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手槍

()五

7月2日早上10:34日本東京

“……伊里斯！伊里斯！亞久津優紀！”

伊里斯茫然地從回憶里脫了出來，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小桃憤怒得臉頰通紅的臉，小仁在她懷裏含着手指，同樣用玉黃的眼睛盯着她，兩人的表情幾乎如出一轍。

來這裏已經一年多了，小仁也已經會走路了。小桃辭掉了酒的工作在家帶孩子，偶爾也兼職到附近的甜品店做收銀員。她們果真在伊里斯的努力下賺到了錢換了房子，雖然是分期付款，還提前支取了薪水才夠給首期，但是小桃還是十分高興，搬家的那天嘴巴一直咧起到耳根的地方，讓伊里斯很懷疑她下巴會就此脫臼。

新房子的裝修完全由伊里斯包辦，她精準地測量着這個小小的空間的每一寸縫隙，傢具的擺放，門窗的設計和材質，燈具的佈置和亮度全部都精確而講究，十五分鐘的高速運算和整整一個月的佈置已經讓這個看似普通的房子成為了絕妙的掩護戰時的掩體，所有的空間和擺設都被榨乾最後的一點價值，成為了提升在這裏展開戰鬥時的生存率的一份子。小桃雖然覺得傢具的擺放有些奇怪，但也沒有異議，畢竟她現在還不太相信自己真的能夠搬離那個地方，過上那麼日常的生活。

當然最重要的是，自己跟小仁的感情很好，小仁很可愛，自己希望有個孩子的願望也實現了。小桃想到這裏，收起憤怒，高興地笑了起來：“對了對了，伊里斯，我想去重新學習，讀補習班也好請家教也好，我想考上大學進修。”

“大學？”伊里斯對這個新詞理解不能。她對於戰鬥之外的一切的學習能力弱到令人髮指。

“嗯。”小桃以為那是反問，於是回答，“甜品店的美緒說現在很多人都在進修，如果能拿到大學畢業證的話，到時候要賺小仁的學費也容易很多……我知道你一個人供這個房子也不輕鬆，我在甜品店的工作只夠生活費呢，之前的積蓄全部用來付首期了……伊里斯，你在南哥手下我總是不放心，你知道，那很危險……”

“哦，你，喜歡。”伊里斯半懂半不懂地點頭。小桃本可以自己下決定的，但是她很想先徵求伊里斯的意見，畢竟要上大學的話，就沒辦法整天照顧小仁了……伊里斯白天是不用工作的，小桃覺得是時候讓她盡一下作為母親的責任——即使“母親”只是戶籍上的，小仁是伊里斯在外面撿回來的，她知道。

“那麼你白天要幫忙照顧小仁。”小桃順勢要求。

“哦。”伊里斯順口回答。

……

所以說，凡事都要仔細想清楚。

伊里斯皺着眉哄着孩子睡下。對於自己一脖子一胸口的口水視若無睹。小仁蹭了蹭散發著木屑味的枕子，毫無芥蒂地縮到了棕紅色的鏤花棺木的側面睡了過去。嬰兒珍珠白的小手蜷縮在棺木旁，臉蛋恬靜安詳，棕色的頭髮貼在紋理繁複的木板上，竟生出一種詭異的宗教壁畫一樣的神聖感。

這裏是伊里斯的房間，跟搬房子之前一樣，伊里斯從來不愛睡床，於是棺木便順便放在了“沒用的床”上，她自己靠在床邊坐在地上睡。這個棺木她已經研究過很多次了，但一次都沒有打開過。她不想猜測裏面是什麼，更加不想要到用到它的時候，她靠在床邊，為這一整年都沒有神格碎片的線索而有些無奈。

