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火襖祠的火
離開地下城的司馬復,心中忐忑不安,聽面具人的說法。越發覺得墨小池身上中的毒非同小可。
林家香鋪
“你回來了?”司馬復剛進門,墨小池立刻站起了聲關切的看着司馬復。
“嗯”。
“門主怎麼說?”
“他說讓我們再等等”。
“不走了嗎”。
“先不走,門主在想辦法”。
“也罷,復兒,我剛剛也想了很久,若是你真想離開,我就不留了,我跟你走”。
“可是……”,司馬復說道。
“怎麼了?”墨小池說道。
司馬復不知道怎麼說,這個毒恐怕連藥王都無能為力,該告訴墨小池嗎?
“小池,先不說了,就先不走吧,門主他們說很快就有辦法”,司馬復說道。
“哦,那聽你的,再過些時日,藥王的解藥說不定剛好研製成功,我們再回去也不遲”,墨小池不知道門主對司馬復說了什麼?竟然這麼快就令復兒改主意了。
“復兒,最近店裏有一位顧客經常來買香,出手極為闊綽,聽她講是為宮裏的一位楊妃買的”,墨小池岔開話題說道。
“楊妃?”司馬復好奇問道。
“嗯,怎麼了?”墨小池觀察到司馬復的好奇。
“楊妃”,司馬復好奇的不是這個人,而是對姓“楊”的人多了一份關注,因為司馬復知道自己真正的姓是“楊”。
“沒什麼,宮裏的人,還是少接觸為好”,司馬復說道。
“嗯嗯,和她們不過是閑聊幾句”。
“自從我們自己研製的香粉開售,生意是越來越好了,很多宮裏人都來買,恐怕以後難免要和宮裏人打交道”。
“哦,既是如此,那就順其自然吧,你的身體要緊,切莫過度操勞”。
自見完面具人後,司馬復這幾日左思右想,覺得面具人說的有道理,“如果庫爾班江落在我們的手上,不愁他不給解藥”。
司馬復假意告訴墨小池有事,瞞着墨小池,自行一個人前往火襖祠,他要以自己的方式找庫爾班江拿到解藥。
去火襖祠的中間,司馬復繞道去了西市,老辦法,喬裝。
司馬復明白以自己現在的武功修為,難以和庫爾班江正面衝突,但是如果能接近庫爾班江,趁其不備,倒是有幾分勝算。
而能接近庫爾班江的唯一辦法,就是喬裝成教徒。
找遍西市,司馬復也沒有尋到火襖祠教徒的服飾,只能另尋他法,轉念一想,既然如此,不如喬裝成胡人前去祈福,找一個倒霉的教徒便是。
帶上大鬍子,一身胡人裝扮的司馬復就從西市走了出來。
火襖祠早已是輕車熟路,司馬復過了石拱橋,見火襖祠的廣場今天格外熱鬧,而且臨時搭起了一個檯子。
打聽之下,才知道今天火襖祠是友教聯誼,長安城懷遠坊的另一處火襖祠教徒帶着信徒前來祈福。
火襖祠胡人教徒眾多,一身胡人裝扮的司馬復混雜在其中,沒有引起別人的格外注意,為了不引人注意,同時也是為了方便接近教徒,司馬復在西市買的都是些平常胡人百姓穿的。
在廣場東轉西晃的司馬復被一個教徒擋住了,嘰里呱啦的說了一通。
司馬復聽不懂,只能裝啞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擺了擺手,“嗯嗯啊啊”示意那個教徒,教徒似乎明白司馬復的意思了,是個啞巴。
教徒示意司馬復跟過來,似乎是有事交代司馬復。
司馬復正愁找不到倒霉鬼,這下有人主動送上門,自是跟了上去。
那教徒把司馬復帶到一處院子,院子門口有兩個人,似乎是看守,院子裏堆滿了柴火。
教徒嘰里呱啦又說了一通,用手比劃着,又掏出幾個銅錢,然後一斧頭劈開了一根木柴。
司馬復算是明白了,今天火襖祠人手忙不過來,這個教徒是讓自己幫他們劈柴。
便連連點頭,表示同意,那教徒丟下兩個銅錢,手裏還揣着兩個銅錢,嘰里呱啦又說了一通,大概就是說先付兩個錢,等司馬復劈完了,再付另外兩個銅錢。
司馬復“嗯嗯啊啊”連連表示同意,那教徒又和門口的兩人說了一通,便急急忙忙趕出去了。
