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齋二所
竹荊十分擔憂,“公子,都怪小人不好,要是小人拿緊匣子,就不會……”
“無妨。”他並不在意。
“可萬一您去了一個不成樣的齋閣,大人問起來,小人該怎麼回答?”
“只說我很好就是。”
“哦。”
公子的處變不驚是司空大人都讚不絕口的優勢,頗有山崩在前然面色不改之意,夫人曾經害怕公子是讀書讀鈍了腦子,不會一驚一喜,一惱一怒了。
“公子,您要去多久?”
“至多一個時辰。”
修文館裏都是皇親國戚,要不就是姓宇文的,不然就是姓即墨和雨師的,可以說是完全為陛下的家族傳道受業解惑的書院,也正是因此,這些生來品級高貴的孩子目中無人,修文館中進行的課程並不如六學繁雜,皇室宗族只是希望這些孩子同授課的博士學一些天地大道,倫理德行。
他進了修文館,見到來人拱手施禮。
雨師輒免了他的禮,“伏微,你今日怎麼這時候才來?”
“並未到約定時間。”季斐裕說。
“平日你都會早到一個時辰。”
他想起時嵬圓滾滾的大眼睛,倏而笑道,“是有些事耽擱了一會兒。”
有林下風穿堂而過,兩人衣袂飄飄,雨師輒請他入座,一邊拾掇他說,“上一次解惑,你沒來學宮為簡渠給生點,她在我耳邊念叨了好久,過幾日學宮私試,你一定要來。”
“要看崔祭酒如何安排。”
“要不下次我們帶上簡渠捶丸,你也來。”
“五世子玩笑了,伏微不過區區外男,如何敢同簡渠公主一同捶丸,男女有別,污了公主殿下的名譽便是在小人的過失了。”
他撇撇嘴,“別裝糊塗,等你科舉拿下頭名,陛下肯定選你做駙馬,把簡渠許給你們季家。”
季斐裕頓住,“明日事,皆不可知,還請世子勿要妄言。”
“哎呀,伏微,你別這麼正襟端正,一會兒向凌博士幫我求求情唄,我前幾日囑義沒做。”
輪到季斐裕給他生點,最後還是只給了平日的一半,雨師輒性子活,而插花固定也是一項需要靜心的作業,他只選窄口瓶,而他選擇的花朵如若用闊口瓶搭才是良配,亭亭玉立雖也勉強做到,可他的花總有輕浮之象,不足觀。
時嵬走入齋舍,此時月已明,兩邊都是點了燈火的齋閣,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生牌,四門學,北齋二所。
找了半日也找不到地方,她欲問人。找到一位師兄,細細問了一圈。
原來這六學共有三十六齋,每學六齋,每齋三十人,各齋一個齋長,一個齋諭,藉此督促和檢查生員的行藝。一齋配有五個住間,還配有一個爐亭供早間會議,一個閱覽閣供學生查閱典籍。
“這樣說也就是六人一個房間?”時嵬喃喃道。
等她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大聲叫嚷一句,“哇!”
師兄被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我……真的是六個人一個房間睡覺?”她記得母親來時說過,六學都是單間。
“也不是都這樣。”
時嵬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有齋長或者齋諭住下的房間,一個房間五人,比平常少一人。”
“啊?”她想的不是這樣的,“難道沒有單間嗎?”
“單間?三四年前太學和國子學有一些,可是現在也沒有了,至於咱們四門學,從來沒有單間。”
時嵬急得打轉。
“你要找北齋二所,就往那邊去。”
時嵬想要回身飛速跑走,無奈腳灌了鉛,母親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到底是故意還是無心,她也打不定主意。
師兄看着這個眼睛撲閃撲閃像個小姑娘一樣的新生員,忍不住拍拍她的腦袋,“快去吧,晚了要扣舍點。”
新來的生員一律都是外捨生,最珍貴的就是舍點,只有累積舍點才可以一步步向上捨生晉級。
時嵬腳步沉重,一步也走不動,沒過一會兒來了個生員,和這個人打了個招呼。
“這是你們北齋的新生員,他找不到地方,你來得正好,帶着他去吧。”
時嵬站在旁邊齋閣燈火照亮的地方不語。
“我是北齋一所的,小師弟你呢?”
“他是北齋二所的。”這位上捨生師兄替他說。
“長得真漂亮,師兄對吧?”北齋一所的生員低聲對師兄說。
“別胡說,當心惹他不快。”
他住了嘴,“小師弟,這邊跟我走。”他扯着時嵬的袖子。
時嵬同傀儡娃娃一樣被他扯着走,聽着這人不停地問他今年多大了,籍貫何在,父母官階,訂婚與否……
他敲響北齋二所的門,來人放下手中的水煙,慢吞吞走到門口,“何事?”
“你們房中來了個新生員。”
時嵬躲在他背後不肯出來。
“白天新生員都到了,哪還有新生員!”說完把門反手一關。
這人呸一聲,門敲得幾乎要掉下來,“你們的人,愛要不要。”一回頭看見可憐巴巴的時嵬,又補了一句,“不要我就把他帶到我們北齋一所去了。”
門又開了,來人面前水煙裊裊,他的臉隱在乳白色的煙霧中,看不清面目,“我看看是什麼討厭鬼,大半夜來了!”
北齋一所的師兄把時嵬往前推推,“哪裏是什麼討厭鬼?”
時嵬低着頭,那人不耐煩,抬起時嵬的下巴,“你是我們北齋二所的?”話沒說完,手指一頓。
他觸到時嵬下巴柔軟白皙的肌膚,觸了火一般收回手,“你不是我們北齋二所的人,滾!”
時嵬委屈又緊張,不知接下來如何是好,她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一時間想要落荒而逃。
“要不,你跟着我去北齋一所?元幕他就這樣,不必在意。”
剛才那抽水煙的人就叫元幕。
時嵬搖搖頭,“換房間會很麻煩,謝謝師兄把我帶到這裏。”
他又問一次,“你真的不和我走?其實也不麻煩,齋諭就在我們北齋一所,我同他報告一聲,修改幾筆你的住宿地點便是。”
“多謝師兄了,真的不必。”
“那……行吧,若是有問題,可以來問我。”
“我們二所的人,有什麼問題還用問你?”門忽然開了,又是那個抽水煙的男子。
時嵬這一次看清了,他衣服沒有穿好,大半個光潔的胸膛露在外面。
“進來,麻煩蛋。”他用腳踢住門。
時嵬磨磨蹭蹭,不知該不該進去。
“進來不?娘娘腔!”
時嵬全身恐懼。
“不進就滾,白臉生。”
不到半刻,他已經用四五種外號稱呼時嵬了。
“進。”時嵬背着包袱下定決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