到前襟濕了,她仍然沒有停下的跡象。
一旁的太醫看見兩人主僕情深,搖搖頭,心中也十分惋惜。此事若被皇太後知道,陌寒汐絕不會有好處境,可憐她懷着身孕,還遇到這樣的事情,這對孩子和她都是一個考驗。
“走吧,去慈安宮,我一定要救亦凡。”
眼淚已經流盡了,哭到最後只剩下了乾澀的痛感,陌寒汐也不想在哭了,回想之前赫連亦凡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即使要面對那些質疑和揣測,也要鼓起勇氣報答他這一份關懷。
接下來,她一定會找到策劃這件事的人,也一定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背着污名降生。
繞過重重硃色高牆,一路上夏雨和陌寒汐心中都充滿了心事,曾經看厭了風景此刻竟想要再多看幾眼,之後的日子恐怕再也見不到這些美麗的花兒了。
“娘娘,慈安宮到了,奴婢已經去請人通報了。”
轎子已經停了很久了,陌寒汐手心發汗,心中鼓跳難安,她深深吐了一口氣,等待着那個“宣”字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