司馬複本想一掌將這個教徒擊暈,但必然會驚動那兩個看院子的人,於是沒有貿然動手。好在有這麼個院子做掩護,倒是不着急起來,不如先在這假裝劈柴,說不定能有意外的收穫,等到天黑,那人自會來結工錢,到那時再將他給擊暈,換上教徒的服裝再潛入教堂里,倒是不錯的主意。
司馬復一邊劈着柴,一邊四處張望着,那兩個看院子的人也在看着司馬復。
沒過多久,其中一個看院子的人走了進來,拉走了司馬復劈的一堆柴火,而且嘴裏咕嚕了一句:“快點劈,廣場上的火都不旺了”。
司馬復“嗯嗯啊啊”道,示意自己是個啞巴。
“哦,是個啞巴,我說你劈快點,聽懂了嗎”,然後又嘰里呱啦說了些什麼,大概就是怕司馬復聽不懂漢語,又講了遍胡語。
久在大唐生活的胡人早已習慣講漢語,只是領司馬復進來的胡人當司馬復是個胡人,所以一出口才沒有說漢語,而司馬復聽不懂,只能裝啞巴搪塞了。
司馬復有的是力氣,加快劈了幾塊,胡人滿意地對司馬復豎起了大拇指。
那人拉走柴火后,顯然是將柴火丟進了廣場上的火爐子,站在院子裏的司馬復都能看到那火苗子竄的老高,不愧為火襖,火在這裏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尤其是今日,友教聯誼,火更要燒的旺一點。
司馬復劈柴劈的一身臭汗,這汗臭倒也不要緊,要命的是這汗水浸濕了假鬍子,司馬復自己沒注意到,臉上的鬍子開始翹了起來。
門口的胡人往院子裏走了進來,人有三急,這人撩起褲子就撒起了野尿,司馬復看着,心中想到,這胡人果真是野慣了,這院子裏貌似就有茅廁,竟然圖省事,對着那堆柴火就尿了起來,也不怕這柴火燒起來一股尿騷味。
於是有意教訓下這個胡人,腳下輕微使點力,一根柴火棍飛了出去,撞在了那胡人的膝蓋上。
“哎喲”,胡人轉身正要大罵,沒張開嘴,卻突然看見司馬復臉上的鬍子。
胡人指着司馬復的鬍子突然大笑起來,三秒鐘,笑聲突然戛然而止,胡人突然一臉疑惑地盯着司馬復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司馬復摸了摸自己的臉,意識到自己的鬍子已經出賣了自己,一個箭步上前,抄起一根柴火棍,一棒打在了胡人頭上。
“得罪了,兄弟”,隨後將這胡人拖到院子的角落裏,又用柴火掩蓋起來,重新將鬍子粘好。
沒多久,另一個看院子的胡人回來了,見另外一個人不知去向,嘰里咕嚕說了一通,大概意思是問司馬復,另外一個人去哪了。
司馬復“嗯嗯啊啊”的,搪塞一通,示意自己並沒有注意到那人去哪了。
“這小子,這個時候還偷懶,波斯法師馬上要始講經,到時候有他好看的”,說罷,又拉了一堆柴火出去了。
“講經?”司馬復心中犯起了嘀咕。
於是爬上柴火堆,站在柴火堆上往院子外望去,火襖教廣場上臨時搭建的檯子的周圍站着不少人。
遠遠看去,一個波斯法師從教堂走了出來,端坐在台上,庫爾班江、哈斯木、古麗都在,一幫教徒圍坐在一旁。
遠遠望去,只見懷遠坊來的波斯法師嘴裏喃喃自語,那庫爾班江和一眾教徒端坐聆聽,神情肅然。
司馬復再細細掃過人群,這一看,頭皮都開始發麻,一個熟悉的駝背身影。
“駝背人?”司馬復詫異至極,那棺材鋪的駝背人怎麼在這?雖然包裹着頭巾,但司馬復多次看到過他的背影,幾乎可以斷定就是他。
不止駝背人,司馬復還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阿史那祖南”。
仔細一想,這火襖祠胡人信徒眾多,懷遠坊火襖祠離頡利可汗府邸又近,阿史那祖南去火襖祠祈福,自然也不奇怪,怕是懷遠坊火襖祠波斯法師組織來此的。
“那駝背人?”司馬復想不明白,暗影門的駝背人怎麼在這?
