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縣城的菜市場有韭菜炒雞蛋的味道,生韭菜和餿雞蛋。
混亂攤子發出討價還價的爭論,王嗯跟余港揚兩人剛下車就被吵架聲的發酵味給綁住眼睛,生生不息,直到紅胸·罩被賣出。
“大哥信我的沒錯!我家質量杠杠的!保准你穿得舒服……”
胖子男人瞪着男老闆,罵罵咧咧的嘴上全是烤鴨油,一條49.9的胸·罩被他砍到25塊錢,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還敢紅臉蛋伸脖子。
“瞎了你狗眼,老子是男人!”胖子把手機關了屏,老闆立馬低下腰,一臉無措從掛皮帶的鐵架邊選了PE材質的手挽袋,袋子上還印着雜品牌的名字,僅僅賺了10塊差價的胸罩,一個袋子又丟了5毛。
但錢還沒掃碼進老闆支付寶賬號,哦!是馬雲給的勇氣。
“錯了錯了哥,我嘴快!保准嫂子穿得舒服!嫂子舒服了,您不就更舒服了!”
老闆畢恭畢敬的模樣讓王嗯的臉綳得緊,人民幣皺在一坨唐鴨屎里,也照樣有人拿手碰唐鴨屎,他覺得老周就有那雙手,抓屎的手賣情·趣內衣,沉、有累贅。
廣告布也累贅,上卻沒有黑絲襪套乳的風俗模特,花錢做來欣賞個啥?余港揚自顧自望去,“這金髮美女真漂亮!”
外國妞和中國妞擺着頂腰窩的笑臉,她們臉蛋高級,身材苗挑,廉價的噴繪布料也擋不住胸型堅挺,如同寶石是透明,可石頭割開是黑色,格子布風吹日晒,姑娘的顴骨就像石頭顏色。
余港揚挑了件顴骨顏色的內褲,剛想問價格,王嗯就搶了去,“喜歡黑色?”
“當然,像你一樣騷嗎?”余港揚忍不住吐槽他草莓衛衣,他覺得那白草莓一定很酸,不然怎麼總處處跟自己作對。
“這個好看,老周,收錢!”王嗯把所有純色的內褲都扒拉開,有很多條都掉在地上,周老闆也笑眯眯撿起來不抱怨。
余港揚感嘆老闆好脾氣,這輩子與乳腺癌只有百分之一的關係和男的女的,這種性別毫無所謂。
正好王嗯拿了一條無痕女士內褲甩給余港揚,隔着下·體毛都能磨起小疹子的晴綸糙布,這條5塊錢的內褲,余港揚說買不起,他喜歡吃的真知棒才1塊錢,內褲下嘴的棉花口感不甜還咸,他嘗膩了,不買!划不來。
“我男的我沒錢,我什麼都買不了。你先把工資付我?”
王嗯無視他想透支工資的理直氣壯,學着那英的話就是:媽的,最煩裝·逼的人。一個學校都不回的叛徒,拿了錢后,逼·樣肯定上天,到時候人都找不着,還指望他做龜公?
“賒着,周老母今年發了冠心病,你多多少少在他家買了,那內衣也行,送你女朋友。”王嗯見余港揚相機不離身,又說,“買得起相機就別裝孫子,你爸也是有錢的主,犯不着跟我賣慘。”
“你不逼着我買情·趣內褲就行,不過賺葯錢還能賒帳?你小學畢業沒?說話一點邏輯都沒,鬼話吧!”
