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看風的女孩
陳軍是帶着闖勁來打工的，目標很明確，一是賺錢，二是尋找女朋友。
瞎子對他所說的話，讓他耿耿於懷呀。
因此，他不在意工作環境的好壞，只想有個地方先落腳，然後再慢慢尋求發展。
這樣，恰好有一個位置很偏僻的地方要招員工，他二話沒說，就跟着過去了。
陳軍進的是制衣廠，在裏面做縫紉工，坐平車。
平車的工序和花樣最多，也最難學。在工作上還看技術，分上、中、下三個等級安排事做。
不同的等級，工序和單價都不一樣。沒個三五年，是根本就賺不到錢的。
賺不到錢，那找女朋友的事，就只能暫時擱淺了。
何況，這荒郊野嶺，鳥不拉屎的偏僻地方，連個妹子都看不到，更不要說漂亮的了。
好在這裏面臨開發，商店和娛樂的地方還是有些，要不然，很多人都會精神崩潰的。
制衣的工作時間長，加上出門在外又沒有什麼朋友，心靈漂泊的那種孤寂，讓陳軍很快就學會了抽煙喝酒，迷上了泡網吧上網。
陳軍上網是為了發泄，一種對人生充滿迷茫和失意的發泄。
他給自己取了一個很好聽的網名，名字叫做會飛的魚。
在網上，有個叫“尋夢”的女孩對他很上心，陳軍便對她也逢場作戲般暢所欲言。
在虛無縹緲的網絡世界裏，反正誰也不認識誰，彼此無拘無束的，正好可以放飛心靈，打發無聊而鬱悶的時光！
“會飛的魚，你在嗎？”對方給他發來了信息，裏面加了幾朵玫瑰和咖啡。
“在，請問有何指教？”陳軍給對方加了幾個跳躍的企鵝。
“你這條魚是從岸上跳進水裏，還是從水裏跳到岸上的呀？”
“有什區別？”陳軍發了幾個納悶，疑惑不解的表情給她。
“區別大着呢。你如果是旱鴨子似的魚，跳進水裏當心被嗆死。如果是從水裏跳到岸上的，哈哈，不說你也知道，當心被晒成魚乾哦。”
幾個得意洋洋，吐着舌頭的表情發了過來。
“我打，我踩。老子是最新進化的物種，水陸兩棲的魚好不好。”
敢調侃我，陳軍發了幾個鍾子打老鼠的圖片過去，外加幾條魚兒游泳的可愛表情。
“我看你就是一個漁夫。嘿嘿，顧城的《出海》讀過嗎？”
什麼意思呀？陳軍心裏一驚，保持了靜默。
“會飛的魚，枯木逢春是你的筆名嗎？”一個臉懵逼的經典頭像，賊頭賊腦地丟了過來。
我靠，對方鼻子屬狗的，比特務還厲害。竟然不知從什麼地方看出端倪，把自己的真實身份給揪了出來。
“知道了還問？”陳軍沒好氣的甩了一個白眼過去。
“嘻嘻，我愛死你了！”對方給陳軍來了一個大大的熊抱。緊接着，一首詩便彈了出來。
“我沒帶漁具，沒帶沉沉的疑惑和槍，我帶心去了。我想，到了海上，只要說一聲：我愛，魚兒就會跟着我，游回大陸。”
陳軍一陣眩暈，是顧城的《出海》，這尋夢也太直接太牛逼了吧。
咱倆到底誰是漁夫，誰是魚啊？他嚇得趕緊關機下線，跑出了網吧。
想像中，那傢伙看到自己被她嚇得落荒而逃，肯定會開懷大笑。
對方一定是個辣妹，玩愛情遊戲，老子惹不起！
除了上網，陳軍還喜歡散步。特別是黃昏的時候，看晚風柔柔，雲捲雲舒，夕陽西下。
這樣，一個女孩，很意外地就闖入了他的視野。
在孤寂的打工生活中，女孩的出現，無疑成了他眼中最美的一片風景。
陳軍注意到，她跟自己一樣，也是一個人，很茫然無助的走着。
女孩的身材特別好，穿着潔白的長裙，披肩的柔發隨風飄逸，雙目含着水霧般的氣質，給人一種空靈優美，清新脫俗的感覺。
