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天下之大不韙

第211章 天下之大不韙

得知楊炯要攻打南京城,好些日子不曾出現的石三妹,終於來到了中軍大帳。

一身鴛鴦戰袍,看起來和普通士卒差別不大。主要是石三妹身段高挑,並不輸於男兵。再者,氈帽把髮髻都蓋住了。

一見到楊炯,石三妹就嘟囔道,“出征的將士,有一萬五千多人,一人一檔,都把人給累死了!”

石三妹主管軍中鋤奸,主要負責監視千夫長、營指揮使,以及重要的幕僚參贊人員。就這麼一些人,事並不多,於是石三妹又纏着楊炯給他別的差事。楊炯一琢磨,想起後世自己的軍旅生活,便讓石三妹給軍中每名將士建立檔案。

之所以這樣考慮,楊炯主要還是為了軍權的集中。俗話說,吃誰的飯,聽誰的話。在虎山軍中,雖然楊炯從不剋扣和延誤軍餉,而且在有條件的情況下,都是親自發餉。但畢竟技術條件擺在那裏,你怎麼知道下邊的各個營頭,甚至千人隊,沒有冒領軍餉?

所以,楊炯便把這個差事交給了石三妹。事情很重要,做事的人很有熱情,挺好!

見石三妹訴苦,楊炯連忙神情誇張地說道,“你如今身兼數職,身份極度重要,可是要注意身體!”

說完,上前幾步,牽起石三妹的手,拉着她坐下說話。

石三妹脫下氈帽,露出了男性的髮髻,跟白皙的細頸很不搭配。於是,楊炯又語氣誇張地說道,“三妹子,我聽秀才說,你從他的千人隊裏,徵調了好些識字的士卒。挺好!還是你能幹,做事有決心,交待一個事,馬上就辦,毫不拖泥帶水!”

石三妹傲嬌地揚頭,“苗家姑娘,做事向來爽利!只要是我應承下來,必定是要做好的。不像她們幾個,只會在房間裏梳妝打扮,不會給自家男人分憂解難!”

楊炯輕輕揉着石三妹的縴手,重重點頭附和。

就這麼一會,石三妹臉色便好多了,看向楊炯的目光也更加柔和。

“獃子,聽說你要攻打南京城?”

楊炯點頭。

石三妹來了興緻,語調歡快起來,“南京城好!聽說裏面好多當官的,好多有錢人。打下南京,我們就可以大撈一筆了!”

看着眼前英姿颯爽、一臉憧憬的石三妹,楊炯不想壞人興緻,便點頭附和,“那是,打下南京過肥年!到時候,給你添置些像樣的衣裳,還有金銀首飾!”

不料,石三妹卻是搖頭,“多擄掠些錢糧才是正經。至於衣裳,還有首飾什麼的,只是過眼雲煙罷了!我們還要北征哩!”

楊炯有些詫異。

什麼時候這麼高覺悟了?!

不過,長時間相處下來,楊炯沒吭聲,等着下文。果真,石三妹彷彿漫不經心地說道,“我看到了芝娘,穿金戴銀的。不過,一點也不好看。要是我們打了敗仗,她還穿什麼,戴什麼?”

果真還是有怨念,更有攻擊力的!

楊炯不住點頭,“一切的尊嚴、歡愉,還有地位,都是建立在戰場勝利的基礎之上。一切為了勝利的付出,我都是記得的。”

……

“世間之事,有因有果。衡州衛忽然嘩變,緣由昭然。其軍中將士無故下獄,群情激昂,指揮使楊炯難以節制。”

史可法對着刑部尚書大聲說道,努力裝出一股憤怒的神色。在這之前,他已經見過夏照了。按照楊炯的授意,夏照把虎山軍救人的意思給史可法明說了。

夏照的出現,成了史可法的救命稻草。丟了留都的留都兵部尚書,會是什麼個下場?史可法都不敢想這個問題。

之前,史可法和守備太監湊在一起緊急商議,可商議來商議去,啥辦法都沒有。人家都打上門來了,而且還拿下了金川門,外城已是無險可守、無憑可恃。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留都京營將士什麼個貨色,普通百姓不知道,守備太監、兵部尚書還能不知道?

領軍餉在行,混營生在行,就是打仗不在行!

當夏照說出放人的要求,史可法差點就喜極而泣,哭出聲來。這個楊炯小兒,可算是天良未泯,還留着一分忠義之心哩!不待夏照說完,他便拉着夏照直奔刑部衙門。臨出門前,還不忘遣人去告知京營,不要再生事了,更不能去找衡州衛的麻煩。

順手就拿下金川門的衡州衛,可不是京營能惹得起的!

留都刑部尚書王尚臉色鐵青,心裏一邊咒罵衡州衛的囂張跋扈,一邊咒罵京營士卒的孱弱無能。那麼多士卒把手金川門,而且還是有心算無心,結果不但沒逮到人,反而把城門給弄丟了!一群只知領響的窩囊廢!

面對史可法的指責,王尚只得推脫道,“麾下將士違法亂紀,按律論處,此乃國法。縱兵作亂,更是大逆。兩者有何相干?莫非史大人有異議?”

