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

章十一

我不爽地嘖了一聲,然而到底還是拗不過森鷗外,只能被他拉着進了甜品店。

半個小時后,看着桌上的草莓蛋糕,我突然覺得果然還是宰了森鷗外比較好。

這樣想着,狠狠地一叉子插在蛋糕上,送了一小口蛋糕進嘴裏。

甜膩的奶油味在舌根打了個轉兒,順着喉嚨滑下去,差點沒齁死我。

森鷗外雙手捧着臉,笑着問道:“怎麼樣,怎麼樣?好吃嗎?”

我毫不留情地道:“太甜了。”

“啊,是這樣嗎……”森鷗外看起來頗為沮喪,微微垂着眸嘗了一口蛋糕,過了一會兒才道:“嘛……我覺得還好啊,小治不喜歡甜食嗎?”

其實並不是這樣,我只是不喜歡奶油而已。太過甜膩的奶油總會讓我覺得像陷入了無根無實的幻想一樣難以忍受。

我神情懨懨地吃着蛋糕,卻突然聽到對面的森鷗外無奈地道。

“哎,難得有機會給小治過生日啊,卻沒想到小治不喜歡蛋糕,真的很糟糕呢……”

我愣了一下。

“生日?”

森鷗外有些驚訝地看了我一眼,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對啊,今天是小治的生日哦。”

我有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生日啊,對我而言實在是很新奇的一個詞呢,畢竟無論是在孤兒院,還是在港口黑手黨,從來沒有人提出過要給我過生日。

或者說,沒有人會在意像我這樣普通到泥土裏的人還有“生日”這種東西吧。

我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麼感覺,只是想起剛才對森鷗外冷淡的態度,不免覺得有些過分,於是插起一大塊蛋糕放進嘴裏,還沒等奶油的味道徹底散開便吞了下去。

濃郁的甜味讓我忍不住皺了皺眉。

我強笑着道:“其實蛋糕還是非常不錯的啦……嘛,謝謝你給我過生日,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過生日呢。”

我覺得森鷗外大抵是看出來了我故意擠出來的笑容,因為那對自己的雙眸正緊緊地盯着我,閃爍着晦暗不明的光。

我莫名有些心虛。

“嘛,不用太勉強自己哦。”森鷗外勾了勾嘴角,站起來坐到我的身邊,“蛋糕不能吃的太快哦,嘴角都沾上奶油了啊。”

他這樣說著,一隻手扶着我的臉,另一隻手抬着我的後頸。

我還未反應過來,便看到森鷗外朝我湊了過來,伸出舌頭將我嘴角的奶油輕輕地舔舐乾淨。

我:“???”

我:“!!!”

我的腦海里像在放煙花一樣,噼里啪啦、五顏六色地全炸開了,獃滯地看着森鷗外添完奶油,一臉饜足地笑了。

他笑着道:“小治比蛋糕更甜哦~”

我,唐治,已死,勿擾。

“你你你……”我被他駭人的行為嚇得語無倫次。

“那個……兩位,你們點的蛋糕……”

突然傳來的服務員小姐的聲音嚇得我丟了半條魂兒,驚嚇之際,腦子一抽直接撲進了森鷗外的懷裏。

絕對不能讓別人看見啊!!!

森鷗外有些無奈地撫上我的頭將我朝自己懷裏按去,笑着道:“啊,謝謝,小孩子愛撒嬌,讓您見笑了。”

服務員小姐也笑道:“看得出來二位的關係很好呢,請慢用。”

然後是盤子被放在桌子上清脆的響聲。

估摸着服務員已經離開,我撐着森鷗外的胸膛想要起來,然而腦袋後面的那隻手卻微微用力,將我死死地壓在森鷗外懷裏,動彈不得。

頭頂傳來森鷗外帶着笑意的聲音:“哎呀,我還以為小治是因為喜歡我才撲進我懷裏的呢。”

我的臉燒得通紅,悶悶地道:“森鷗外,你放手!這裏還有這麼多人……”

森鷗外突然捉住我的肩膀將我抬了起來:“也就是說,沒有這麼多人的時候就可以了嗎?”

