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凌疏對楊曄的調笑恍如不聞,反手長劍橫掃狂劈而至,劍氣如長虹,將一干隨着楊曄進攻他的兵士的長矛掃成了兩段,劍氣震得眾人亂紛紛跌出,有送命的有受傷的有落水的,七零八落。
楊曄隨着劍勢後退,長槍在身後的羊皮筏邊緣一點,竭力穩住身形,接着出槍和凌疏過招。白庭璧和鍾離針知曉凌疏手中是寶劍,怕自己主子應付不了,舉兵刃毫不客氣地跟着左右夾攻,在一張小小的羊皮筏上縱橫來去,打在一處。
但水上交戰的形式對楊曄這方卻越來越是不利,敵眾我寡,被羅瀛的兵馬打得一步步退到了岸邊,眼看着對方跟着逐步逼近過來,北辰擎忙命鳴鑼收兵,眾兵士聽到鑼聲,便跟着往後撤走,一時間兵敗如山倒,風捲殘雲般卷上了岸。羅瀛的兵馬上了岸,被北辰擎部下搶上來攔住,就在這河邊激戰起來。
楊曄腳下的羊皮筏也在跟凌疏的糾纏過程中漸漸後退,不着痕迹地靠了岸,凌疏猶自不肯罷休,從水裏攆到岸上,出招凌厲狠毒,只攻不守,嚇得眾人躲避不及。這般不要命的打法,連楊曄也微微有些心驚,但他不敢忘了自己的正事兒,長槍橫掃,待凌疏回手抵擋的當口,飛身搶上一匹戰馬,口中喝道:“鍾離小白,他已經瘋了,不必理他!羅瀛的大軍攻過來了,快快抵擋!”他自己卻打馬先行,沿着窟野河往東南方向逃了過去。
凌疏一看他竟然不戰而退落荒而逃,一口氣憋在了胸口處,怎麼都咽不下去,見身邊北辰擎部下一名騎兵策馬過來,他搶上去一劍便將那人劈落馬下,跟着飛身上馬,身後兵士蜂擁而至,隨着他攆了過去。羅瀛在水裏還未上岸,見狀高聲叫道:“凌大人,當心有埋伏!”
凌疏恍如不聞,只管追趕過去,他身後大批的兵士跟着就衝殺過去。羅瀛見抵擋不住洶湧之勢,只得讓幾員副將加緊跟上。
楊曄帶着一隊人馬按北辰擎安排好的路線遁逃,見後面凌疏帶着羅瀛的兵馬果然跟了過來,心中暗喜,一邊抵擋飛來的羽箭,一邊後退,待轉過一處小小的河灣,他突然駐馬不前,回身笑道:“你一直攆着我幹什麼?”
凌疏見他停住,剎那間形如鬼魅般撲了上來,長劍化為一縷詭異的流光,直點他眉心而來。
楊曄在馬上一個倒伏,堪堪避開,接着斜身出槍,挾着勁風刺到,凌疏長劍在他槍上一點,借力在空中一個旋身,反手又是一劍,順着他槍桿削下。真正是兔起鶻落,靈動迅捷,直襲楊曄的手腕而來。他變招如此之快,楊曄無奈下只得隨着劍勢從馬上翻身躍下,伏地一個翻滾,才堪堪避開。
兩人在這裏走得幾招,凌疏手執寶劍,劍法凌厲,楊曄不是敵手,左躲右閃間未免形容狼狽。恰此時,凌疏忽然聽到左右和後方來路上同時響起了喊殺之聲,他心中一驚,百忙中回頭掃視一眼,卻見一排排弩兵手持弓箭,從三面包圍逼近上來,帶隊的正是北辰擎。凌疏微微一怔,手上頓時慢了,被楊曄挺槍逼退幾步,聽得楊曄笑道:“凌大人,凌疏啊,你中伏了知道嗎?乖乖地扔了劍投降,畢竟你我有一夕之歡娛,無論如何我是不捨得殺你的。”
他把這件破事兒翻來覆去地說,不厭其煩地在人前晾曬,凌疏再一次忍無可忍,胸中一陣氣血翻湧,唇角血線便蜿蜒滲出。楊曄一見,連忙住嘴,卻聽他冷聲道:“中伏又怎麼樣?大不了同歸於盡!”