司馬復一邊劈着柴,一邊注意着外邊的情況。
那波斯法師着實是能講,足足講了兩個時辰,一眾教徒聽得都是五體投地,拜倒在地。
又帶領着一眾教徒足足靜坐了一個時辰。
連司馬復不得不佩服,這波斯法師若不是沒點水平,怕是沒人願意這麼坐着聽他嘮叨,講的太陽都落山了。
司馬復在夾山寺長大,對於這神佛,亦有自己的看法,這世人有信仰,也有貪念,有時拜神,往往是為了成全心中的貪念,至於懺悔,懺悔之後,有多少人會再度拾起私心,作惡后再拜在神佛腳下,求得原諒,如此反覆而已。一個人若是善之久矣,一旦做了一件錯事,便是十八層地獄,一個作惡多端之人,只要放下屠刀,立地便可成佛。神佛從來沒有牽引過本善之人,歷來不過是勸惡從善,一個本善之人在世人和神的眼裏,也許他本就該如此。正因如此,也許本善之人終有一天因為生活所迫,而行將大錯,卻往往得不到神的原諒,因為神從來不理解人的生活所迫。
已是中秋的長安,夜色便來的早了些,紅紅的晚霞才剛剛映紅整個天空,夜色便開始催趕着晚霞。
火襖教的火爐子裏火燒的是咯咯蹦脆的響。
庫爾班江領着波斯法師率先進了教堂,圍觀百姓一鬨而散,只有像阿史那祖南這般尊貴的信徒,才能繼續跟着進了去。
那送柴火的胡人又進了院子,拉了柴火又出去了,嘟囔道:“快點劈,晚上還要火舞表演”。
“嗯,嗯”,司馬復連連應聲道,加緊劈了幾根柴火。
“今天來的真不是時候,這庫爾班江就連獨處的機會都沒有,司馬復心想道,只能等到深夜找機會了”,司馬復心想道。
天空終於暗了下來,司馬複復估摸着教堂里的人應該已經在吃晚飯了。
沒多久,從教堂里出來幾名教徒,將檯子撤了,換上了火把,頓時將廣場照的通亮。
一眾教徒出場,人人高舉柴把,排成兩條長列,形成一個矩陣。
庫爾班江從教堂供奉的聖火點燃火把,又將兩列教徒的柴把一個個點燃,廣場映的更加通亮。
哈斯木先出場露了一手,只見一個教徒幫哈斯木端出一個小碗,手捧一個火把。哈斯木打了一套拳腳表演,接着運功練氣,一口喝下那小碗中的液體,扎穩馬步,瞬時仰面,用力噴出六七米高的火龍,隨後再把這長長的火龍再吸入丹田。
“好”,圍觀百姓連聲叫好,廣場上頓時炸開了鍋。
接下來一眾教徒開始了各自的絕學表演,有吃火的、鑽火圈的,不愧為火襖,離不開一個火。
最後是古麗壓軸出場,只見古麗手拿鐵扇,一聲清喝,扇子被瞬間打開,鐵扇燃燒了起來,而古麗毫無懼色,手執鐵扇,翩翩起舞,行雲流水,火扇在古麗的揮舞之下,上下翻騰,忽而像一朵火雲,又像一顆流火星,令人大為觀止。
場上更是喝彩聲不斷。
隨之而來的是鼓聲四起,長安城的宵禁馬上要開始了。
一個鬼魅般的身影潛入了柴火院,院子裏一個胡人瞬間被無聲無息撂倒。
那身影又快速撲下司馬復。
司馬復定睛一看,這個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那駝背人。
駝背人出手極其迅速,一招魔音穿孔,如箭影一般沖向司馬復。
司馬復順手抄起一根柴火棍,使了一招白龍魚服,往後騰空數丈,柴火棍抵住了駝背人的一掌,低沉的喊了聲:“是我”。
一交手,駝背人極其驚訝,面前的這個胡人怎麼如此高手,內力絕對是上上乘。
司馬復摘下鬍子,繼續低沉地說道:“前輩,是我”。
駝背人驚訝之下,認出了司馬復,亦低沉地說道:“怎麼是你?”