無意識地扯動身上的連衣短裙時——她覺得短裙是最方便的衣物了，一件從頭套到腳，裙擺短寬，也不妨礙戰鬥——當摸到大腿處別著的冷硬的事物時，她露出一個滿是好奇的笑容，翡翠樣的眸子因興奮而一瞬間縮作豎瞳，又剎那恢復原狀。身體裏好戰的血液此刻興奮地顫抖了一下，她抽出那支剛着陸時從警察手裏得到的戰利品，仔細分析着它的結構，對它的運作原理感到十分的驚奇。

機械文明的武器啊……真讓人期待……伊里斯兀自沉醉了一下，忽而想起這個次元的執法者拿着它攻擊自己的樣子……伊里斯雙手抓着手槍的握柄，緩緩抬起，槍口瞄準熟睡中的孩子緊閉的眼睛，動作一絲不苟地模仿着記憶中的巡警的樣子，不斷修正，修正，然後輕輕抿起唇——“啪~”雙唇逸出一個模擬的爆破音，伊里斯高興地盯着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前方，心想果然沒有實踐過不知道準頭如何。

她環視了一下自己房間掛滿的各種各樣的槍械——AK-74M突擊步槍、AKS系列、www.bxwx.org手槍、SKS系列步槍……自從在電視上看到熱兵器的威力后，從來只使用過冷兵器的伊里斯為熱兵器造成的、魔法一樣的破壞力而深深着迷。她憑着一腔熱情混入了一個叫做“UB”*的地下組織，幾次任務里收集了現在的這些小型槍械，現在閑着無事就喜歡拿來研究研究，甚至還買了不少這方面的書籍——她發覺這個世界很多東西的訊息都十分流通——可惜因為語言障礙，只能靠自己摸索。

她在“UB”剛滿一個月，只執行了些清理現場的任務，不過障眼法和掩人耳目可難不到作為曾經作為水屬性祭師的她。

“……伊里斯！”小桃一下子把門打開，見伊里斯目光閃亮地望着自己的“收藏”，無奈地道，“這些冷冰冰的東西究竟有什麼好看的啊……啊，對了！伊里斯，南哥找你！”

“我知道了。你，大學，去上，不用擔心。”伊里斯轉頭，將手槍別回大腿。小桃失笑：“你以為一定能夠考到的嗎？真是的，我當然擔心啊，你啊，帶着那些玩意出去可千萬別亂用，能用拳頭解決就用拳頭好了，弄出人命的話南哥可擺不平，還有……”

“你考到的，一定。”伊里斯笑了笑，輕輕摸了摸小桃的頭。小桃的臉微微紅了紅，不滿地道：“我才是姐姐啊……真是的。”

五年後。

4月1日早上08：24日本東京

“伊里斯！你快點啊，小仁的入學式要開始了，你在幹什麼啊！”小桃急急忙忙地整理好小仁的領子，見孩子探頭探腦地往她的後背張望，自己也忍不住回頭嚷道，“伊里斯！”

“哦！”伊里斯應一聲，彆扭地扯着脖子上不成樣子的衣領。乾淨整齊的黑色女式西裝讓她的五官更為凌厲分明，墨綠的眼睛因為不習慣而微微眯起，麻色的短髮亂翹一通，卻帶出一種別樣的野性。小桃打理好小仁的衣着，又幫忙理順伊里斯的領子。伊里斯高挑健美，穿西褲顯得身材更加立體，貼身的女式西裝勾出漂亮的曲線，領口半開，整個人像個行動派的辦公室高管。

想到這裏，小桃撲哧一笑，見伊里斯略帶疑惑地盯着自己，連忙順好最後一道皺褶，拿起小仁的手就往門口走去。伊里斯渾身不自在地扯着襯衫的袖子，見小仁回頭偷偷瞥她，露出一個笑。

這個笑依然像T台模特一樣的野性而誘惑，但是伊里斯自己沒有察覺。

亞久津仁面無表情地回過頭，內心暗暗覺得小桃阿姨說得對，媽媽一點自覺都沒有，居然連自己的兒子也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