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劃清界限
棄瑕道,“若他當年是設計詐死,必有后謀,如今王上在明,他在暗,他能輕而易舉爭對王上,王上可要當心些。”
“孤知道,此番重來,他絕不會輕易罷手,放心,孤有應對之策。”
棄瑕想了想,“王上,幾月前為天凡一事,三哥與王上負氣,臣至今也不知他蹤影,不知王上可有三哥消息?”
南宮祤負手,“孤也不知。”
棄瑕再道,“臣是怕三哥去了晉國做傻事,冥解憂若真那麼好惹,天凡就不會……”
“好了,此事不提。”
兩人正相談,外聽黍洱道,“王上,明妃娘娘求見。”
棄瑕輕哼,真是剛送走一個矯情的,又來一個要惹是生非的。
這關玲瓏,他也並不多了解,只知被王上看中,然後他一路護送入宮,後來他各處奔波也不在王都,關於她更是不知,想起惠妃方才哭訴的種種事迹,與她定然脫不了干係。
南宮祤先倪了棄瑕一眼,后才道,“喚她進來。”
玲瓏緩緩步入,一見有別人在,再看這別人正是護送她入宮,卻被她當做侍衛的棄瑕將軍,玲瓏心中腹黑,叫你半路不睜隻眼放她逃,看吧,她真成了王宮背鍋的禍水。
反正自從團圓佳節后,她在南宮祤面前一直很放肆,南宮祤似乎也很允她放肆,任她由她,也沒多說什麼,所以關於行禮稱呼一事,她早就拋諸腦後。
此刻,正巧棄瑕在,她應當顯擺一下,好顯示她禍水之名。
見棄瑕手中還拿着她畫的畫像,打定主意,玲瓏走近着,拉着南宮祤胳膊道,“阿祤,你和棄瑕可是在聊那畫中男子?”
南宮祤略抖,撇着她,嗯,沒錯,一聽這稱呼,與他故作親密,又開始不安分了。
棄瑕卻是撇着這兩個人,他們何時如此親昵?宮中禮儀規矩何在?王上不是一向最在意規矩的嗎?最不喜歡女人纏着他的嗎?她入宮才不過四五個月吧?
一大串問號在棄瑕腦海里冒出。
只能歸結於,她好手段。
棄瑕抱拳,“娘娘安好。”
“將軍免禮。”玲瓏又道,“我聽說賑災官銀被劫,將軍費心儘力尋找,趁那些人從湖底轉移官銀時,把那些山匪一網打盡,尋回了災銀,將軍屢次犯險為王上分憂,辛苦了。”
看到棄瑕面色很青白,玲瓏便知,她碾壓成功。
想必棄瑕心中再次冒了無數問號,他確信自己寫的是密折,不需要經由御書台那些文官之手,除王上,其他人不可能看到,官銀被劫如此大的事她竟能知道一清二楚,王上將這些事情也說給她聽了?
棄瑕極為表忠心,“為王分憂,是臣本職所在。不過娘娘的本職,是侍奉王上,綿延子嗣,而不是在此議論賑災之事。”
他也不甘示弱。
玲瓏道,“如何侍奉,我自比棄將軍清楚,不勞煩您親自調教。”說著又靠近南宮祤,“阿祤,你看棄將軍都說我不懂侍奉你,不如,今夜我備晚膳等你啊。”
一聽這軟蘇發麻的聲音,棄瑕默默發了個白眼,真不知二哥怎麼受的了這些女人的,於是,嫌棄般的微微偏首,不願瞧着兩人,只好瞧着別處。
南宮祤看出兩人之間莫名其妙的火藥味,便問她道,“你來此何事?”
玲瓏略過棄瑕,終於正經道,“昨日我去看望南庭侍子,他說他是被人推下水,又被人救起來的,我覺得此事頗有蹊蹺,不管那南庭侍子所說是否為真,王上都理應重視。”
南宮祤斂眉道,“推他之人,可知是誰?”
