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銀票這一叫，屋裏的人瞬間都斂了聲息，朝着門外看去。
有生人來了。
果然，不出片刻，一陣頗有節奏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
莫小笙忙兩步回去，躺回床上，又拿被子草草蒙了身子，裝出一副大醉不醒的樣子。羅子見莫小笙做好了準備，便收斂起了氣性，將大門打了開來。
站在門前的，是一位老婦人。
羅子怔了一下，問道：“這位是？”
老婦人精神矍鑠，笑着朝裏面望了一眼：“莫老闆不在嗎？”
楚應一見，馬上認出這是城外曹淵先生府上的人，忙走上前來，道：“她喝醉了。您沒見過羅子，不過我您想必之前是見過的。您這次來找小笙，是有什麼事情嗎？”
“楚公子好。”
老婦人點點頭，表情仍舊溫和：“我們家先生要隨肖公子一道去江陵，之後定居在那裏也說不準。讓我問問莫老闆在臨行前，要不要見一面？”
“定居？”楚應頗為意外：“在東陽住的好好的，這怎麼就……”
“江陵是先生的故土。”
婦人道：“之前先生因為遭受迫害，被迫移居東陽，雖說在這裏住了將近十年，對這裏也頗有感情，但還是放不下江陵，想在自己的故土落葉生根。”
“原來是這樣。”楚應忙道：“那自然是應該回去的，預祝先生一路順風。”
婦人臉上的笑意濃了：“先生在我臨來之前囑託我：江陵的特產好，風光也好。風光我們怕是送不過來了，得勞煩莫老闆親自去看，但若有什麼物事想讓我們帶的，我們倒是可以幫上些忙。”
“您客氣了，我們哪裏有什麼想帶的？”
楚應道：“我猜着小笙也沒什麼想要的物事，不過您若是想問她，等她醒了我幫您問問。”
“有勞楚公子。”
老婦微笑着點頭，突然慢慢朝着楚應走進兩步，壓低聲音道：“先生還說，莫老闆現在手中那把喑塵刀，也是出自江陵。有其刀，必有其主。若是莫老闆有什麼疑竇未解，也都可以來找先生。”
楚應神情一滯。
老婦卻已經轉身，隨即便要踏上馬車離去。
楚應反應過來，忙抱拳弓腰道：“晚輩記住了。”
他腦子裏還回蕩着那句“有其刀必有其主”，心中一個巨大的驚疑突然破土而出。
莫非沙澤還沒有死？
他努力剋制住內心巨大的情緒波動，轉過身去，卻發現莫小笙已經斜倚着站在了屋門口，一雙眼睛閃爍着銳利的光芒。
“有沙澤的消息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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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城守府門前，附近的居民依然把這裏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城守內的小吏是不是出來恐嚇：“不許聚眾圍堵，都閃開。”
“官爺，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呀。”
一位身着粗布麻衫的漢子一面擦着額上的汗，一面焦急道：“從開年到現在，也就前幾天下了一場小雨，而且這雲就停了一天，往後幾天眼見着都是大晴天。我們人可以不喝水，但莊稼不行啊，若是讓這莊稼都乾死在地里，我們就連吃飯都成問題了。官爺，大伙兒急啊！”
小吏皺皺眉頭：“城守大人知道你們着急，不是派水車給你們送水了嗎？”
“哎，水少地多，根本勻不開啊。”
一旁的一個農婦眼角含淚，哭着說：“就是的，本來昨天輪到我們家用水車澆水了，結果隔壁的王家非要搶了我們的水車，我們都沒處訴苦去。”
“你說話注意點兒，什麼叫搶了你們的水車？我們家十幾畝地，就給用一車水，根本就澆不完行嗎？”
“大家不還是都一樣？”人群中又有人嚷嚷：“我們家的地也就給了半車，你知足吧！”
“還請城守大人再多分一點水，保佑小民熬過這個春天啊。”為首的那個漢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隨即，就像一陣波濤一般，周圍的人也都跪了下來。
“請城守大人多分點兒水啊！”
“您神通廣大，就再幫幫小民吧——”
“我們一家五口都要吃飯啊，大人行行好吧。”
“我給您磕頭了，磕頭了……”
情勢越發難以控制，越來越多的人都圍在城守府門前，久坐的久坐，磕頭的磕頭，哀求的哀求，都期盼着這位神通廣大的段大人能像當初掃平黑風寨一樣，將這場旱災掃平，救他們於水火之中。
與人斗，拼的是智謀；但與天斗，就全靠運氣了。
此刻的段從錦，就坐在大門緊閉的城守府內，一言不發，滿面陰沉。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有人衝破小吏的阻攔，咚咚地錘起門來。
段織織皺緊眉頭，來來回回走在門前，終於忍不住道：“爹，用兵吧！”
“胡鬧！”段從錦猛地一拍桌案：“用兵馬鎮壓百姓，傳出去讓別人如何想我？我這個東陽城守顏面何在？”
“那……就去請銘二哥幫忙。”
“他能幫的了什麼，能把水憑空變出來嗎？”
段從錦不耐煩地閉了閉眼睛：“你回去吧，別在這面前晃來晃去的，我看着煩得慌。”
段織織憑空被父親責備，雖然心底鬱憤，卻也知道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她只能找了個地方坐下，一面看天，腦子裏一面想着辦法。
“若是實在不行，便祈雨吧。”
段從錦突然道。
段織織一驚，沒想到這句話竟然會從父親口中說出來，脫口而出道：“爹，你知道這種辦法只是徒勞的。”
“我當然知道這是徒勞。”
段從錦站起身來：“但是現如今，首要做的便是安撫民心。定武候的南方轄地今年雨水旺盛。我先在這裏一面求雨，再派人去定武候那裏借些水來，解一解燃眉之急。”
段織織瞬間明白：“父親說的是。”
“只是這取水之事，要盡量少讓百姓知道，否則水車有限，我怕又會引起百姓哄搶。”
段從錦慢慢走了兩步，一面思考一面道：“因為要保密，所以一定不能讓官兵負責。但這車馬通行權一直是在城守府手裏，須得想個辦法，或者是委託給咱們當地的商人才行。這人選嘛……”
遠在自己家裏的的莫小笙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