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葬紅葉·第一卷·刀劍江湖莫孤行 第三章 十鬼聞變玉佛現

飛雪葬紅葉·第一卷·刀劍江湖莫孤行 第三章 十鬼聞變玉佛現

廬安府中,依舊人聲鼎沸。雖於俗世紅塵之中,卻不顧外界殺伐,不理恩怨情仇,好似桃源仙境。

有兩人並坐在榮記當鋪對面的茶樓二樓窗邊,面前擺滿茶水點心。一男子白瘦清癯,面色沉靜如水,目光凌冽,又透着幾分冷酷,雖稱不上俊逸不凡,卻也有幾分英氣。發色灰白,垂下至兩頰,又在腦後以紅繩系成馬尾。身着飛雪白綢青紋袍,背負一隻竹斗笠,腰系一根西蜀紅錦百花帶,懸一柄刀,竹制刀柄,棗木深紅刀鞘,燙金刻紋,好不精緻。端在在長凳上,左手放在腿上,右手執一茶杯,放在嘴邊,小小的抿上一口,動也不動,眼神也不知飄往何方。這便是那十年前客雪山莊滅門遺孤,十年光景,模樣已然大變,若非親近之人已難以認出。況且如今世上能夠認出知其人世之人已然寥寥無幾。再者,蕭無痕教他隱姓埋名,不可對外人說起自己身世,以免橫生枝節。

如今的他,依然是十鬼堂十鬼之一,排行第七,因慣用刀,綽號“刀雪客”。江湖上素有詩號“莫問飛雪何所向,但知刀過葉霜寒”,乃是說他殺人如飛雪,冷酷且迅捷。

另一人雙手不停的抓起面前的點心,塞到口中,又囫圇咽下,嘴邊儘是殘渣。細看那人:白瘦且高,相貌堂堂,俊朗不凡。柳眉上挑,眼若勾魂。黑色短碎發,頭戴白底山河綉護額。其相貌與其行為大有所別。身披寬袖白底雲紋袍,腰系紫裘帶,懸着一塊豹頭玉佩。看似邪魅,行為卻大大咧咧。原來此人乃是蕭無痕養子,喜好穿白衣,故名喚洛白衣。是蕭無痕雪夜外出歸來,於榮記當鋪門口拾得的棄嬰,那豹頭玉佩乃自小貼身隨帶。自小在蕭府長大,比刀雪客僅小兩歲,與其關係最為密切。因年少之時便對輕功獨為鍾愛,故而以輕功聞名江湖,江湖人稱“雲中豹”,又因豹爪功兇狠毒辣,素有詩號“雲中探爪索鬼命,山藏豹影滅閻王”。乃十鬼堂殺手之一,排行第六。

洛白衣見刀雪客又發起呆來,心內頓覺好笑,便用手中果殼砸向那刀雪客。刀雪客驚得醒悟過來,佯怒道:“你這廝又在戲耍我了嗎?”洛白衣知其並不怪罪,再者兩人好似親兄弟一般,愈發肆無忌憚:“老刀啊老刀。好你個刀雪客。你說你我相識已然十年,從孩提到如今可謂無話不說,眾人之中也就數你我關係最好。可你偏偏還是不肯告訴我你的身世,我的事你卻知道的一清二楚,好不公平!”刀雪客一愣,心頭一酸,他非有意隱瞞,只是事關重大,雖已過十年,但仍不可輕易袒露。又想起蕭無痕與柳緣君的囑託,只是呷了一口茶,緩緩言道:“非我不肯明說,只是時機未到。你我既是兄弟,便休再強求。”洛白衣雖是好奇,但也不再為難:“那我退了一步,你的真名總該告訴我罷?”

“姓名么?這十年之久不曾有人說起,我竟已有些忘了。”說罷,將茶水一飲而盡,不再言語。洛白衣不再多問,只是繼續狼吞虎咽。

二人一如之前。正當此時,三個看似江湖之人往茶樓上來,坐在鄰桌,將佩劍拍在桌上,喚那茶博士來,吩咐些許,便聊起天來:“你等可知江湖上今日風吹草動?”一人答道:“願聞其詳。”“聽聞傳言,遙葉府外從劍山,一葉劍門今日廣發英雄帖,召集天下豪傑一會,共賞一尊玉佛,又叫玉佛會。”“虧得一葉劍門楚家楚雲山乃一代宗師,一柄飛花殘葉劍聞名天下,不想竟如此小題大做。區區一尊玉佛,何必如此大動干戈。”又一人搭腔道:“這你可有所不知。這玉佛暗藏玄機!”“甚麼玄機?”

