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四方皆起八荒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四方皆起八荒變

“你說甚麼便是甚麼罷。”刀雪客苦笑着搖了搖頭,他深知自己拗不過楚輕安,也不想說過。二人雖時而拌嘴,卻是兩人最為真實的情感流露和表達。兩人樂在其中,不過即便是這樣的日子也是極少的,難得享受片刻的清閑與歡愉,二人都無比珍惜。

只是天不遂人願,這樣的日子,只怕並沒有多少。

繼續沿着青石街道,逆着人海穿行。楚輕安走在前頭,一手攥着糖葫蘆,小口小口細細品嘗着,三步一回頭,左手的指尖還被刀雪客緊緊握在手中,相視一眼,會心一笑,心頭一暖,不必多言。

楚輕安兩眼痴痴地望着刀雪客,倒退着走,不防撞上了幾個江湖人,看他們的打扮,似乎無門無派。楚輕安自知失禮,急忙轉身道:“失禮失禮!”那被撞的江湖人惱火起來,就要拔劍,刀雪客急忙快步上前將楚輕安擋在身後。

那江湖人的同伴見此一幕,上前對那人耳語道:“大事要緊,絕不可在此耽擱。”那人遂收劍入鞘,冷哼一聲,便與同伴一同繼續走着,與刀雪客二人擦肩之時,又聽聞那伙江湖人中有人竊竊私語道:“聽說那洛白衣與饒夢璃再往安淮府方向來,我們不如先行一步,將他們半路截住,拿了那三十萬兩,免得他人搶先。”

“此言甚是。”眾人點頭說道。

可他們未走多遠,刀雪客與楚輕安卻轉過身來,望向他們的背影。“輕安,你聽到他們剛剛在說甚麼了么?”刀雪客皺着眉頭說道。楚輕安如實說道:“似乎是關於小璃和白衣的......還有甚麼三十萬兩......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默契的屏氣凝神,默默跟在那群江湖人身後。不知是那群人武功尚淺,還是此地喧鬧嘈雜,混在人群之中,他們並沒有發現身後的不遠處已然有兩人盯上了他們。

刀雪客與楚輕安二人便隨着那一夥江湖人來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中,四人圍坐在一張桌旁各點了一碗熱湯麵,不顧那湯麵還冒着滾燙的熱氣,便大口大口的吞咽起來,吃的嘴唇發紅,滿頭冒汗。刀雪客二人便坐在臨近的桌旁,只要了一壺茶,便裝作若無其事的喝起茶來。

“聽說那洛白衣與饒夢璃已然距離安淮府不過三百多里,江湖上可好多人都盯着這塊肥肉吶,我們要再不動手,只怕被別人搶先了啊。”一人用袖口擦了擦嘴,說的唾液飛濺。

另一人聞言笑罵道:“你這廝是害了甚麼瘋病!”又刻意壓低聲音訓斥道:“小聲點!這兒人多眼雜,切莫泄露了風聲。”

“只怕他們有心卻無膽!那饒夢璃能將北方劍派滅門,是何等高強的武功?各大門派雖說是打出旗號,要除掉妖女,自己卻按兵不動,反倒拋出個三十萬兩銀子讓我們這些散人來為他們賣命。小心到最後錢沒拿到手,反倒送了性命!”

“怕他作甚,西方劍派的弟子早放出消息來了,那饒夢璃逃走之時已是身負重傷,被西方劍派的顏儒羲和林茹雪貫穿了琵琶骨,功力大減,已是廢人一個,那洛白衣更是不足為懼。只要搶到她的人頭,何愁那三十萬兩不到手?”

