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帝城劍冢
風雲突變,整個西蜀只在一瞬間便是大勢如龍,被禁錮了幾十年的西蜀氣運如雨一般直接潑在了所有人的身上,白帝城內無論是何種人物得了這些氣運皆是實力大漲,更重要的是這些氣運不僅是會影響一個人的一身修行,更可能會影響一個人氣運,若是同樣的修行有人便可以不小心引天雷炸你,更是一不小心便遇上閉關老道收做徒弟,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才是其中最重要的。
少年踏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摸了摸腦袋,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裏啊。”,那日與豐都聖女一戰,也是用出了幾分橫切虛空的劍法,沒想到這一次情急之下,打碎虛空又是回到了這裏。
一個面色烏黑臉頰划拉着一道恐怖傷疤的漢子,帶着笑容微微的看着少年,輕聲笑道:“小子,後手是什麼?”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聲道:“搶了白帝聖劍,給灌江口神龍解除禁錮,然後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我的魂印,到時候神龍肯定會被白帝聖劍打的半死不活,再不行二郎神也可能會出手,到時候神龍將死,肯定會神龍歸巢,我便是跟着魂印找我家媳婦去,怎麼樣?計劃行得通不?”
漢子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是誰也沒放過,我還以為你是我妖族的人,原來只是個找媳婦的小屁孩。”
少年白了漢子一眼,鄙夷道:“可不不像某人喜歡都不敢說一句,還被人嫌棄給打落到人間界,我要是有這個臉,早就追上人家上百回嘍。”
漢子似乎是被說到了痛心處,待立了半刻,才是皺眉問道:“你可知道白帝聖劍要是真被那老頭髮揮出所有的力量會是何種境界?”
劉牧遠疑惑道:“聖劍當然是九境啊,難道梅山七聖七個打一個都打不過嗎?”
漢子輕聲道:“以前是,現在未必,白帝聖劍只有九境實力,可你這一鬧,不僅是將其他幾處的氣運給放了出來,白帝城本身就是一方極大的氣運所在,如今的七彩祥雲大陣才是完全歸白帝城所有,再者白帝聖劍的封禁也解開了,若是那老頭想要拚命,那便是半隻腳踏入十境,七聖聯手可未必能夠勝得了他。”
少年驚聲道:“大哥,那你咋不早說,我這還鬧個什麼勁啊?”
漢子回聲道:“不解開困龍陣,梅山七聖就算進入了白帝城照樣會被困龍陣壓制,還是打不過只有九境的白帝聖劍。”
少年無奈的點頭道:“得嘞,這不是無解嗎?”
煙雲滾滾,懸崖峭壁之上一條猩紅的長蛇閃電一般落入兩人眼幕當中,這種小蛇在白帝城山陰一面十步一見,根本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只是此時小蛇竟然開始蛻皮,不到半刻便有一個人影慢慢鑽出,正是尋仙鎮內給劉牧遠丹藥的金蛇郎君。
微微一笑,金蛇郎君平日裏沒有一絲精神眼裏,此刻確是充滿了興緻,輕聲道:“非也,非也,據我所知,白帝聖劍之所以能夠入十境還有一個重要的條件,那便是以人為劍心,平日裏那老頭就是將那柄劍魂放在自己身上,可在前不久,劍冢之內發生了一些事情,老頭子把那柄殺伐劍魂放入了別人身上,這樣一來,白帝聖劍的半步十境也就只有兩部分九境,七個打一個不行,但是打兩個就不一定了。”
兩人皆是眉眼一皺,突然想到了某些東西,對望一眼,便是踏空而去。
天階小雨如注,已經有些遲緩,氣運就算是再多也有個盡頭,幾個山嶽的大佬終於是停下心中所念所想,皆是抬頭定睛仔仔細細盯着遠處七彩祥雲陣中的七聖抬棺。
梅山七聖本是西蜀境內的七種大妖,後來被灌江口二郎真君楊戩收服,才是一同入了梅山並稱梅山七聖,七聖便是七種大妖,分別是‘猿、豬、羊、牛、狗、蜈蚣、蛇’七種動物,其中最為強勢威武的當是一頭白猿,此刻七妖沖陣,就是白猿在前,以一身蠻力捏住了兩道彩雲,而是餘下五種合有對手,最後是一隻頭腳猩紅血污滔天的蜈蚣背甲上撐着一副石棺,百足之蟲正在眾妖身後撥弄着雲彩。