一旁的洛白衣吃得有些累了,便也喝起茶來。倒是刀雪客,暗中聽着這邊三人交談,那拳頭不知不覺,也緊握起來。

“這遙葉府外還有一武學世家。”“可是那從不涉世的客雪山莊?”“正是。傳言這玉佛乃是那客雪山莊之物。可是也有人說,早在十年之前,這客雪山莊已然被人屠戮滿門,山莊被燒,玉佛也被人劫走,流落江湖,輾轉到那楚雲山手中!”“沒想到這百年基業,竟早已覆滅。難怪近幾年毫無消息。客雪山莊既不涉世,哪怕遭此橫禍也鮮有人知。不過既然客雪山莊從不與外界有所瓜葛,那又是何人與其有如此仇怨,要滅他滿門?”

“這正與那玉佛有關!傳言道,客雪山莊滅門並非是仇殺,而是衝著那玉佛而去。相傳那玉佛乃劍山關邊界天峰天降靈石所造,剔透如玉,雕鑿成佛像。得此玉佛者便可有通天徹地之能,稱霸武林之力。那客雪山莊第一代莊主,正是機緣巧合得此玉佛,方才憑藉一己之力蕩平山賊,建立這百年基業!只是這玉佛自那時起便下落不明,外人猜疑多半還藏在客雪山莊。只是畏懼山莊武力,不敢一探。沒想到如今玉佛重現江湖。”

“既然如此,你我定然要前往一觀。”

“不僅如此,那楚雲山得此至寶,竟然不佔為己有。邀約天下豪傑,共聚一堂。以武會友,武藝高強者,得此玉佛。”“既然這玉佛真有稱霸武林之能,以至客雪山莊覆滅,若江湖人聯合去搶,憑他一葉劍門,又如何保全。不如比武奪魁,自有能人得之,眾人服氣,方為上策。”

“如此甚好。你我雖不能的那玉佛,前去一探究竟,看他到底有何能力,也不失一樁美事。”

聞言至此,刀雪客再難忍耐,心中怒火頓起,猛然起身,用刀鞘挑起茶杯,背朝三人,潑灑而來。三人被茶水淋了一臉,自詡皆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大怒而起,個個劍拔弩張:“那小子,你做甚麼!找死嗎!”言罷,三把劍便砍殺而來。刀雪客右腳挑起長凳,一腳踹開,長凳飛出,正中一人小腹,那人空中連退數步,跌出窗去。另外二人見夥伴受傷,愈發憤怒,兩人劍法相配,劍勢華麗,殺將而來。洛白衣雖不知刀雪客為何如此,但為幫兄弟,自然該挺身而出。隨手抓來茶杯,朝二人擲來。那二人方欲閃躲,只見一腳飛來,正中一人面門,那人滿臉是血,倒地昏厥過去。洛白衣略正衣袍,腳踏那昏厥之人調笑道:“武學招式當講究快准狠,實用為上。如此華而不實,該落得如此下場。”剩下一人見狀大驚,慌忙棄劍,跪地求饒。

刀雪客右腳踏住那人肩膀,刀鞘夾在他脖頸之上:“我所問之事,皆據實答來!”那人驚慌失措,不覺襠下流下黃湯:“少俠饒命!少俠請問!”“你方才所說一葉劍門玉佛會,具體方位是何所在,又於何日舉辦,有何憑證?”

“那一葉劍門廣發英雄帖,各大門派,僧院,道館,組織都收到了請帖。一月之後,在遙葉府外二百里的叢劍山上一葉劍門舉行...少俠,我所知盡皆告之少俠,可否饒在下一命...”