“哈哈哈哈......”四人竊笑起來,為首的心情大好,“今兒心情好,我們兄弟好好吃喝一場,吃飽喝足,休息夠了,星夜兼程,半路攔截那三十萬兩銀子!”又對那小二喊道:“小二!再上一壇酒!”四人談天說地,好不暢快。

一旁的刀雪客卻面罩陰雲,身形顫動,楚輕安急忙按住刀雪客的手腕勸道:“雪哥哥千萬要以大局為重,不要做傻事!”刀雪客冷冷的說道:“你不必管了,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罷,我稍後就回夢仙樓。”楚輕安知道自己勸不住刀雪客,只得連連囑咐刀雪客千萬不要意氣用事,自己則先行回夢仙樓去找柳緣君。

可楚輕安一走,刀雪客便沒了顧忌。提了紅夜刀,徐徐起身走向那正在搬酒的小二,臨近身旁用刀鞘攔住了小二。那小二哥不防被刀抵住了小腹,不知甚麼情況,早嚇得魂飛魄散,手裏一松,那壇酒便極快的向下墜去。

刀雪客閃身將酒用手接住,走向那四位江湖人身旁。身後的小二剛想大喊提醒那四人,卻被刀雪客冷若寒冰的眼神掃了一眼,兩股戰戰,心驚肉跳,只得灰頭土臉的去照顧別的客人了。

來到桌旁,那四人還在埋着頭大口的吞咽碗中的麵條,見一壇酒落在了桌上,微微瞥了一眼,還以為是那小二,便信口吩咐道:“給爺倒酒!”刀雪客也不說話,面色凝重的取來一隻陶碗,捧起那酒罈一傾,汩汩的酒水淌出,蓄了滿滿一碗。

可那江湖人吃的是頭腦發熱,迷迷糊糊的便要去接過刀雪客手中的那碗酒,冷不防被刀雪客潑了個透心涼,瞬間清醒過來,警

惕的抄過靠在桌角的長刀,將桌子掀翻,又縱身向後一跳,轉身抽出刀與那刀雪客眼神相會。

其餘三人被那人動作一驚,也急忙反應過來,各自掣出鞘中兵刃,四人將刀雪客圍了,手裏的傢伙明晃晃泛着寒光,厲聲叱問道:“來者何人!”

周圍的顧客早都慌得丟了手裏的碗筷,火急火燎的倉皇跑出了客棧,那小二哥和掌柜的則是躲在櫃枱之後瑟瑟發抖,只敢露出那一對眼睛,看着這邊的情況。原本極為熱鬧的客棧之中瞬間只剩下了刀雪客幾人,桌椅碗筷打落了一地,那圍觀的客人與路人早把門口圍住,雖然心理懼怕,但還是被好奇心驅使,身子向後縮,伸長脖子小心張望。

刀雪客目如急電,眸似烈焰,徐徐握住紅夜刀的刀柄,緩緩抽出那紅夜刀。漆黑的刀身從漆黑的鞘中顯現,襯的那皮膚愈發的慘白,刀雪客的眼神就好似在看死人一般無情,冷冷的回答道:“要你們性命的閻王!”

四人對視一眼,趁着刀雪客還未將刀完全拔出,鄰近的兩人便揮舞着手中鋼刀向刀雪客劈來。刀雪客不慌不忙抬起右臂,用刀鞘接下兩人落下的刀刃,順勢扯出紅夜刀,刀柄在掌中轉動,但見紅光一閃,刀雪客反手持刀,又旋轉起來,收刀回鞘,一氣呵成。

再見方才揮刀二人,渾身上下並無損傷,唯獨脖頸之上多出一道血痕,兩人眼向上翻,頓時氣絕身亡,做兩具死屍倒下。“殺人啦,死人啦!”門外窺探的百姓見殺了人,驚叫着四散逃去,生怕身陷其中,丟了性命。

刀雪客如刀劍般凌厲的目光掃向那另外兩人,兩人見同伴被殺,刀雪客如此身手,自知不敵,便果斷棄了兵刃,撲通一聲雙雙跪下,拱手拜道:“這位大俠,這位大俠,求你高抬貴手,饒我們一命罷,饒我們一命罷。”

見方才氣焰囂張的二人如今已是痛哭流涕,涕泗橫流,唯唯諾諾,但求留下性命。刀雪客此時連殺二人,稍微冷靜了些,便決意放過他二人,也好留下問話,便將紅夜刀架在二人當間,冷冷的說道:“我且問你二人,你們如實照答,若是有半個不字,少時便叫你們人頭落地!”