這等天下難再見的兇險場景,雖是離着自己還有些距離,可那是七個九境大妖,整個西蜀從古到今也只有一人能夠治得了他們,這讓沐浴着靈雨的一大幫子人越發的着急,可這等大戰就是他們能夠插手也只是在一邊觀看了,而此刻真正跟七聖做着生死拚鬥的乃是一個粗衣老翁,白髮垂髫,似乎白帝城的里裡外外再也跟他沒有多少關係,雙手相互砥礪,在胸口轉動着一次又一次的巫咒手訣,大陣被白猿一個撕扯,老翁終於是受不住驚天的強力,吐出一口鮮血,那青衣麻布立刻是染成了鮮紅。
白帝城城主軍主便是在頃刻之間就有了打算,高聲呼喊道:“所有人跟我上,若是七彩祥雲大陣擋不住七妖我們都得死。”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如今別說他們不想出手,就是身旁還是靜坐吸收靈雨的幾位大妖就夠他們喝上一壺的了,方才在大殿之中那是因為有困龍陣,所有的大妖被壓制的不能夠現出真身,這會可是真正的山海大妖出現了,更何況還有許多人寧願多吸收些靈雨,就算到時候身死氣運造就能夠福澤後人。
不管是公孫迤說的再天花亂墜,也不頂人心難測,只有一隻火焰神鳥衝天而起,身後緊緊跟着靈蛇、妖獸,手中一支翠綠竹笛開始上下浮動吹奏出一曲《山海平妖歌》。
看着一群又一群的高手沖入那幻彩七霞的大陣,蜀山紫槍不由得心神一震,若不是老祖宗提前的告誡,如今受得最大重創的肯定就是他神龍殿的百艘天行艦了,可漢子皺眉一想,這難道真的是那個野小子一手造就的局面?到底是何種人物能夠以自身三境實力牽引着整個西蜀大勢,這種陣容這等大戰就連是他也只在書本中看過幾次,漢子橫着長槍,轉過身子似乎又失去了那位老祖宗的身影,不由得冷汗直下,這事還沒完嗎?
公孫劍冢之內,似乎是因為蜀漢大殿內的大陣影響了劍冢內的陣法,五個身影是對立在一片松林之中,嬌笑連連的豐都聖女幾乎是彎腰捧腹,望着那個面沉如水的漢子輕笑道:“我說世叔你怎麼就不聽我解釋呢?你就寧願相信一柄劍會說話?”
公孫書止將老人輕輕扶靠在一顆樹前,拔出了短劍對着笑靨如花的聖女冷聲道:“死物是不會說謊的,我父親之所以能夠撐着重傷回到白帝城全是你豐都的鬼術,我不殺你,我父親的青影劍也不會答應。”
“呦,這麼說世叔還能夠牽引青影劍出手嘍?”,少女很是好奇的望着青衫書生。
“不用再廢話了,今日你必死無疑。”,公孫書止幾乎是在片刻間,便將地上的一柄長劍捏入手中,那日劍主將白帝劍魂打入他的魂魄,他就已經可以控制劍冢中所有的仙劍,同時之間書生沒了絲毫書生風度,一把抓住還在瑟瑟發抖的老翁丟給了一旁的少年,輕聲道:“照顧好老祖宗,我去殺了這兩個妖婆,給你爺爺報仇。”
少年無言,松林之間只有一陣又一陣叮鈴清脆笑聲,劍主仍舊是如墜雲霧的抱頭痴傻狀。
雲霧山海,對於整個白帝城來說劍冢實在是小的可憐,可地位之高決計不小於豢龍劉氏的妖獸秘境。就是公孫氏族內能進入劍冢的也就寥寥,能夠真正取得一柄五尺劍的更是少之又少,如今的劍冢卻是迎來了一番完全不同的氣象,輕鬆翠柏的大陣開始動搖,就連山嶽之外的雲海霧氣都開始繞松纏竹,小小的少年才是八、九歲。雖然是從小練劍終究是心智不成熟的孩子,面對着如此驚天巨變,實在有些喘不過氣來,依靠在一棵粗壯的樹榦之上,少年轉過身子開始仔細打量起那位傳說中的劍主。一生中多是侍奉白帝聖劍而修身在劍冢之中,顫抖的身子糾連起長髯鬍亂的攪在一團,呼吸驅漸於平穩,彎腰抱膝則是完全不像是一個能夠駕馭聖劍的老人。
當劉牧遠三人飛身而至時,白帝城最為權利鼎盛的老人幾乎是依靠在松木之上睡著了,這倒是讓劉牧遠大跌眼鏡,這算什麼事啊,如今造就了這等局面的劉牧遠,實在是想不透作為西蜀人間最強戰力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待着睡覺,自己幾乎就是可以一劍刺過去直接給老頭來個了斷了,一旁的黝黑漢子煞有介事微微一笑,扯動着那道傷疤幾乎就是個人間凶鬼的模樣,輕笑一聲,“小子你要是現在就殺了這老頭,我看你就是天下第一個以三境殺九境的人了,怎麼樣?還不心動?”
劉牧遠沒有理會漢子,只是走近了少年,帶着幾分笑意道:“山人自有妙計了,不過我就想知道,這老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公孫氏莫不是也有什麼獨特的喜好?”