“如此毫無骨氣的宵小之徒,殺你污我刀爾!”刀雪客說罷,便一腳踢暈那人。那茶博士見此,不敢勸阻,只在一旁瑟瑟發抖。刀雪客留下一錠銀兩,為打壞這許多桌椅的補償,便與洛白衣匆匆離去。

洛白衣百思不解刀雪客向來對江湖之事無所關心,如今為何對這玉佛會如此在意。但也不便多問。兩人匆忙趕回榮記當鋪,榮發此時正在撥弄算盤,見二人進門來,也未抬頭。洛白衣上前喊道:“榮叔,我二人回來了!”榮發依舊低頭算賬:“二位少爺喲,又把人家茶樓砸了?”洛白衣聞言撓了撓頭:“榮叔,我們有急事,要見我爹。”在洛白衣心中,早已把收養自己,撫養自己長大的蕭無痕當做父親,哪怕他將自己帶入這紛爭的江湖之中。“你爹就在後堂,自己去吧。“

二人挑起門帘,進入內室,在那金色寶蟾頭上拍了三下,一陣齒輪轉動之聲,這內室牆壁上便打開一道暗門,二人穿過暗門,來到這十鬼堂內堂。

正如之前所述,十鬼堂隱藏在這榮記當鋪之內,榮記當鋪也作為十鬼堂對江湖上消息的流通交流樞紐。蕭無痕與眾人正在堂內休息聊天,二人上前對蕭無痕躬身行禮,便各入己坐。那蕭無痕端坐堂上,與當年變化不大:已然年過花甲卻還貌若四十,披散黑髮,僅一縷白髮散在一旁,下頜有一縷鬍鬚,漸已斑白,臉上雖有皺紋,但稜角分明,看上去已然精神抖擻。仙風道骨,看似慈祥和藹,毫無殺氣。身着青色亞麻粗布外衫,以雲錦白袍內襯。腰間系一條黑錦暗紋古玉腰帶,腰帶內別一根長笛。那長笛是以青竹為表白骨在內的碧玉骨笛,笛身嵌一顆古玉,散發寒光,尾部系一根紅繩,繩末端懸一塊玉佩。

“你們兄弟二人又跑到何處玩鬧,叫老夫好生擔心。”蕭無痕輕呷一口茶,面露責怪之色。刀雪客端坐抱拳:“堂主,我有一事,想稟報堂主。”蕭無痕道:“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有何難處,儘管說來。”刀雪客面露難色:“此事事關重大,只可報與堂主一人。”蕭無痕雖有些吃驚,不過還是帶着刀雪客前往練功室,關上石門。刀雪客方才將茶樓發生之事,盡皆告知蕭無痕。蕭無痕聞言,思索良久,長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當年竟沒想到,客雪山莊滅門,是因為那傳言之中可一統江湖的玉佛。沒想到如今,那玉佛重現江湖。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我想獨自前往一葉劍門,一探究竟!”刀雪客的拳頭又不知不覺緊握了起來。

蕭無痕擺手道:“萬萬不可。你師姐將你託付與我,就是不希望你陷入仇恨之中,毀了你自己。況且你的身世,如今除了你我三人,雖鮮有人知,但你一人前去,難保不會被人認出,若是遭人暗害,我怎向你師姐,向你那死去的父母交代。”刀雪客心意已決,萬般無奈,蕭無痕只得退讓:“既然如此,老夫也無可奈何。我確也收到一葉劍門所發英雄帖。為保周全,你我眾人一同前去。”刀雪客拜謝,蕭無痕趕忙攔住:“我視你若親子,何必如此謙卑,你啊,和你那師姐一般。既然如此,便出去告之眾人,明日啟程前往一葉劍門,除此之外,你的身世依舊不可輕言。”

二人遂出,言明明日出發之事。原來在二人談話之時,眾人好奇,逼問洛白衣,洛白衣無奈,只得將茶樓之事說出。眾人皆回各自房中收拾停當,等待明日出發。夜半,蕭無痕召集九人,商議前往遙葉城的路徑。“十人共行,難免目標太大。還需分為三路,一路走水路,乘船到遙葉府,另外兩路走陸路,從不同路線出發,最後在叢劍山下回合。消息往來,皆憑藉飛鴿。”十鬼堂排行第二的封展說到。