“是是是,少俠儘管吩咐,我們一定,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二人見有一絲生機,便連連叩首,誠懇的回答道。

“你們是何處人士?何門何派?從何處而來?”刀雪客問道。

“我四人本是江湖散人,來自五湖四海相聚一處,從高平府來。胡亂學了些刀劍武功,三腳貓的皮毛,比不得大俠,武藝高強!”那人小心翼翼的豎起大拇指,陪笑着說道。另外一人生怕話都被搶說,自己留不得性命,趕緊補充道:“這位少俠看着年紀不大,便有如此武功,真是年少有為啊。”“正是,正是!”

二人的阿諛奉承落入刀雪客耳中遠比那辱罵要反感數倍:“你二人若再油嘴滑舌,我便割下你二人的舌頭!我問一句,你們便答一句,若還有廢話,休怪我無情!”那二人這才老實的閉了嘴,只等刀雪客發問。

刀雪客又問道:“你們為何到此?所為何事?又欲何往?”

“我等乃是聽了江湖傳言,要找兩個人,若是尋得,便可得三十萬兩的賞銀。那二人似要到安淮府,我們因此才在此處落腳。但只恐這安淮府等着搶那二人的人太多,人多眼雜,我們不好下手,所以......所以,所以便向黃昏出城,星夜奔馳,於來安淮府的小路上半路攔截他二人。”

刀雪客聽聞他們前後所言,心中雖知他二人所說何人,但還是咬牙切齒,強壓心中怒火問道:“那兩人是甚麼人?”二人齊聲回答道:“回少俠,是十鬼堂的饒夢璃與洛白衣!”刀雪客只覺氣血上涌,直衝天靈,頭暈眼花,頭重腳輕。

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又急忙問道:“為何要找他二人,將此事的來龍去脈,盡皆說出,便饒你二人不死......”兩人見得到了允諾,便搶着說道:“江湖上廣有傳言,北方劍派慘遭滅門,並不是游晉文死而復生,借屍還魂,而是那十鬼堂的饒夢璃修鍊邪功,走火入魔所致。”

“那饒夢璃在屠戮北方劍派后,邪性大發,殺心不滅,又夜闖西方劍派,欲顛覆銀月山莊,吸走了陸庄虞掌門幾十年的功力。顏儒羲與林茹雪兩位護法長老趁其不備,聯手將其重創,又恰逢洛白衣逗留銀月山莊,竟將饒夢璃救走,二人倉皇逃下山莊,往安淮府方向來。”

刀雪客問道:“此消息是從何處傳出?是否可靠?”

“可靠可靠,此乃西方劍派弟子所說,他們親眼所見,想來必是實情。”

“他們還說,必是那洛白衣與饒夢璃內外串通好,裏應外合,要賺他西方劍派,不想

事敗,才一齊倉惶逃去,不告而別。”

“如今饒夢璃重傷在身,與洛白衣走小路,似往安淮府方向來。東方劍派,南方劍派,影門,麒麟山莊,錦繡閣,鯨雲島,天義營,朝海宮,乾坤派與青蟒盤山觀十派聯合,發出江湖追捕號令,打着匡扶正義,除去大患,共討妖女的旗號,四處搜尋饒夢璃與洛白衣,要將他二人人頭斬下,祭奠北方劍派的五百英靈,同時十大門派共出三十萬兩銀子,作為賞銀,廣邀天下豪傑江湖遊俠共討之,我們正是為了那賞銀,才來到安淮。如今已知有不少小門派和散人為了那筆賞銀都派出了高手,在安淮府四周設下埋伏,等那二人自投羅網!”

刀雪客越聽越氣,急火攻心,竟暴喝一聲扯出紅夜刀將一旁的桌椅劈得粉碎,又拄着刀坐在廢墟之中,一言不發。

二人見刀雪客陷入沉默,相視一眼,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少俠,少俠,我們都說完了,能放我們走了么。”刀雪客面色陰沉的垂着頭,模糊的說道:“快滾......”二人聞言,又驚又喜,連忙起身拜了三拜,又相互扶持着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客棧。只留刀雪客一人仍坐在原地。