劉牧遠問的自然就是這般脾氣古怪的老頭,怎麼就能夠讓整個白帝城屈服,就是這城主對着老人的態度明眼人一看便知。
神龍殿老祖宗倒是沒有賣關子,正色道:“西方白帝主殺伐之道,西方一直就是百戰之地,無論是上古魔神蚩尤,還是西方守護神獸白虎皆是凶厲殘殺之輩,這白帝聖劍就算不是在白帝手中也是帶着無比兇險的殺戮氣息,老人能夠帶着白帝聖劍百年不瘋魔,已是極其罕見的事情,這等溫良恭儉的性格才是其中重中之重,還是你小子那困龍陣原本就不僅是封禁西蜀氣運的大陣,更是鎮壓白帝聖劍凶魂的大陣,所以我才說,若是真的讓聖劍劍魂合二為一,別說梅山七怪,就是整座白帝城都可能被老人瘋魔給一劍斬盡了。”
劉牧遠不自覺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撓撓頭,接着便是聳肩道:“死就死,反正聖劍老子搶定了。”張手一揮,瞬間出劍,劍尖一指直接寒光間定格在少年身旁,“小子,你可算立了大功。”
不知劉牧遠說的是何事情,少年退後一步擋在老人身前,抽出長劍只是靜默守候。
劉牧遠長劍一挑,飛出地面的一顆石子,再橫劍一斬將石子挑入風中,急速飛去的石子直接打在老人腦袋上,頓時之間,嚇得一震的白袍老人駭然驚奇,痴痴的望着三人,皺眉問道:“幾位是何人啊?來我劍冢所謂何事?若是我公孫家失了禮數打我老頭子也是應該的。”,老人幾乎就是這麼一個逆來順受,還天生一副為他人着想的老好人。
劉牧遠噗嗤一笑,“倒是個好人吶。”,搖了搖頭,轉身對着一旁的金蛇郎君問道:“咱們算是半個自家人,不知世叔可有控獸之術?”
懶洋洋嘆息一聲,漢子無奈的說道:“哪能不會啊,說吧,怎麼弄?”
劉牧遠對着還在鞠躬行禮的老人說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覆巢之下無完卵,老道人啊,小子斗膽要借你聖劍一用。”
老人幾乎是在瞬間回聲道:“可以啊,若是小哥有何請求那便是快快說來,打打殺殺的實在是讓人頭疼呦。”
劉牧遠沒有回答老人的問題,只是對着金蛇郎君說道:“那小子魂海內有嗜血魔蝠的靈魂,不知為何被壓制了,你給他鬧上一鬧,讓這老頭瘋魔起來就行。”
提劍少年幾乎就在片刻間,便是回想起秘境之中那漫天的蝙蝠,緊接着魂海之內似有什麼東西開始翻湧,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金石摩擦聲響起,金蛇郎君豎笛輕吹竟是如此的音調。
昏沉不再,白帝城老人抱頭打滾,再看少年更是瞳孔欲裂七竅齊齊淌血,一顆腦袋胡亂的在四處擺動着,一雙眼眸充滿了猩紅的嗜血之色,雙手成爪顫抖的捏在臉頰之上,這一刻更是如厲鬼出世。
少年的面頰之上已經開始鑽出一根又一根的纖細絨毛,兩道直衝天際的三角尖耳胡亂的擺動着,那隻鼻子最為壯觀,開始由朝下開始往上翻動,直至和面頰如同,整個腦袋卻是越開越小,兩道肩胛處伸出了小小的彎鉤鐵爪,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勾出兩道亮銀色。
極盡痛苦的老人終於是恢復過來,抬頭看了一眼,便又放聲大哭躲入自己的大袖當中,可少年無盡的哀嚎在是如何都抵擋不住,老人祈求着望着三人,撲倒在地放聲大哭道:“放了他吧,他是個好孩子啊。”,最終,就是老人再也聽不見少年的呼嚎,再也聽不到自己的求饒聲,只有腦海中的魂海洶湧波濤,那是魂海深處穿透無盡歲月的怒吼,“給我殺,給我都去死吧。”。
老人眼眸明凈的第一刻,看着自己枯槁乾癟的手掌,突然發出了一聲讓人毛骨悚然的嘿嘿一笑,緊接着又是一聲尖銳的笑聲,更像是頑劣的孩童側着腦袋痴傻的笑着,忽得老人高舉起雙手使勁的往地面上拍去,大地開始震動,劍冢之內無數道飛劍拔地而起,徑直在長空中嗡嗡作響,不住的顫抖着,稍有斑駁的鐵劍甚至開始不斷碎裂,老人張揚着面目,右手一指對着三人笑道:“你們都得死!全部人都要死!”
“我已經被囚禁了三千年,又被你一身分二,今日是你們喚醒了我,作為報答,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
“玄囂,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那似是地獄深處的低吟捲動着漫天雲海,公元五五六年三月,白帝城劍冢轟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