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無中生父
“你小子到底哪裏來的!”雲傲牽着那個小阿雪的手,憤憤不平,“我可不相信,我師兄真的在外頭養了人…”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在這裏。”那小鬼聳了聳肩,絲毫不怕他生氣,“事實大於雄辯。”
“你…”雲傲想抽他,到底還是放下了手,“算了,現在我就帶你去見殷師祖,你到底是什麼玩意兒,瞞不過他跟孔前輩的眼睛。”
“你不會這麼做的。”小鬼理直氣壯振振有詞,“現在我爹爹可不受待見,你要是把我帶去他面前,那我爹爹的專情人設…啊不是,形象,就全毀了。殷甘會徹底以為他是個騙子,說不定還要動手呢——怎麼樣,你還要這麼做嗎?”
雲傲停住了腳步,詫異地看着他:“你真的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小屁孩嗎?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不是我聰明,是你們太笨了。”小鬼攤了攤手,“反正,我不會跑的。到了明天,一切都會有分曉。還有,我睡前要喝一杯金雀舌…你不會連這都沒有吧?”
“金雀舌?你還要喝金雀舌?!”雲傲氣不打一處來,“沒有!小孩子晚上喝什麼茶!不怕睡不好嗎?”
“唉,果然不能指望你們。”小鬼嘆了口氣,老成地搖搖頭,“雖說我喜歡喝梅茶,不過你們這裏也找不到什麼好茶了,估計能喝的只有金雀舌了。我不喝茶晚上睡不着,你看着辦吧!”
“你信不信我一拳打暈你!”雲傲舉起了拳頭,“你給我乖乖聽話!”
“你還不至於要跟一個孩子動手吧。”小鬼十分從容,簡直是遊刃有餘,“走吧,不過跟我相處一晚上而已,犯不着這麼動氣。”
他超過了雲傲,留下後者傻愣在原地。
“你…我看你有八百歲吧!”雲傲驚嘆不已,“你究竟是什麼來頭啊——”
“你也是這麼大的人了,能不能稍微收斂點啊。”小鬼皺起了眉頭,“大驚小怪,一點都不穩重。難怪這麼大了還沒老婆。”
“你他媽——”雲傲生氣了,“你就是欠收拾!管你是誰家孩子,就當你是師兄的種吧!我先以舅舅的身份教育教育你怎麼跟長輩說話!”
誰知那小鬼一點懼怕都沒有,反而打了個哈欠:“隨便你咯。反正我困了,要睡覺。——你住哪裏啊?走了這麼久還沒到…你不是我舅舅嗎?要不你背我?”
“去你的吧!”雲傲快給氣瘋了,“趕快給我走!”
(我是馬上完結的場景分割線。)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千塵坐在屋檐下,心裏免不了有些蒼涼。
她根本不願意相信,那真的是殷司的孩子。
若無其事地安排殷司睡下,她一個人偷偷溜了出來,心裏開始慢慢盤算起來。
千塵已經經過了最歇斯底里、最喪心病狂的階段,她的頭腦在慢慢冷卻,或許她仍舊不願意麵對殷司,可是她明白,那孩子找上了門,她早就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那孩子也太像殷司了,可就是因為太像了,才令人覺得奇怪…甚至可以說是詭異。
在這個孩子面前,殷司自然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畢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種。
可是千塵百思不得其解,往前算一算,七八年的光景,那時候殷司哪裏會有分神跟別的女人來往的機會呢?
七八年前…他應該還在魔域跟他舅舅鬥智斗勇啊!
或者,若那孩子的母親是魔族女子,那就怪不得他長得跟殷司幾乎一模一樣了!
千塵心裏突然意識到,這一條假設是說的通的。
這麼一來,一切都說的通了。
理智已經幫她理清了一切,可是她的情感卻依舊再幫殷司開脫着——
他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主動的。
一定是那個女人誘惑他的。
後來他是擔心自己翻臉,才一直瞞着的…
一定是這樣吧?
千塵忍不住開始思考——阿雪究竟喜歡我嗎?或者…他的確喜歡,卻也不是非我不可…
他一定會趨利避害…
可是,如果真的是為了趨利避害,為什麼要拼了所有修為救她呢?
或許,那個小鬼果真有什麼蹊蹺?他是無辜的?
怎麼可能是無辜的。
千塵想起自己父親的話來。
一個男人,若是跟你說他是喝醉了沒記憶,跟別的女人上了床,那肯定是假的;要是真喝醉了,早就睡得人事不省,什麼事都不會發生的。
千塵腦子裏又是一團亂麻。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是關心則亂,若這事不是發生在殷司身上…哪怕是發生在雲傲身上,她都不至於亂成這樣。
天哪,那麼大的一個孩子!
千塵現在根本顧不得什麼長子嫡子,她只關心殷司到底有沒有養着另一個女人,他心裏到底有幾分屬於自己?