我:“……”

那對紫色的眸子帶着認真的神色看着我,我被盯得心裏發虛,不好意思地扭過頭,囁嚅着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

我簡直要被他問着讓人誤解的問題、臉上還是一副“我很認真”的表情的臭不要臉的精神給噎死在這裏。

我正準備裝生氣來完結這個話題,森鷗外卻突然低下頭,在我耳邊輕笑了一聲。

“是這個意思嗎?”

說著,溫潤的感覺襲上我的耳垂,我驚恐地看過去,卻見是森鷗外輕輕含住了我的耳垂,溫柔地摩挲着。

我下意識地要去推開森鷗外,卻被肩膀上死死固定着的兩隻手鉗制住了行動,無法動彈。

詭異濕熱的感覺從耳垂傳到全身,我閉着眼睛靠在森鷗外懷裏,顫抖着聲音哀求道:“別,你鬆開……”

聞言,森鷗外惡意地咬了咬我的耳垂,然後才鬆開。

頗為戀戀不捨。

“吶……小治真的好甜啊,好想吃掉小治~”

他將我抱着放到腿上,腦袋放在我的肩膀上,故意地朝我的耳朵吹着熱氣。

我全身僵硬地可怕。

即使森鷗外放開了我,耳朵上依然殘存的溫潤仍然提醒着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唐治,今天剛滿十四歲的少年,被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我已經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了,反正十四歲的生日,我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去。

對於男子之間的事,我並非毫無涉及,畢竟名義上的養父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幾乎是在知道男女愛情之前,我便知道了“queer”這個詞。

然而我是對同性之間可能存在的愛情懷着嫌惡的態度的。

在遇到森鷗外之前。

時至今日,我才來得及重新審視自己十四年的人生,並想起了這樣的一段話:

“我們的社會,為什麼不接受同性戀者?那是因為,我們的文化里,把生育傳宗接代當做了目的,把無知當做了純潔,把愚昧當做了德行,把偏見當做了原則”。

“愛情”應該是一個靈魂對另一個靈魂的態度,而不是一個器官對另一個器官的反應。

我突然意識到,我可能在知道“喜歡”為何之前,先懂得了“愛情”。

只因為一個人。

第二天來臨之前,大約是還有五分鐘便要過零點的時候,森鷗外發來了一條短訊。

內容如下:

“十四歲生日快樂,小治。

——森·林太郎。”

當晚我徹底失眠了。

……

我一直在關注着各方勢力的動靜,首領的義子們,五大幹部,甚至是【Exile】。

因為即使是發生了微小的變化,再英明的計謀也有可能變成愚策。

這便是“鬥爭”,瞬息萬變。

不過好在森鷗外雖然平日裏看起來總是一副不着調的樣子,但對於正經事,還是很靠譜的。

他就像是合理化的化身一樣,用最冷靜且理性的邏輯計算出處理事情的“最優解”。

至少總不至於讓我這個連異能力都沒有的未成年頂到第一線去。

然而彼時的我還不知道,一件真正麻煩的事情,已經找上了我。

事關老首領。

因為他再次傳喚了我。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喝水,含着的一口咖啡直接被我噴到了前來傳達消息的秘書先生身上。

我懷着想殺人的心情再三向秘書先生進行了確認,在秘書先生不耐煩地多次回答后,真誠地為“不小心噴了秘書先生一身咖啡”這件事進行了道歉。

並誠懇地表示下次還會這樣。

事實上,我更想做的是把老不死的和他的秘書用繩子綁在一起,然後找個懸崖一腳踹下去。

這老傢伙是終於病到犯糊塗了嗎?!都沒幾天可活的了還想着這種事情?!

