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端午
從長富鎮到烏雲鎮的路上，一輛牛車慢悠悠地走動着，趕車的男子揮一揮鞭子，驅趕牛車。時辰尚早，路上行人三三兩兩，黃三貴思緒飄得老遠。
一個月前，小舅子吳大找了他媳婦的娘家人合夥養蠶，讓黃三貴心灰意冷。後來，聽說二姐家在附近幾個鎮上、縣裏賣茶葉蛋，三妹還勸自己跟着一起干。黃三貴打從心裏看不上這門營生，一兩文錢的買賣，能賺幾文錢？黃三貴當場就拒絕了，想另外找人合夥養蠶。
過了幾天，黃三貴在長富鎮碰見李大虎，這才重視起這門營生。一百個茶葉蛋，在鎮上只花了一個時辰就賣光了，如果去落水縣、虔州呢？
黃三貴也不耽擱，當天就趕着牛車去烏雲鎮，先去見見二姐。從二姐口中得知茶葉蛋的做法，最讓黃三貴意外的是外甥女李珠，在外面呆了幾年漲了不少見識。
從李家回來，黃三貴和黃老頭商量了一番，決定僱人賣茶葉蛋。黃老頭和黃氏幫忙收雞蛋，吳氏和黃小寒負責灶上的活，每天能賣出上千個茶葉蛋，一天能賺二三兩銀子。不到一個月，黃三貴就賺了幾十兩銀子，比養蠶來錢快。
這兩天，有許多人跟風，茶葉蛋賣價一降再降，降到一文錢一個，黃三貴當機立斷舍了這買賣。外甥女早預料到會有這天！
明天就是端午節，這次多虧了二姐和外甥女李珠，黃三貴給二姐家準備了一份厚重的節禮，正要送去烏雲鎮。
黃三貴的牛車停在李家門口，眾人紛紛出來迎接，李大牛親自把三舅子請進屋。李大牛很佩服三舅子，當初女兒提出賣茶葉蛋，自己差點沒答應；相反，三舅子請了幾個短工幫忙，魄力十足。
如今集市上的茶葉蛋一文錢一個，李家人也沒再去賣茶葉蛋，全家人在為端午節忙碌。
在江州時，每年端午節由官府舉辦賽龍舟大賽，陳家丫鬟們會跟着主子們出府觀看比賽。龍舟大賽匯聚了各行的人才，各大書院的學子，商號的夥計，碼頭的船工，衙門的衙役，等等。贏得比賽的隊伍有豐厚的獎賞，城裏賭坊會在這一天設立賭局，增添一份熱鬧喜慶。
烏雲鎮人有用艾葉洗澡的習俗，據說可以驅邪避瘟，黃氏已經準備了足夠的艾葉。
黃三貴送來十幾斤豬肉，還有一塊花布，說是給兩個外甥女做衣服，把東西放下就走了，他還要趕着去岳父家送節禮。
黃三貴走後，黃氏帶着女兒們包粽子，除了自家吃的，還要送給親戚街坊。往年李家包的是純糯米粽子，今年黃氏多包了兩種有餡的粽子，一種是臘肉粽子，一種是紅棗粽子。李珠、李瓊喜歡吃鹹的臘肉粽子，李瑤、春燕喜歡吃甜的紅棗粽子。
粽子太多，一鍋煮不下，黃氏只好分兩鍋來煮。第一鍋煮了足足兩個時辰，粽子煮熟后，黃氏就催着李大牛去黃家送節禮。
黃氏給黃老頭和鍾氏各做了一身衣服，粽子六十個，每種餡各二十，四包點心，還有一匹棉布給侄子們做衣服。
另外，黃二爺家裏、黃氏大姐家裏、李大牛姐姐家裏，都不能漏下。至於給柳樹村的節禮，因李家人要回村裡過節，到時帶回去即可。
李珠姐弟幾人，則被派去給街坊鄰居送粽子。像楊家、周家、賴家，這些關係親近的必須要走動，他們幾家也都有回禮。
送完粽子回來，李珠終於吃上了臘肉粽子，香味濃郁，油而不膩。李瓊一連吃了兩個臘肉粽子，還想嘗一嘗紅棗粽子，被黃氏攔住了，糯米是不容易消化的食物，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
到了正日子，李瑞私塾放假一天。吃過早飯，李大牛拉出牛車，一家人要回柳樹村過端午節。春燕不想去柳樹村，黃氏也不勉強，大家下午就會回來。
牛車往東走了一刻鐘，有一個岔路口，左邊這一條路通往柳樹村，右邊這一條路通往白鷺鎮。李大牛特地告訴幾個孩子，讓他們記住回家的路，別走了岔路。
黃氏一路上感慨良多。早些年家裏窮，不捨得花錢坐牛車，一家人走路回柳樹村。李大牛背着包袱，抱着幼女，黃氏牽着兩個孩子，愁容滿面，還要擔心回去被婆婆數落。遇上下雨天，路更難走，鞋子、褲子上都是泥巴，回到村裡狼狽不堪。
過了岔路口，左邊靠山，山腳下有幾戶人家，右邊是一大片綠色稻田。往前走了一盞茶功夫，來到陡坡下，李大牛揚了揚鞭子，要翻越過去。李珠坐在牛車上，總感覺牛車會往後退，心裏滲得慌，乾脆跳下牛車，減輕牛的負擔。
上坡下坡，之後的路越來越窄，還算平坦。黃氏剛訂親時，閨中姐妹不能理解，還說柳樹村的路很小，要是兩個人並肩走，就有一個人會掉到田裏。害得黃氏在家裏哭了一場，嫁過來后，才知沒有姐妹所說那麼誇張。
巳時初，一家人回到柳樹村，路上李珠沒有看見半棵柳樹，實在想不出為什麼叫做柳樹村。一行人沒有去李大壯和李大柱家裏，直接去李大虎家裏，中午在李大虎家吃飯。李大牛從小在村裡長大，一路上遇見不少熟人，少不得停下問候兩句。
李大虎家在山腳下，門前有一條小河，河水清澈見底，能看見小魚在水裏游來游去。李大虎家養了十幾隻鴨子，幾隻雞，還有兩頭豬。
大伯母小陳氏和大堂嫂在廚房忙活，出來露個臉，又進了。李家四房人聚在一起過節，二十多口人，婆媳倆人早飯後就開始忙活。
黃氏準備了四份節禮，給三個兄弟家的一樣，每家二十個粽子，一斤豬肉。另外一份孝敬李老頭和陳氏，三十個粽子，兩斤豬肉，李大牛還給了陳氏一百文錢。
李珠李瑤姐妹跟着黃氏去廚房裏幫忙，卻被大伯母趕出來了，讓她們姐妹倆人去陪陳氏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