人話說給閻王聽是要割舌頭,變成鬼。
王嗯假設說老闆他娘是長了青春痘,余港揚保不齊會17年行一善,裝裝樣子把內褲買下來。
但冠心病?什麼冠狀動脈血管發生動脈粥樣硬化,什麼血管腔阻塞,都要等到病變。
等到心臟被·插上皇冠,撲通撲通跳成脫衣舞娘,性感模樣換作直接拿衛生紙塞老人鼻孔,其窒息離世得更快,這是余港揚得知人有心臟病的第一反應。
余港揚不買了,他聽到大喇叭的廣告詞,站在街道中心。
王嗯沒跟着他,獨自去了紙紮店,買了香火和紙錢,河燈比較貴,上面裝飾的葉子已經成了暗綠,10塊一個還沒手巴掌大,但他還是要了兩個。
……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全場清倉處理賠錢大甩賣!你走進來瞧一瞧走進來看一看,買不買沒關係!原來十元八元的產品現在全部都兩塊了!兩塊錢你買不了吃虧,兩塊錢你買不了上當!
人話說完,擴音器里又放出yeyeyeyeye的人聲嚎唱,不知道是哪位十八流歌星的名曲,難聽到雞籠里的雞都撲起翅膀,想飛出大氣層。
隔壁也有一家清倉大甩店,廣告詞更囂張,經濟危機!經濟危機!溫州王八蛋老闆錢牛牛倒閉跑路了,剩餘貨物抵債清倉,虧本泣血大甩賣。
但沒有爛耳膜的歌,余港揚就選了王八蛋開的店。
店裏人擠人,買胸罩的男人蹲在角落裏看小黃書,時不時往口袋裏塞亮晶髮夾,余港揚推開人站他面前雙眼微眯,男人看着余光中的腳脖子佇立在自己面前不動,猛抬頭,起身離開。
“你借的都是不值錢的東西。”
余港揚說得胖男人愣愣的,還故意把偷說成借,露出毫無正義感的真實一面,讓同類放鬆警惕。
是好玩的叢林法則。
余港揚接著說,“你手裏的書都比發卡值錢,賣給中學生起碼多出2倍。”
胖男人不聽這明面荒唐話,傳播淫·穢物品,處二年以下有期徒刑,這量形標準,王嗯幾乎每天都說,他聽了兩年多,就跟坐了兩年牢似的。
“別走啊!借點錢我。不借?我就讓人知道你偷東西。”
胖男人篤定余港揚不敢揭發他,眼前小子瘦如柴火,腳踝骨頭尖起,一啃就碎。
余港揚見他不屑,徑直走去翹二郎腿的老闆,“那胖子告訴我你們店裏有黃色小說賣,有多少我全部都要!”
聲音是故意喊出來的,大到跟蹲在排水道后沒有攤位的婆子賣冬瓜一般,余港揚從沒見過那樣大的冬瓜,估摸着五十多斤,兩人在菜場撕打起來,倒在河涌黑臭的地上,把冬瓜也劈成兩半。
打人的不是胖子,是王八蛋老闆,他沒有跑路,做出來的事也很王八,頭縮進龜殼,見不得光,生怕被人知道賣黃文黃漫,甚至黃碟的生意。
三斤豬肉的剁開剁起,夾着付錢的嘟囔聲,“真貴啊!現在豬肉都30多一斤”
“哎呀媽沒辦法,外面的豬都生了瘟,大家生活都難得勒!”
“有人打架!”、“別過去寶寶!”
