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山下鬼
元幕指着門外人說,“喂,內捨生,下一次再敢盯着我看,把你眼睛挖下來。”
他笑眯眯,“師兄,他膽子看起來很小,嚇我倒是沒什麼,把他膽子嚇破了,你們北齋二所晚上有的是囈語聽。”
“別多管閑事,滾回去睡。”
“是。”
元幕一歪腳把門踹上,撐着頭斜眼看他,剩下的兩個人雖然端正着身子,可臉上的神情也是如此。
時嵬沉默半日,最後是坐在桌邊的一個衣着絲綢睡衣的男子看時嵬眼睛中起了霧,摟住她笑着介紹道,“這房間裏,我和元幕是上捨生,那個和你一樣是今天才來的新生員明若離,我叫趙青棋,字眉仁,你叫我美人師兄就好,記住啦,是美人師兄。”
“哦。”時嵬點點頭。
“就一個哦字?”
時嵬反應過來,“在下時嵬,上山下鬼的嵬,離耳郡人士。”
“沒有了?”趙青棋說。
時嵬心虛地盯着他的臉看,發現他竟然描了眉,一個男子,描了深青色的眉。
“怎麼?覺得我比你好看?”他打趣。
又拉着她站到他們面前,“你們看,他長得簡直像個小女孩。”
牽到時嵬的手腕,摸到那細膩的手腕即刻驚嘆到,“哇,連肌膚也像是嫩豆腐。”
元幕插一嘴冷笑說,“說不定真是個女人呢?”
“我看看。”趙青棋把時嵬按着坐在一邊的床沿。
“不……不……”時嵬簡直要哭出聲,無力地掰着他襲來的手。
“哎呀,都是男子嘛,我當然知道,就想看看是不是你身上也是這樣白皙,一會兒師兄也脫光給你看。”趙青棋說。
“笨蛋,應該扒褲子,你脫他上衣幹什麼,哈哈哈哈哈……”
元幕在一邊看笑話,他和趙青棋從外捨生時候就是室友,整人一個比一個厲害,只要有他們兩個在的地方,其他外捨生都繞路走。
元幕不喜男色,但是他知道趙青棋這傢伙只看臉選人,不過他平時都是點到即止,今日好像鬧得格外久。
管它,看着時嵬快要哭出來,他莫名其妙想笑,許久沒有見過這麼好玩的事了。
“不要,師兄,求求你了!”時嵬拚命推他,雙手橫在身前擋他。
趙青棋鬧了半日也沒有動她的襟帶,只是嚇唬嚇唬她,可她竟然眼淚都出來了,趙青棋一時有些悔意。
身後有人敲門,趙青棋把長發一甩背在身後,“誰啊,咱們人還沒有來齊嗎?”
“應該是齋長。”元幕提醒。
“我……見鬼,怎麼不早說他今日會來?不都是入學私試之後才來嗎?”趙青棋急忙換了一張臉雙手合十交握對着時嵬求饒,“我是和你鬧着玩的,你看我都沒有把你衣服解下來半層。”
時嵬沒有從驚嚇中緩過神,淚眼朦朧地點頭。
“哎呀,你可別哭了。”趙青棋慌忙給他擦眼淚,“大丈夫,有淚不輕彈。”
時嵬仰頭嗯幾聲,奶聲奶氣。
“噗嗤……”元幕一口水煙噴出去,沒在四門學見過這麼遲鈍的生員,以後趙青棋一定會把他耍得團團轉。
“來了!”趙青棋一面輕輕噓,手指放在唇上,一面跑着去開門。
打開門,他愣了一瞬,今年的齋長竟然是國子學的季斐裕,正一品大司空獨子,從外捨生只花了一年就跳級成為了上捨生,往後的時間都開始學習國子學上捨生的課程,每一次私試公試都是國子學齋榜首位,毫無意外的話,這人以後會成為狀元。
“北齋二所,這裏不是嗎?”
趙青棋小雞啄米,“是是是。”
閃身讓了道請他進去,“這裏請。”
“有生員名單嗎?”季斐裕邊走入房中邊問。
“這個……”以前的齋長不到半月就主動換房間,那些記錄著北齋二所生員行藝的冊子都被拿走完了,聽說都到了國子學要來做齋長和齋諭的人手中,叫他們自動避開四門學北齋這些個刺頭。
“沒有。”元幕磕磕水煙不客氣。
明若離這個時候才站起對齋長行禮,面無表情說,“新生員明若離,字未聞,年十九,伯慮州人士。”
“你是新生員,那應該還有一個,他呢?”
時嵬緩緩抬起頭,她被趙青棋嚇得魂不附體,連他的聲音也沒有認出來。
季斐裕這才看見她的臉,“時嵬?”
“嗯。”她從嗓子壓住哭音,剋制着不哭出聲。
見她眼角還通紅,季斐裕掃了一圈,對上元幕直勾勾的眼睛還有趙青棋自動避開的目光。
他心下猜了幾分,低聲道,“你哭了?”
時嵬點了一下頭,見趙青棋在齋長身後殺雞抹脖子似的眼神求他,時嵬又堅決地搖搖頭。
季斐裕知道要是因此第一天便處罰那兩個上捨生,以後他不在的時候,時嵬又要受欺負。
“原來你是四門學的新生員。”他撇開話題。
“是啊,我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
“啊,對了,我要去付賬,你為什麼要提前付?”
“我為兄,你為弟,哪有年長者讓年幼者請客的道理?”他說。
“可是,你幫了我,我還沒有謝你。”
“不是什麼大事,不用放在心上。”
轉頭對幾個人說,“把個人行藝冊明日交給我一份,每個人都要交一份。”
“是。”明若離一人回答。
五個人的房間,只有一張柔軟的單人雕花床,剩下的是上下疊落的雙人床,一個人需要踩着木頭梯子爬上去,上面有時還會掉灰。
房中唯一的一張單人床已經被元幕佔據,在房間最裏面,靠窗通風又涼快。高高翹起二郎腿,枕着玉枕,抽着水煙,人生妙事也。
元幕正準備坐起身和他吵一頓,這個人不好解決,說不定比以前那幾個都麻煩,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儒雅溫和。
趙青棋每年都把名帖放在固定的床邊,元幕單獨睡那張,他睡西邊一張上下床的下面,剩下的名帖隨便貼。
“每個人都已經安排好了床位否?”季斐裕問道。
“當然,齋長大人。”
元幕挑釁着回答他,就等他和他開始第一次大戰。
沒想到季斐裕轉過頭和時嵬說話,“你就睡在這裏是嗎?”
“我睡上面。”時嵬怎麼好意思讓齋長睡在要爬梯子的上鋪。
“也好。”他睡在上面,旁人要動她就得站在季斐裕床前,他很容易就能發現。
六學中尤其是四門學,經常出現聚眾欺人的舉動,曾經有人就在四門學西齋的一個房間中自縊,季斐裕那一年來四門學見朋友,恰巧親眼看見齋仆四五個人把那人的屍身抬出來。
他想了想,對着他們說道,“在座的應該都比他大幾歲,還是個小孩子,若是做了什麼不得體的,可以告訴我,我來管教約束他,你們,不要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