或許是心靈上的一種共鳴，陳軍看那女孩時，心裏竟然有些澀澀的疼痛。
“嗨，”女孩發現了陳軍悄悄窺視的視線，朝他友善地點頭微笑，輕輕走了過來。那如水似霧的眸子，竟然流露出了一絲久盼的欣喜。
難道她認識我？陳軍有一種恍惚不真實的感覺。
這女孩不會是筆仙什麼的吧！這荒郊野嶺的，難免不會蹦出驚喜和意外來。
閑聊中，女孩說她在看風，她喜歡看風。說完，便閉上眼睛，一副很陶醉的模樣。
陳軍很驚訝地看着女孩，很自然就想起了一首熟悉的小詩：“有誰看見過風，你沒有，我也沒有，可是樹低頭時，正是風過去。”
受女孩的感染，陳軍的心隨着她那虔誠的表情，慢慢地高飛着，高飛着……
或許潛意識裏只把女孩當作萍水相逢的人，因為陌生，所以說話聊天隨心所欲，沒有顧忌。
陳軍跟女孩並肩走着，談工作，談人生，談校園的浪漫和幼稚。
兩人時而開懷大笑，感覺就像久別重逢的知音一樣。
這種暢談，比在網吧跟尋夢聊天有意思精彩多了。
再說，這女孩的形象和氣質，交談中，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舒適感覺。
“不好意思啊，我有事要走了。”
走着走着，女孩突然駐足停下看看時間，抱歉地朝陳軍笑着解釋，然後輕輕地轉身便走。
人走了，聲音，卻柔柔地落在他孤寂落寞的心坎上，讓人沉迷着細細回味。
目送女孩美麗的身影，像一片潔白的雲朵一樣慢慢飄走，陳軍也急忙朝廠里快步走去。
晚上，他還要加班賺錢哩。
可以想像，如此美麗的邂逅，陳軍還有心情做事嗎？
在加班結束后，他便直奔網吧，迫不及待地跟那個叫“尋夢”的女孩，分享自己偶遇的喜悅。
主動跟她聯繫，是想委婉地暗示她，網上的情感是不能當真的。
自己要的是一條放棄水裏生活，跟自己回到岸上生活的魚！
雖然這個邂逅的女孩，不一定是自己的魚兒，但至少，自己可以看着她在身邊游來游去啊！這跟那個叫尋夢的網上辣妹，是絕對不能相提並論的好不好。
“你喜歡上網？”再次相遇的時候，女孩偏着頭這樣輕輕問陳軍，飄逸的髮絲拂過他的脖頸。
她的眼睛好清純，好乾凈。說話的語氣好輕柔，聲音也優美動聽。
“是的，在孤寂的打工生活里，找個傾訴的人，能舒緩和釋放心中壓抑的情感。”
很難遇到這麼一個性格溫和，平易待人，讓人感到親切的女孩了，陳軍如實相告。
“你在網上一般都聊些什麼？”女孩笑容可掬地看着我，張嘴吐氣如蘭。
“什麼都聊啊。聊自己的過去和往事，情感和初戀，以及生活中的一些瑣事。”
“你談過戀愛？”女孩笑意盎然地看着陳軍，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樣子。
“沒有，但我寫過一些初戀的愛情文章。”陳軍嘿嘿笑笑，不好意思地抓了下頭。
“撲哧，”女孩忍俊不禁笑出聲來。談戀愛，跟寫戀愛的作品，是兩個不同的概言好不好。
她笑得含蓄而又文雅，還帶着點俏皮的嫵媚，彷彿清風中輕輕搖曳的花朵。
短暫的聊天後，女孩又要歉意地離開了。
陳軍意猶未盡，追着朝她優雅轉身迅速遠去的背影喊着：“你叫什麼名字呀？”
“看風的女孩。”她雀躍地走着，高舉着手回首朝陳軍隨意揮着。
那輕盈如貓般的腳步，柔軟的感覺，彷彿一團棉花，落在他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