“他說不曾看清推他之人,但救他之人,他只說看見了白色,我認為有些可疑。”玲瓏提出。
“如何可疑?”
“你還記得,上次在地道,那個闖箭陣的蒙面白衣女子么?”玲瓏言語臻臻道,“我懷疑,是她救了侍子。”
南宮祤像是從她口中聽到了一個不好笑的笑話,“你認為,白衣女子很可疑?”
“當然。”
棄瑕在一旁聽她所言,喃喃道,“地道?白衣女子?”
他這幾月不在,發生了何事?
南宮祤見棄瑕神色,定了定心,對玲瓏道,“你先回去吧,南庭侍子那邊孤會多派人細心照料。”
玲瓏看着棄瑕,又看南宮祤,得了唄,變相在趕她走,看棄瑕神情,對白衣女子同樣疑惑頗多,南宮祤明顯不讓她聽談話。
那些事她也懶得管,便道,“那晚膳,王上是否過來?”
他思慮半頓,道,“孤會過去。”
“那不許食言,我等你。”
棄瑕在旁抽吸了許久,待她離去,棄瑕才緩緩道,“王上待惠妃與明妃的態度,倒是孑然不一樣,臣一直不明,王上是看中了這關玲瓏哪一點?”
“幾月不見,你越發聒噪了。”南宮祤投給他一個異樣的眼光。
此刻,眼見玲瓏離去,花忍也現了身。
棄瑕見着花忍衣衫破洞,看好戲道,“花忍,你怎弄成了這模樣,誰又追殺你了?”
花忍無奈道,“那白衣女子昨夜三更,又闖了地道箭陣,又被她逃了。”
“你們說的白衣女子,莫非是……”
“就是她。”花忍再道。
棄瑕先打算弄清思緒,“等等,若真是那個白衣女子,可她是冥解憂的人,那就說明冥解憂真的在夏朝!難怪晉國佛柳衛的眼線,遍佈王都。”
花忍默默朝棄瑕翻了個白眼。
南宮祤搪塞道,“那冥解憂,想必是在晉國待不下去,在夏朝尋了個藏身之所。”
花忍又輕笑。
棄瑕再道,“但佛柳衛遍佈王都,是個威脅,得尋個機會,拔出這些眼線,可惜三哥不在,不然這些事,就讓夏家暗衛去做了。”
花忍疑惑,“那女子三番幾次闖地道,也不知她到底要做什麼。”
“如此行為,或許是那裏有她要的東西。”南宮祤亦不能肯定,那白衣女子做法太奇怪。
棄瑕冷哼,“她若再敢來闖地道,我便在地道里候着,好好會一會她,上次臨江渡頭的一劍之仇,我等着報呢。”
花忍道,“這事都過去了七八年,你竟還記恨。”
“說的你不嫉恨似的,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你天天練劍,為的就是想有朝一日打敗她,花忍大俠,敗在一個娘們手下,這江湖第一劍客的面子擱不住吧。”棄瑕拍着花忍胸脯,“早說叫你別放大話,就是不聽。”
花忍嫌棄的打開他手,道,“王上,請讓我繼續入地道,引那白衣女子。”
“不行。”棄瑕拒絕道,“王上,請讓臣去。”
花忍冷着臉,“瞎湊什麼熱鬧,一邊去,連我都打不過,還想與她過招,豈非公然去送死。”
“誰跟你一樣,犯傻似的跟她去硬碰硬,要敗她,得靠這兒。”棄瑕指着自己腦袋,“地道中埋伏了那麼多機關,我不信困不住她。”
南宮祤看着這兩人為了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女子爭論,真是一大奇事,遂道,“好了,棄瑕弄丟災銀又尋了回來,暫算功過相抵,孤放你幾日假,至於花忍,另有事安排。”
“謝王上。”棄瑕知曉這是讓他休假去地道,想了想,再道,“不過,說起災銀,臣突然想起一事,也很奇怪,在圍剿那些劫銀匪徒時,有個江湖人一直在暗中幫助臣,但他次次都是神秘出現,落下線索便跑,臣無法追到他。”