“我……”,司馬復還想說什麼。
院子外傳來一個腳步聲音,一邊走一邊嚷嚷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鬼魅般的身影又沖向了院門口,那人才進院子,已被駝背人擊暈。
“前輩,你這是?”司馬復對駝背人開始感覺恐怖起來,除了恐怖還是恐怖,不只是面孔恐怖,武功也是恐怖。
“噓,按我說的做”,駝背人說道。
這是司馬復第一次聽駝背人說話,與他醜陋的面孔相比,這聲音卻字正腔圓,低沉富有磁性,略帶沙啞,讓人頓生好感。
司馬復很快明白了,這駝背人是和自己一個目的,他應該也是來找庫爾班江拿解藥的。
柴火堆里突然一陣嘻嘻索索的動靜。
“前輩,不要傷了他們”,司馬復上前護住那柴火堆。
扒開柴火堆,那撒野尿被打暈的胡人渾渾噩噩的醒了,剛一醒,又被一掌打在了腦門上,旋即又暈了過去。
“對不住了,兄弟”,司馬復對這位兄弟油然產生一種愧疚感。
只見那駝背人快速抱着兩堆柴火出了院子,又快速返回,如此數趟。
“前輩,你是要做什麼?”司馬復有些驚訝。
駝背人什麼都沒說,仍然是將柴火抱了出去。
“不好”,司馬復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駝背人是要放火燒了火襖祠”,司馬復心想道。
待駝背人回到院子,司馬復伸出手阻攔道:“前輩,你真的要這麼做嗎?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話將會有多少無辜的人為此而死?”
“無辜?”駝背人說道,“庫爾班江他就該死”。
“他是該死,可是你看看整個火襖祠還有有多少貧苦的人們,他們連飯都吃不飽,到這來討口飯吃,在此苟延殘喘,為此而無辜喪命嗎?”
“小子,你不懂,你可知貧困之冰,非一日之寒;而破冰之功,非一春之暖,你以為火襖祠這是在接濟這些乞丐,這隻不過是他們的手段,這種手段是一種工具,是他們用來迷惑李世民的手段。我今天就是一把火燒了這火襖祠,斷了這些乞丐的念頭,從今往後,該幹嘛幹嘛去,讓他們好好活的像個人樣,你放心,無辜之人自然是無辜,上天有好生之德,我這把火燒得了火襖祠,斷然燒不死人,看到火的人,早就跑了,到時,我再趁亂捉了那庫爾班江,少廢話,還愣着幹嘛,幫我把柴火運出去。”
“這……”,司馬復着實不知道該不該聽着駝背人的。
見司馬復猶猶豫豫的,駝背人繼續說道:“小子,你還想不想要解藥救墨姑娘,你也太小瞧這大唐了吧,這把火燒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武侯鋪的武侯們就會過來,他們那些皮袋子和濺筒子可不是吃素的”。
“你等等”,司馬復將那三個胡人拖至院子外空闊處,這才放心去了,看樣子今天這算盤算是全白打了,本想偽裝成教徒混到庫爾班江身邊,全被駝背人攪合了。
來到教堂屋后的駝背人,點上了火石,火慢慢燒了起來,又跑回院子將火石丟到那一堆柴火山,頓時火光四起。
司馬復趕緊衝到了廣場處,他要找一個人,阿史那祖南。
宵禁鼓聲一響,波斯法師已退走,人群正要散去,不想突然火光四起,加速人們四散而逃,阿史那祖南在人潮的衝擊下,頓時沒了主意,此次出門,阿史那祖南是瞞着府上的人出來的,三叔沒有跟過來。
正慌張之時,一個胡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帶着阿史那一路狂奔,飛一般跑了出去。
“快走”,那個胡人將阿史那祖南丟在布政坊坊門,又飛速跑了回去。
看着那胡人的背影,阿史那說不出的眼熟,而那“聲音”,阿史那祖南也似曾相識。
看到火襖祠火光衝天,一時間金鳴之聲四起,武侯鋪聞風而動。
庫爾班江沒想到今天搞成這個樣子,整個火襖祠亂成了一鍋粥,哈斯木和古麗亦帶着身邊的教徒一個個去救火去了。
庫爾班江快速返回教堂里,教堂里的醫典經書至關重要,這關乎着火襖教的立教之本,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快速返回的庫爾班江穿過教堂,再穿過聖火堂,聖火堂是教堂后專門用來供奉“聖火”的地方,教堂內的“聖火”從立祠以來就沒有滅過,非本教之人是絕不可能進到聖火堂,看了一眼“聖火”,庫爾班家心中稍加安慰。
穿過聖火堂,庫爾班江來到藏經閣,藏經閣里的醫典經書切不可有半點差池,這是庫爾班江最擔心的。
火襖祠失火,庫爾班江估摸看了下,應該無什麼大礙,火光是從柴火院引起,而教堂周圍的火,必難以穿透這厚厚的石牆,只需一炷香的功夫,相信那武侯和教徒們便能把火撲滅。
就在庫爾班江踏進藏經閣之時,一個鬼影一般的駝背人背對着庫爾班江。
“你是什麼人?”此時的庫爾班江亦對眼前的黑影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我是來給你釘棺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