然而我對此毫無辦法,因為只要老不死的還活着一天,他就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而“無條件服從首領的一切命令”是港口黑手黨的第一準則。

我無法反抗,所以便匆匆忙忙去找了森鷗外。

彼時森鷗外正在給因為邊走路邊看書所以不小心摔折了腿的太宰治進行包紮,後者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他那本反人類書籍《完全自殺手冊》。

對於我的突然到來,太宰治似乎沒有絲毫的驚訝,帶着一如既往的陰鬱的表情離開了這裏。

森鷗外斜靠在桌邊,嘴角的笑容因為半隱在黑暗之中而顯得有些冰冷。

“吶,小治,這麼晚了來找我幹什麼呢?”他如此說著,語氣親昵得一如既往。

我向他說明了前來的目的,並訴說了“希望森先生能夠出手相援”的請求。

森鷗外難得地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因為這件事情十分難辦,所以才思考了很長的時間。

事實上這件事情也的確十分難辦,畢竟從某種方面來說,這是首領的家事,到底不是外人能夠插手的。

於是我坐在他的對面,乖巧地等待森鷗外的決定。

森鷗外歪了歪頭,笑道:“啊啦,這件事情……嗯,還真是有些難辦啊……不過也不是沒有辦法哦~”

我興奮地看過去,森鷗外勾了勾嘴角,眼底是一片涼薄的紫。

“我可以讓首領的病情突然惡化,這樣他就無力來煩擾小治啦~”他愉快地道,然後話音一轉,“不過,我幫了小治這樣一個大忙,小治就沒有什麼回禮嗎?”

說著,他忽然站起來,慘白的日光燈經着高大的身影留下的黑色影子覆在我的身上,帶着冰冷的涼意將我完全吞噬。

逆着光的森鷗外臉色晦暗不明,看得不甚清晰。

但我卻莫名覺得今天的森鷗外似乎與往日有所不同。

似乎……

更加冷漠了。

他走過來攬住我的腰,冰冷的手捏着我的下巴,嘴角勾勒出來的笑容透着几絲扭曲的意味。

他冰冷的笑聲在耳邊響起。

“不如以身相許如何?”

我怔怔地看着他,即使直覺告訴我森鷗外不會害我,但心臟卻因為莫名的恐懼而抽得疼。

我細細地看着這個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嘴角卻帶着笑容的男人。

這個相識了半年的男人,總是帶着溫和近人的笑容,讓人看不清楚他究竟在想着什麼,你也無法確認:

他到底是在幫助你呢?

還是謀划著要害你呢?

像是有一種奇怪的力量驅使着我一樣,我忍不住道。

“好啊。”

森鷗外似乎也沒有料到我會如此回答,愣了一下子,然而兀自低下了頭,從喉嚨里發出壓抑的笑聲。

他鬆開對我的鉗制,摸着我的頭道:“小治,不要隨便答應外人的這種要求哦,很容易被騙的~”

驟然間失去鉗制,我反倒覺得有些不適,然後低着頭小聲地道。

“啊?如果對象不是你的話,我也不會答應啊……”

森鷗外看着我,紫色的雙眸化成了一湖沼澤,柔軟地讓人即使知道陷進去便難以出來,卻仍然甘願被淹沒。

他彎着嘴角道:“小治是喜歡上我了嗎?”

是啊……

答案幾乎要脫口而出,卻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被我硬生生壓了回去。

然後在心裏暗自道:就是喜歡上你這個變態了啊,好煩人!

森鷗外笑着把我按到椅子上,語氣中多了一絲無奈。

“嘛,不過我可不是什麼理想的戀人,說不定現在這一切都是在騙你的也說不定哦~”

我嘖了一聲,下意識地頂嘴道:“啊,沒關係,你背叛我,我也背叛你好了。”

森鷗外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我。

“我會幫你的哦。”他如此道。

懸在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我輕舒了一口氣,卻聽見森鷗外突兀地問道。

“吶,問小治一個問題哦,小治覺得我應該如何處置首領的義子們呢?”