提起那封展,生的白凈瘦弱,卻俊逸不凡,但滿臉病容,話語間時而咳嗽不止,黑色披散發,末端束髮戴一鑲玉古環。外披黑紗青雲山河褂,內有白衫在內,系青底白雲帶,坐在一架輪椅之上,手執一扇鐵刃鋼骨扇。那扇玄鐵鑄造扇骨,黑紗金絲為扇面,扇骨間藏銀針數十,均淬劇毒,號稱喋血銀針,可殺人於無形。因機敏多智,使得一手好暗器,江湖人稱“枉死公子”,另有詩號曰“枉死城中遍白骨,談笑公子去絕塵”。原是邊關戰亂,胡人棄嬰。被邊疆一戶農夫收養,自交體弱多病。后戰爭殺伐不斷,養父母皆死於戰亂,一路躲藏隱瞞胡人身份,后被蕭無痕所救,收在身邊。自幼機智過人,做事冷靜果斷,因有病在身,體質較弱,不便習武。蕭無痕遂傳授其暗器之道,用來防身。又因除蕭無痕外年歲最長,被眾人視為大哥,其人可謂十鬼堂的智囊所在。

“小展所言甚是。”蕭無痕道,在他看來,這九個人,都如同他的孩子一般,“既然如此。我們兵分三路,刀雪客,洛白衣,饒夢璃為一路。凌一閣,文南枝,仇烈為一路。傘中妖,段青孟,封展與我走水路。路上互相照料,切記萬分小心。皆扮作尋常百姓,不到萬不得已,不可暴露身份,展露武功。”各自領命,回房歇息一夜,無事。

第二日清晨,路上已有三兩早起攤販開始擺攤,一聲雞啼喚出那日出,將那日光散落這廬安府每條街巷。刀雪客三人行囊已收拾停當,換上尋常百姓的粗布麻衣,結伴而行。“老刀哇,你說我們三人在一起結伴而行,尋個什麼身份,才不會暴露呢?”洛白衣一臉思索的表情,向刀雪客問道。刀雪客正思索那玉佛與當年之事,心事重重,遭此一問,也不思索,張口便答來:“你和小璃扮作一對夫妻,而我做個車夫,豈不掩人耳目?”洛白衣聞言只是哈哈大笑,而那饒夢璃乃是女兒家,臉皮薄,經不得如此調笑,已然羞紅了臉,嘟囔一句:“雪哥哥又調笑我了。”

細看那饒夢璃,本命又叫蕭夢璃,在十鬼堂中年歲最小,排行第十,方才十八歲爾,眾人皆視其為妹。乃蕭無痕養女,平日裏最為疼愛。平日裏常戴金絲黑紗半臉面具,將容顏遮去大半,但仍難掩其青春美貌。明眸皓齒,瓊鼻紅唇,若盛放的百合一般。素喜穿黑紗,因善於易容幻化之術,以雀羽飛刀為武器,人稱“九幽金雀”,有詩曰:“往生留金羽,回首落九幽”。

三人一同長大,自是比他人親近些。也正是如此,蕭無痕才放心讓三人同行。

匆忙趕路,錯過宿頭,荒郊野嶺,無處投宿。三人見一家農戶還有燈火,便上前叩門。一老翁開門道:“何人敲門吶?”刀雪客躬身道:“老伯,我們是兄妹三人,欲去投遠方親戚,因匆忙趕路,天色已完,無處投宿,特來請問老伯,能否讓我三人借宿一宿,我們會留下住宿費用。”這老翁喚出屋內老媼,兩人素在這以農耕為生,心地自也善良,兩人商量一番,願將自己的卧房讓出給三人住宿,三人推脫不妥,爭執不下,最後達成統一:老媼與饒夢璃睡在榻上,老翁,刀雪客與洛白衣則席地而睡。

老翁道:“屋小且破,還望三位不要見怪啊。”洛白衣聞言道:“誒,老伯,你這話就不對了。你能接納我們三人投宿,免得我們住在荒郊野嶺,該是我們謝你才是啊。”刀雪客與饒夢璃亦附和道。老翁老媼笑曰:“人生在世,皆不容易。能有所幫助,我們夫妻倆自然不會不幫。你們先暫且歇息,我們去給你們準備些粗茶淡飯填填肚子。”刀雪客三人拜謝。老翁遂與老媼去廚房內準備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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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葬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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