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從口出

禍從口出

宗賢見潘屠言行幹練,便向宗翰道喜:“今日歡宴,大帥又認了義子,應當為此台起名,以示紀念。”潘屠在旁示意道:“稟義父,趙佶尚在台下,可令他當場獻藝。”宗翰點頭,便命人將趙佶押來訓話。

劉彥宗觀趙佶緩步而來,好似閑庭信步,雖為階下囚,仍不失大國之君的從容氣度,不由暗自讚歎。

趙佶到了宗翰近前,見群蠻正各執匕首圍着一頭蒸牛犢環坐切食,再約略巡視,可憐環肥燕瘦,無非都是舊相識。趙佶羞惱交加,又發作不得,只好擇一上風頭處,面南背北俯瞰戈壁,假裝逆旅主人。

潘徒呵斥道:“趙佶,見了大帥,因何不跪?”趙佶從容回道:“倘跪番臣,何拜番主?”潘屠又戲謔道:“南朝狂人謝靈運曾自嘆‘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分一斗。’你能分多少啊?”趙佶信口答道:“曹之才可斗量,朕之才不可測也!”

宗賢喝道:“你既然這樣有才,為何喪家亡國?”趙佶鎮定答道:“‘巧女難為無米之炊’,本朝乃教化之國,臣民俱無殺戮之心,奈何?”

宗翰向厭口舌之爭,遂打斷道:“今日俺大金凱旋,在此歡宴相慶,你既然自誇有才,本帥抬舉你,命你為此台取名,以證真才假才!”

趙佶揣度群蠻必然愚陋,不妨藉機羞辱他們一番,也好在國體上扳回一局,便略一沉吟,回宗翰道:“沙丘兮章華。”

“沙丘喜長花?身在烏舍荒漠,有美人作陪,倒也正應此意!”宗翰目視劉彥宗道。

不待劉彥宗發話,潘屠早已趨前稟道:“告義父,春秋時,中原之南有一楚靈王,乃是個無道的暴君,他因‘作章華之台,發乾溪之役’,致‘內外騷動,百姓疲敝’,其弟蔡公乘民怨而叛逆,誅其子奪其位,靈王終落得個孤身一人‘餓於乾溪,食莽飲水,枕塊而死’的下場。那沙丘更是不祥之地,商紂王在此“酒為池,懸肉為林”,終為亡國之端;雄才大略、胡服騎射的趙武靈王及其公子章亦雙雙薨於沙丘,甚至連不可一世的秦始皇也駕崩此地。今趙佶取名‘沙丘兮章華’,恐有譏諷、詛咒之意!”

宗翰聞聽大怒,喝令親衛拉趙佶喂虎。

趙佶嚇得魂不附體,剛要表達真誠的歉意,忽聽潘屠阻止道:“義父且慢!趙佶乃長生大帝下凡,系得道之人,喂虎無益,不如烹食之,或可延年益壽。”趙佶惶急道:“佶早已棄道奉佛了!”宗翰奇道:“何故?”趙佶拭汗道:“倘前身是仙,何苦煉丹,此乃林靈素欺君妄言,佶已幡然悔悟矣!然既長生無望,奉道何用?故而棄道奉佛,以求來世輪迴,重享榮華!”

宗翰搖頭苦笑道:“你可真夠貧嘴狡猾的!”

潘屠厲聲罵道:“一派胡言!將我們女真人視作坎井蛙、漠北鼠不成?!”說著,飛身上前,欲親自動手,將趙佶投入沸鼎。忽有一人疾步上前,跪在宗翰身前哀求道:“懇乞大帥,念在妾父年邁奔波方致口誤的份上,恕他無罪,倘若罪不容赦,妾願替父一死!”趙佶定神去看,卻是自己的女兒柔福帝姬。

大約人世間,有兩種人最不懼死:無所失者,有所愛者。柔福既失貞潔,已是心如死灰,如今,見父皇危在旦夕,做兒女的本性,哪裏還會在意蠻酋的雷霆一怒,正所謂“死且不懼,何懼哉!”

宗翰見一個弱女子竟敢虎口拔鬚,更加怒不可遏,正要掌擊柔福,宗賢連忙勸阻道:“她乃是趙佶所生女兒中尚未出閣的最長者,已經議定好送給鷹主做妾的,還望大帥斟酌。”

宗翰方息雷霆之怒,轉而對趙佶冷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上國之君,居然‘貴生’在先,氣節置后,惹‘北夷’笑,意圖忍辱負重、來日雪恥么?本帥向知中原有‘卧薪嘗膽’之說,故謀事者常自戒‘放虎于山林,必貽患無窮’!本當‘斬草除根’,然鷹主深謀遠慮,詔令以你為質,掣肘宋廷,亦可使圖謀繼位者名不正言不順而致內訌。鷹主雖不殺你,但你的復國之夢可以醒了!”

註:契丹人以狼為圖騰,因此遼國首領多稱狼主,女真以鷹為圖騰,故金□□、金太宗皆自稱鷹主,直到金熙宗完顏亶一朝,因力主漢化,方稱皇帝。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之*******劍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之*******劍
上一章下一章

禍從口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