是在詢問對那群小屁孩兒的處理辦法嗎?

我仰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多智近妖的森鷗外竟然會對這樣一群小屁孩兒而感到棘手,但還是隨意地答了一句。

“全殺了就好啦。”

反正留着也只會招惹麻煩而已。我在心裏補充了一句。

然後站起來對森鷗外揮了揮手道:“明日再見!”,便開門離開了。

今日橫濱的夜色陰陰沉沉的,可能是因為月亮被烏雲遮住了的緣故,透着一絲冰冷的詭異感。

我出門的時候與太宰治撞了個正着。

彼時太宰治一身黑色的風衣,隱在黑暗之中讓我差點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只是那對鳶色的雙眸比起黑暗的天空似乎還要陰沉幾分。

冷風吹得我直打哆嗦,於是我決定快些回去。

身後突然傳來太宰治那懨懨的聲音。

“吶,你有察覺到吧?”

我停了下來。

“察覺到什麼?”

“這個‘局’啊,某人精心為你設計的局。我想如果是作為那群蠢蛋里唯一一個明白人的你的話,應該能夠看得出來吧。”

“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

太宰治忽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吶~小治還真是有趣呢,難怪森醫生會選擇你。”

我抿了抿唇,額前過長的頭髮將視線擋住,只剩下腳邊的些許視線。

太宰治笑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聽見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

“就算是知道註定會失去的東西,也會想要擁有吧,這不是一般人的想法嗎?”

太宰治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啊……是這樣嗎?果然難以理解呢……”

他盤腿坐在地上,一襲黑色的風衣在夜風中飄蕩。

“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直接放棄吧。”他這樣說。

我攏了攏自己身上的外套,縮着脖子。

“人這一生總會遇到的吧,遇到一個能讓自己甘願去做自己最討厭的事情的人,比如太宰君以後也有可能遇到一個勸說你‘熱愛生命’的人吧。”

太宰治愣了一下,然後拉長着調子道。

“誒——是嗎?治君的詛咒真的是好——歹——毒——啊——”

“不過有件事你說錯了哦,”太宰治的聲音驟然沉了下去,“能讓我放棄自殺的人什麼的,是不可能存在的哦~”

“是嗎?那就祝你早日自殺成功吧。”

我冷冷地這樣道,快步離開診所,身影融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我對什麼是“真相”並不如何感興趣,因為胡因夢有這樣一段話:

“人的潛意識其實是知道真相的,儘管表面都有個人的期許與幻想,心底深處卻隱約地知道什麼才行得通的,什麼才是適合自己的選擇。”

這大抵也是適用於現在的我吧。

不知道真相的感覺往往糟糕透頂,而知道真相這件事亦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

如果硬是要拿什麼來比較的話,大概和我“告白失敗”這件事情差不多?

所以對於一切可能影響主觀理性判斷的事物,我選擇屏蔽。

例如“告白失敗”這件事情。

又例如……

“所知道的那件事情”。

雖是作為信奉科學的唯物主義者,但我終究還是相信一件事情。

“命定”發生的事情一定會發生的,就算出了意外,作為執行者的人——你,也會促成它的發生。

所以,該結束了,這猶如浸泡在冰冷氣泡里的、虛幻而無實的夢。

我想我大抵應該是會坦然面對的吧。

因為我對這一切的發生早有預料。

只要是他所期望的,我想我會做的。

我覺得我大概率是已經昏了頭。

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

大概……

※※※※※※※※※※※※※※※※※※※※

其實無論怎麼說,小治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啊,所以才會在對森鷗外的感情上“輕輕拿起”又“輕輕放下”,遺憾是肯定會有的啊,但我想,小治是絕對不後悔的。

下一章就要開始揭秘了。

【您預購的四十米大刀還有五秒鐘達到戰場,請做好準備。】

我再次聲明:本文HE,絕對絕對是HE。

有時間的可以在評論區留個爪啊,有時候看大家的評論也很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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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野犬]我在後勤部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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