王嗯聞聲從人群中脫出,靠在滷菜店的玻璃冷眼旁觀。
老闆佔上風,他紅了眼,每擊拳頭,實實落肉。
打得余港揚右臉全是血,紅血往脖子流,往地上灑,和地上殺魚血水混在一起,成了大花形狀。
此刻的活魚水菜,生雞活鴨,挨挨擠擠、熱熱鬧鬧,他都感受不到,除了耳鳴聽不見任何聲音。
但王嗯看得仔細,他眼前流血的男孩在笑,他仰起細長脖子,脖子上全是老舊紅痕,是上吊過的疤。
弔死鬼在生前最後一刻會吐出舌信子,從喉腔的潤滑長道吐出來。
余港揚半跪在地上,腰卻挺直,笑時的吐舌頭動作又見兔牙黃黃的,是長年抽煙留下的痕迹。
這麼深的痕迹,大概已經染肺成墨。
王嗯不忍,腿往後一蹬,小推車的玻璃震出響聲,眾人又把目光投向王嗯,包括打人老闆。
很快,打人的鬆手,被打的深默不語跟着王嗯走。
“笑你媽呢,人打你不會還手?”王嗯說。
“我不覺得痛。還手了得送人去醫院,醫院挂號14塊,我能吃兩碗米粉。”余港揚見王嗯不說話,又問,“去哪。”
“回去。”
回這個字口圈着口,逃跑都得繞着走。能回的肯定是熟悉地方,比如家鄉、母校。
這些地方都要繞着走的人,就是沒良心。
王嗯就打算繞去彎路回雞坡巷,走之前他對着車子撒起了氣,裝臊水的桶一腳踹倒,水濺似飛蟲,爬在皮墊上。
車子髒了。他又不好一屁股坐上全是糞水的車子,又想着把車屁股墊拆了。
余港揚見他徒手拆機車的模樣很不解,“瘋了嗎?髒得話擦擦不就好。”
因為余港揚有紙巾,車子很快就被擦乾淨了,只是臭味還在,吸引了很多蒼蠅在四周環繞。
為了躲避蒼蠅的啰嗦,兩人離開了農貿市場。
余港揚背對着王嗯坐,是王嗯要求的,“你胸口很臟,背着我坐。”
“我哪裏都髒了,不止前面。”余港揚指自己的褲子,牛仔褲的黑都被染成了紅和黃的混合色。
天上也出現了這個色,原來已經黃昏了,明明事事無成的一天,卻累得相機都抓不住。
余港揚舉起外殼破裂的相機對着滿臉血液的自己。
咔嚓~
照片里還留下了王嗯的後腦勺,隨後他輕輕往後一仰,歪着腦袋,靠着王嗯的背,合上了眼。
王嗯的背很厚實,肌肉塊隔着衛衣布料是有弧度起伏,這種背,像企業皮椅的躺感,很嚴肅。
“死遠點。”王嗯的聲音透過頭盔,更低沉了,遙遠如河與橋,他的聲音是河,沉橋的下頭。
“骨頭好酸啊,我靠一下!”余港揚話剛落,相機就摔在地上。
王嗯聽到一聲巨響,透過後視鏡看掉落地上的相機,立刻就轉車頭,用腳尖勾住機帶,踢起,接住了。
他把相機掛在機車把手裏,相機跟機車碰撞出嘚嘚的敲響。
王嗯也不心疼,這車子是盜版寶馬S1000RR的寶雕牌機車,還是二手的,價格便宜到不說了,主人都死了,這車也沒啥可珍惜的。
他怪心疼自己的衣服,全被余港揚染臭了,要是沒這事,這衛衣能穿一個星期不帶洗的。
“老闆,你先借我點錢吧,我想買個新相機。我可以把告訴你妹的話…告訴你。”
“你以為我很在乎她聽到了什麼嗎?”王嗯全身貫注在開車,眼似鷹的眸光。
“……”
車子行駛過橋,風打在人臉上很粗暴,往平地下開后才慢慢溫柔,那是一片青綠草地,草高得能遮住弓高身體的銀6。
“你跟我妹到底說了什麼?”
“哥哥有拳頭,能打爆看過來的眼睛。”
“哥你大爺,你是她哥嗎!”王嗯還是沒忍住問了,停下車看着睡得迷糊的余港揚,喝了口江小白。
“我是說哥哥你呢!你的拳頭硬……”余港揚用餘光收住王嗯的精緻側臉,對着帥哥撒謊的感覺特別刺激,美好五官識破謊言會扭曲成醜陋癩蛤蟆嗎?
他對王嗯撒謊了,他跟王星子說,哥哥有·丁·丁,只·塞·嘴巴吵的妹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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