客棧掌柜的見沒了動靜,便趴在地上從櫃枱之後探出腦袋,見店內擺設早已化為廢墟一片,滿目狼藉,桌椅碗碟化作碎片,古玩花瓶變為齏粉,急的氣血上涌,竟昏死過去,一旁的小二也慌了手腳,卻生怕驚動了刀雪客,只得死死的捂住嘴,躲在賬台後發抖。

門外又闖入四人,正是楚輕安找來了柳緣君,祝清秋與任山淮,四人一路推開人群,匆忙趕來,見兩人倒在地上,早已氣絕而死,脖頸之上尚有刀痕,店內一片狼藉,刀雪客獨坐廢墟之中,背影稍顯蒼涼。

柳緣君又氣又急,又悲又苦,急忙上前拉住刀雪客的手腕,欲哭無淚道:“今日為何這般魯莽闖下如此大禍!”刀雪客仍默不作聲,宛如行屍走肉一般,任那柳緣君等人將他拽出店外,又見遠處一行人身着官服騎乘快馬奔來,手裏各執兵器,高聲吶喊,沿路行人紛紛退讓。

只聽那為首的人喊道:“官府辦事,速速閃開!官府辦事,速速閃開!奉命捉拿鬧市殺人江湖亂黨及其同黨,其餘一概不問!速速閃開!”十幾匹快馬之後,又是手持長槍長矛的安淮府官兵,足足有百人,前來捉拿刀雪客等人。

柳緣君將刀雪客往楚輕安懷中一推,回首喊道:“快分頭走!城外五里坡上有一小廟,在那兒相會!追兵我自當之!”轉眼那快馬已到眼前,百姓們生怕被波及,各自逃回家中,只敢留下那一道窗縫,看看熱鬧。

柳緣君身後兩道銀光閃出,攥在手上,向下一揮便將那馬蹄打斷,疾馳的白馬撲倒在地,將馬背上的捕頭飛出去數丈之遠,可憐的捕頭咿咿呀呀的叫喊着,一頭扎進那街邊魚販的魚筒里,惹得一身腥氣。餘下騎馬者見狀,心內驚慌,急忙勒馬,可他們身後之刃卻不知前面是何情況,仍在加速趕路,這一停一衝,便亂作一團,撞在一起。

摔下馬背折多矣,又遭馬蹄踐踏,遍體鱗傷。趁此大亂之際,楚輕安拉上刀雪客便往夢仙樓方向去,解下那捆在馬廄上的韁繩,翻身上馬,此時的刀雪客似乎恢復了神智,從楚輕安手中搶過韁繩,將她抱在懷中,兩人共騎一馬向北門衝出。

那尚在馬背上者死死勒住韁繩,兩腿夾緊,才沒有摔下馬背,仍在奮力指揮道:“不要慌亂!不要慌亂!速速抓住亂黨,休要走了那群江湖人!快叫人去關閉城門!”可他話未說完,脖頸之上便多出一道絲線,被牢牢捆住,卡住咽喉。

祝清秋便將那丟出的絲線一扯,將那人拽下馬來,失了主人的黑馬向祝清秋二人衝來,任山淮飛身上馬,又伸手去拉祝清秋。“柳師姐,此處不宜久留,不可戀戰,速速出城為上!”祝清秋高聲喊道,任山淮回首望了一眼柳緣君,見她點頭答應,撥馬便走。

見四人都已走遠,柳緣君也不好再戰,收了銀槍,趁亂搶出一匹馬來,拍馬出城。

刀雪客等人先後出城,守門士兵並未收到關門指令,故而未敢阻攔。待那群捕快官兵狼狽趕到城門口時,守城官兵嘆氣道:“已然走了許久矣。”出城後有官道小路十幾條,單憑他們這點人,若是分兵去追,必無勝算。那為首的捕頭思量一陣,無奈只得收兵回府衙領罪。

且說任山淮,祝清秋,柳緣君三人自出了城,雖走不同小路卻皆是往那五里坡而去。倒是刀雪客一路狂奔,途經五里坡,楚輕安已能望到那小廟所在,可刀雪客似乎並無停下之意,仍是快馬加鞭,向西而去。楚輕安大驚失色道:“雪哥哥意欲何往?為何不與柳師姐他們小廟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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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葬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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