“還有這等事?”南宮祤擰眉。
“花忍,你是不是有什麼江湖朋友。”
花忍輕嗤,“在江湖中,我只有敵人。”
棄瑕看着花忍嘆氣,“算了,或許是那人一時仗義相助,大俠嘛,一般都不留名留姓。”
花忍一聲不屑。
在棄瑕告退後,南宮祤才道,“花忍,從明日起,你隨在關玲瓏身邊,切記,莫讓晉國暗衛找上她。”
寧惜宮,晚膳。
南宮祤看着桌上盛宴,再看他對面蹲座位上的狼狗,瞪了很久,怎麼看都不順眼。
“王上,你別嫌棄了,阿狸身上很乾凈,它會乖乖的,不會跟你搶。”
他不滿道,“明明是只狗,非得叫狸。”
玲瓏一攤手,“阿狗和阿狸,王上隨意選。”
他憋了許久,才說,“孤很討厭它。”
玲瓏便給他斟了杯酒,“王上何必要跟一條狗計較,放心,你下次來,它一定不會再朝你叫喚。”
“孤在你眼中,是不是與寵物一般無二?”
玲瓏微驚,“何出此言?”
“你喚孤阿祤跟喚寵物愛稱有何不同。”
她瞄了他好幾眼,他不會因為這點稱呼與她置氣吧?
“當然不同。”玲瓏鐵定,“雖然都是愛稱,可一個是對人,一個是對寵物。”
“依你意思,你對孤有愛?”
“當然。”玲瓏更鐵定,又毫無底氣緩緩補上兩字,“沒有。”
他喝了那杯酒,冷笑,“所以是敷衍。”
“難道王上對我有愛?”
杯子放回,他道,“當然也沒有。”
玲瓏笑了笑,再倒酒,“今日請你來,有三件事,第一是謝你救命之恩,那日闖了地道,若非有你,我定被亂箭射死,雖然你這人對我來意頗有忌憚,故意給予我盛寵,又故意罰我,又故意帶我出宮試探,可你畢竟算救過我,我一直不曾言謝,今日以酒謝你。”
酒杯提起,飲完。
他輕仰入喉。
“第二,是道歉。”她再倒了兩杯,“無論是君王之尊,還是普通男子,都無法接受化成女子,那是對男人的侮辱,那次我玩笑有些過分,我以酒向你道歉。”
她喝,他也喝。
再倒。
“這第三……”她停頓了許久許久,忽然輕笑道,“我有種很特別的感覺,好像認識你一樣,是認識很久很久,但我又不大記得了。”
南宮祤轉動着酒杯。
是啊,認識很久,但交集不深。
默數着那些與她見過的場景。
第一次,她十三歲,在冬草堂巷子裏,再相國寺,再是長壽鎮,他能順利取得蠱毒解藥,有她一份功勞。
第二次,她十六歲,在臨江渡頭的山洞,她沒認出他,他當時亦是因她覆面紗也沒有認出,兩人一時興起吵嘴,不知因何事,她竟哭了,他也只是靜靜看着。
第三次,她二十歲,在奴桑,她被誤挑入夏朝軍營,以紅妝覆面,她認出他卻先是一番戲耍,後來不知何因,竟求他收留,他沒有應允。
第四次,她已二十四歲,在關家鎮落塵庵,她從桃樹上取下風箏,如此在他面前出現,至此,她以關玲瓏之名,入他王宮。
在她記憶中,他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不會有他存在過的半點痕迹,她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她忘不忘記以前,其實與他沒多大關係。
只是……
“這第三杯,我希望我與你之間,劃清界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