史可法氣得鬍鬚一抖一抖,手指王尚,怒道,“事急至此,竟然如此巧言令色?!若衡州衛洗劫南都,殘害百姓,王大人你於心何忍,百姓何其無辜?哼!”

或許是被史可法的氣勢所攝,或許是良心發現,這次王尚沒有再度辯駁,只是斜眼瞟向牆上的一副字畫,只見上面寫着: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默念一番后,王尚冒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楊慎他爹,一代名臣的東閣大學士楊廷和,在九泉之下,是否知道他的兒子雖然才情卓越,卻是仕宦坎坷,最後終老於邊荒之地?

見王尚態度有所軟化,史可法繼續說道,“衡州衛只是佔了金川門,還沒有進城,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南都的安危,百姓的存亡,可都在王大人你一念之間呀!本官對王大人你秉公執法,甚是欽佩,但事有輕重,情有權衡,還望大人三思!”

王尚聽了這話,心裏有了計較,冷笑一聲,“本官執掌刑律,向來按律行事,唯法是依。至於留都安危,並非本官職權所處。有道是,在其位謀其政!”

史可法肝火又起,恨不得撲上前去掌上幾嘴,但最終忍了下來,用目光示意堂上的僚屬暫避。待屋裏只有兩人後,史可法一屁股坐下,嘆道,“王大人,若是背後沒有人操持是非,本官是不信的!”

王尚驚疑地瞪向史可法。

史可法又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王大人執掌南都刑部,向來清貴不耐俗務,有什麼詔獄,都是推給應天府。這次發文逮捕衡州衛入城採購的將士,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是難處!”

說完,史可法也是冷笑一聲。

王尚不發一言,只是臉色更為鐵青。

史可法自顧自說道,“衡州衛的指揮使,娼妓之子,屠夫出身。本官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王大人,楊炯一介武夫,真把他惹急了,惹惱了,說不定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即便姓楊的最後被誅九族,可我們也落不下好——失陷留都的罪責,可不是我們擔得起的呀!”

“王大人,何去何從,你我皆為一體,還望慎重!”

說完,史可法長嘆一聲。

……

夕陽即將沉入江面,天色漸暗,金川門前,一隊隊將士正在入城。放眼看去,偌大的瓮城裏儘是如林的鳥銃和長槍。沒有喧嘩,只有盔甲和武器的撞擊聲不時響起。

城牆變上的民居,一戶戶緊密門窗,半個人影也見不着,就連狗吠也聽不到。

楊炯站在金川門的城樓上,目光追着剩下的半輪紅日,面沉如水。一旁的秀才,剛剛剪下那捋山羊鬍須,顯得格外面嫩,卻是神情興奮。石三妹站在楊炯身後,手持千里鏡,興緻勃勃地把玩着,臉上滿是歡快的笑容。

過了一會,秀才催促道,“將軍,要不下令攻打太平門?好一會,京營那邊派出了幾波哨探了!”

楊炯轉過身,冷聲說道,“沒事!京營那邊,沒有整軍出營,就是不敢造次!我們是救人,不是非得跟京營幹上一仗!”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楊炯在等,在等夏照的回復。不是萬不得已,楊炯真不太想冒天下之大不韙。攻破南京,教天下人怎麼看?

至於京營派出的哨探,楊炯還真沒放在心上。幾十個倭寇都能招搖橫行,還能奈何得了虎山軍?呵呵。

入夜時分,終於看到了夏照。夏照騎着一匹毛驢,身後跟着幾頂轎子。距離城樓還有幾十步,夏照翻身下驢,身姿頗為瀟洒,示意轎子停下,然後快步朝城樓走來。

楊炯眯眼看了看轎子,臉上露出了微笑。

“幸不辱命!將軍,學生把王度支使等人給接回來了!”夏照躬身抱拳,大聲說道。

楊炯略微急切地問道,“度支使等人,傷勢如何?”

夏照一臉輕快回道,“都是些皮外傷,不礙事。學生問過了,度支使等人只是下獄,還未曾用刑。那些個傷勢,還是起初巡檢司拿人時落下的。”

楊炯點頭,冷笑着問道,“刑部放人,可曾有個說法?”

夏照想了想,篤定地回道,“不曾。學生先是找上了史部堂,把將軍的要求說了清楚。繼而,史部堂前往刑部大堂,之後便告知學生,可去刑部大牢提人。提人時,應是他們已經提前知會了,學生一去,王度支使等人已在刑部大牢外面候着了!依學生看,刑部應該是服軟了,那些轎子也是他們預備好的。”

楊炯皺眉思索了一下,扭頭對石錘下令,“你帶上一個百人隊,配馬,由夏兄弟帶路。快去快回,縱火把刑部大牢給燒了!”

石錘躬身應諾,轉身正待離去,卻又回頭問了一句,“將軍,若是有當官的,還有獄卒阻撓,怎麼辦?”

楊炯皺眉,不耐煩地揮手,“縱火燒牢,快去快回!聽不懂軍令?!”

石錘不敢再問,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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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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