千塵慢慢把腦袋埋進了膝蓋,她抱住了自己,在階下縮成了一團。
明天…明天一切都會有分曉的。
不要擔心。
這種夜晚,殷司當然也睡不着。
他是裝的。
但是千塵心亂,動作也有些粗魯,她下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邊的燈座,聲響不可謂不小,但是她似乎沒聽到,自顧自地出去了。
殷司聽到聲音,眼皮動了動,不過他也沒有勇氣喊住千塵。
他今日才明白什麼叫刺激。
先是得知自己的母親是被“造”出來的,然後一個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小鬼從天而降,抱着自己就喊爹。
殷司百口莫辯,他甚至失去了解釋的勇氣。千塵那狐疑的目光無疑已經給他判了死刑。
他太明白千塵了,只要她心裏認為他是愛她的,那麼不論現在的境況多麼艱難,她都可以微笑着撐下去;可若是心的邊疆垮了,那麼她的堅強也會立刻土崩瓦解。
換作平時,他當然可以說服她,讓她破涕為笑;可這個孩子在這裏,他的溫柔變成了虛偽,勸慰變成了狡辯…那就是越描越黑,任由他如何努力,千塵心裏的成見都不會崩塌。
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幸好,明日便能清楚那個孩子是從哪裏來的。
殷司清楚,自己還沒有糊塗到跟別的女人過了夜還一點記憶都沒有的程度,那孩子絕對有鬼。
可是…雲傲甚至驗過了他們的血親關係,那孩子的確該是他的…
殷司覺得腦袋抽抽得疼,他沉沉地嘆了口氣。
難道,他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忘記了?
明日…一切都會有分曉的。
(我是時間分割線。下個月估計會匆忙收尾,估計不會穩定更新了。)
第二日,雲傲生怕這孩子被旁人看見,早早地就領了來,結果卻看見千塵坐在院子裏,面無表情。
雲傲用鼻子想都明白,肯定是一晚上沒睡。
也是,哪個女人受得了這個啊。
若是這個孩子沒說假話,那殷司豈不是騙了她將近十年?
“阿霽,外頭風露重,這麼早你就等着了?”
千塵點點頭,沒辯解什麼:“你來了。”
“阿霽,別難過,我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雲傲努力勸慰着她,“師兄…可能犯了錯,但是他一直…”
“好了,把孩子留下,你回去吧。”千塵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僵硬的筋骨,“你一天天挺忙的,現在回去還能歇會兒。”
“不用了,我叫墨痕去跟我爹說了,”雲傲連忙擺擺手,“我今天不去伺候了。我陪着你們罷。”
“你還是回去吧。”千塵苦笑,“別來看我們的笑話了。求求你了…”
“啊…好!”雲傲連忙點點頭,又轉頭對小阿雪說,“你可不許氣人,否則——”
小男孩的眼中湧上了淚花:“我不敢的,我乖乖的——”
“嘿,你個兔崽子,你昨天可不是這樣的!”雲傲的手指挆了挆他的腦門,“小屁孩兒,看不出來你還有兩副面孔啊!昨天還跟我要金雀舌…”
“什麼金雀舌?”小男孩淚眼汪汪,“是雀舌嗎?好…好殘忍啊…”
雲傲氣不打一處來,他甚至想打人——不過最後他還是沒下手,只是轉向千塵:“阿霽,這傢伙不老實,你可千萬小心…”
“我知道。”千塵點點頭,“你放心。”
“師兄起了嗎?”她接話太快了,雲傲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餘,但是又不太放心,“我去叫他吧——”
“不用了。”殷司從容地從屋裏出來,“我醒了。”
若不是他眼下青黑,雲傲差點以為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爹爹!”小男孩歡喜地撲了上去,“我們可以去找娘親了嗎?”
殷司神色複雜地望着那張跟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還沒說話,就聽到一邊的千塵說:“可以了。你帶路吧。”
小男孩一路上歡歡喜喜蹦蹦跳跳,兩個大人跟在他身後沉默着。
“只要他是你的孩子,我會好好待他的。”許久,千塵輕輕嘆了口氣,“我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你不是不了解我,換作是以前的我,我一定會跟你一刀兩斷…可是我們還有寧兒,我不希望他沒有父親。等他大些,成年之後,我們再和離吧。——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遇到這種事。我做不了賢妻良母,我不要跟別人分享夫君。你知道,我眼裏容不得沙子的。”
殷司似乎想說什麼,好幾次想開口…可他最後什麼都沒說。
不知不覺,他們到了人間與魔域的中間地帶。
男孩打了個響指,他們身邊的一切都變了。
千塵很快意識到,他們應該是進入了類似黃湘小天地的地方,她不由得警覺起來,眼睛緊緊盯着前面領路的男孩。
男孩笑吟吟的地轉過頭來,可是他的聲音已經變了,那是一個屬於壯年男人的聲音:“阿雪,我親愛的兒子…”
“想跟你單獨相處一會兒可真難。”他輕輕笑了起來,“為父可是專門打造了這個孩童,才見到了你呢。好久不見,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