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此好人

我心裏一驚，一個“小心……”還在嘴邊，我那可愛的小侄兒卻一把抓住那鞋，大叫一聲，“到底誰不要臉啊？勾搭小尼姑不說！還有臉揣着那本破書到處轉悠，冒充先生，給人家亂看風水，騙吃騙喝！上半天還人模狗樣的；晌午小酒一端，就死活不是你了！專干那些個人干狗不幹的事兒！！！還不叫人家說！整天欺負我這個老實人！給你的破鞋！”說到這兒，小侄兒甩開胳膊，猛掄五六圈兒，那鞋“嗖”地一下躥上半空，劃了個優美的弧，朝半天好人砸將下來！

“打娘罵老的好洋洋啊……”半天好人邊說邊接住鞋，朝腳上一套，沖我兒子笑呵呵地道，“豪豪啊！你可都看見了，洋洋是什麼貨色！趕緊躲地遠遠的，要不跟他學壞了，長大可娶不上媳婦兒！！”

“爺爺，你那是什麼書啊？這麼舊？”我兒子十分好奇。

半天好人一聽，立刻來了精神，他一把拉過我兒子，找了塊大石頭坐下，剛想細說那書的“光輝歷史”，就聽一個尖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你這老不死的！啊？！叫你給閨女家去幫點兒忙，你可好了，在這裏跟小孩們玩兒！光說閨女生你的氣，也不說自己……”

半天好人的老伴兒，我的大奶奶，忿忿地叫罵著……

“哎喲喂！瞧我這記性！全是洋洋這個王八羔子鬧的！”半天好人一拍腦瓜兒，抬腿就走，一邊走，一邊回頭沖我兒子道，“豪豪是個好孩子，記得晚上去爺爺那裏，爺爺給你宰鴿子吃！”

“我也吃！！！我也吃……”洋洋躲在三丈外，跳着腳叫喚……

“草死苗旺地發軟，莊稼長地入了天！！！洋洋是個大混蛋…………”半天好人一路哼着，頭也不回去了！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二嬸突然放聲大笑，一邊笑，一邊不停地抹眼淚兒。

“大熱天的發啥神經啊？！”一旁的二大娘不滿地問。

“哈——”二嬸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抹了把眼說：“你知道半天好人去他閨女家幹啥來？”

“不是說幫點兒忙？”

“嘻——這忙幫地——”二嬸又樂了，“上個月，他閨女小美家翻蓋院門樓，好人看了他的《風水指南》，非叫他閨女把焊好的鐵門框改窄，兩邊各去了尺半，說是院門寬了不好，家財外流！”

“小美家這兩年開商店，倒騰飼料可掙老鼻子錢了！”二大娘一臉的羨慕。

“可架不住好人給他胡折騰啊？！小美他對象二軍真是迷信，好人說啥就幹啥？好好的寬門框窄了三尺，這可好，昨天他買回來一輛大皮卡，到了院門前，愣就是開不進去！急地一個勁地跺腳！！這不今天又叫好人去看看，好歹加寬一點，好把皮卡開進去！哈……”

“真是沒事找事兒？什麼年代了？還這麼死腦筋？二軍也是，好人只知道死啃風水，你可是走南闖北的買賣人啊？誰家不是房子越蓋大，院門越來越寬啊？現在家家都買車！”

“可二軍就是信好人那一套！好人跟他說做買賣最好十二點以前不要賒賬！！要賒也得十二點以後賒！最好晚上賒！小軍就記住了！前幾天他親爹一早有急事兒，正好路過他家店，想先從兒子那裏拿兩條煙，回頭再給錢，二軍就說沒有了！氣地他爹扭頭就走！多好的孩喲！！”二嬸連連搖頭嘆息！

二大娘一聽，一怔，忽地又想起了什麼。

“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

“哎！你知道不？小美家去年要翻蓋房子，想把原來的商店改成超市，就是跟城裏那種一樣！大玻璃門，一排排的貨架，進去自己隨便拿東西，到門口交錢的那種！可跟好人一說，好人死活不同意！最後愣是叫二軍把房子地基抬高一米多，在靠街的北牆上開一個大窗戶，窗戶上焊滿鋼筋，再在大窗戶上開一個二尺寬的小門！買東西的人先得爬三四級台階，來到他家窗戶跟前，透過那個小門兒拿東西！真是不方便！”

“我反正是再也沒去她家買過東西！自找麻煩！”一旁一個大伯道。

“可人家二軍就聽好人的！還真這麼干！”二嬸一臉的不解。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洋洋不知什麼時候湊上前來，故作神秘地說，“好人會念咒兒！他整天沒事就在家念咒兒！說是保佑閨女家發大財！！！二軍一聽，高興地一個勁地叫爹！！！”

“你見了？！”

“我當然是聽說的！”洋洋一臉認真地說，“我還聽說好人年輕時就會念咒兒！大奶奶就他去地里鋤草，他這個睡神到了地頭一屁股砸在地上，掏出他那本破書就念‘草死苗旺地發軟，莊稼長地入了天！！’”

“咒中自黃金屋，咒中自有顏如玉！！洋洋！你給老爺爺說是誰告訴你我給莊稼念咒的？”身後突然傳來半天好人的聲音。

“我可不敢說！我怕那東西找我麻煩？”

“這世上還有你洋洋怕的東西兒？”

“有！”

“啥？”

“屋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