楊曄聞言一個忍不住,又嬉笑道:“殉情啊,生不能同寢,死則同穴么?倒是真沒想到你對我情深如許……啊喲……你下這般狠手!”凌疏如狂風驟雨般撲了上來,楊曄左支右絀,顧不得再貧嘴,只得用心跟他周旋。
楊曄帶來的兵士已經在領隊的呼喝下兵分兩路,往兩側跑了去。北辰擎帶人逼近,瞬間將凌疏的人馬圍在中間,亂箭齊發的當口,兵士一見中了伏,對方兵馬又多過己方許多,頓時驚慌失措,一邊擋開亂箭,一邊往南側退卻下去。未曾退得幾步,前方的兵士忽然一陣慘呼,竟然陷入了淤泥之中。越掙扎,便陷得越深,困住了動彈不得,後面的不知就裏,湧上來接着往裏陷,被趕上來的弩兵射殺當場,一時間慘呼之聲遍野俱是。
凌疏身後本來跟着董鶉董鴿,跟着羅瀛身邊的幾員副將,但此時已經被沖得離開了凌疏身邊,任憑如何呼喝指揮,也擋不住兵士的一片混亂。這兩三千人馬亂紛紛地前仆後繼,一大半陷入淤泥,被弓箭手射殺當場,一小半回頭拚死突圍,卻敵眾我寡,死傷慘重。
北辰擎與混亂中一直在尋找楊曄,忽然看見他和凌疏竟然還廝殺在一處難捨難分,忙帶人擠過來,遠遠地就呼喝道:“快去接應淮南侯出來!”他身後的侍衛和兵士隨着他如狼似虎般搶將上來,便要將凌疏群毆。
凌疏長劍一挺,毫不畏懼,迎着眾多敵手就沖了上來,劍到處所向披靡,血肉橫飛。楊曄看死傷慘重,怒得跳腳,挺槍接着過來夾攻。凌疏劍法再高,終究抵不過眾人洶湧之勢,激斗中長劍被北辰擎一刀震飛,遠遠地飛了出去。他一咬牙,忽然迎着楊曄的槍飛身撲上,楊曄驚道:“你你……”手中收勢不及,只來得及歪了歪槍頭,擦着凌疏的肋下刺出,身上一緊,已經被他一把抱住。凌疏藉著他的來勢一個翻身,兩人同時飛了出去,遠遠地落在了淤泥地里。
北辰擎驟不及防,慌忙下令道:“停止射箭!”
楊曄的槍夾在凌疏肋下,回不了槍,只得撤了手,怒道:“你瘋了,還不放開我!想悶死在淤泥地里么?”伸手拚命要推開了他,卻被他死死抓住不放。掙扎撕扯中越陷越深,楊曄驚慌起來,喝道:“凌疏,快放手!再不放手我……我就當著這麼多的人做了你!”
凌疏恍如不聞,只管緊扣着他不放,楊曄一怒,伸手就去扯他的衣服,下面的扯不到,只把他領口和衣襟扯開了,露出了半邊肩膀來。那肩上,還有第一次凌疏落入他手,被他生生啃了一塊肉去,留下的一個傷疤,兩排齒痕。
這齒痕勾起了太多香艷旖旎的回憶,霎時間楊曄心神動蕩,一低頭,就着上次的傷疤一口又啃了上去。肌膚與他雙唇交接時,凌疏通身一陣戰慄,慘白的臉頓時轉為緋紅。這麼眾目睽睽之下,又被他這樣佔了便宜去,落入泥坑他竟然也不放過任何調戲侮辱自己的機會,當真是令人羞憤欲死。
他心中一片混亂,終於鬆了手,爾後使大力將楊曄往後推了開去,要將這禽獸推離自己身邊。
楊曄一呆,抬頭看着他,卻見他身軀往後一滑,越陷越深,原來這河灘地有高有低,淤泥並非都是北辰擎所探得的四尺深,凌疏腳下是一個大坑的斜坡。他這麼一鬆手,就身不由己地滑了下去。
這次換楊曄出手如電,抓住了他的衣服,觸手是滑膩的淤泥,幾乎要抓不住,忙道:“凌疏,別鬆手,快抱着我,我不氣你了!”
凌疏怒道:“你鬆開!我寧死也不許你再侮辱我!”一邊拚命掙扎,楊曄不敢鬆手,卻被他帶得越陷越深,已經漸漸地感覺到胸悶難當,驚叫道:“他瘋了,他要拖累死我!雲起,雲起啊,你快來救我!”
楊曄的兩個侍衛鍾離針和白庭壁已經趕到淤泥地的邊緣,見兩人大半截身子陷在淤泥里,頭臉上也俱是泥沙,還在撕扯不下,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白庭壁語無倫次地道:“侯爺,你不要亂動,越掙扎會陷得越深。不不不……凌大人,有話好說,快快上來!”
旁邊的鐘離針見機快,忙抽出一根長長的套馬索甩了過去,可惜他功力不夠,差了兩丈遠甩不到楊曄的身邊。正焦急間,北辰擎穿過一路刀光劍影搶到,扯過套馬索再一次扔出,準確無誤地套住了楊曄的身體,運力往外拉扯。他一人扯兩人,還有一個是不肯配合的,因此頗為費力,但也無法言明讓楊曄將凌疏放開,便是說了他也未必肯放,心中未免好一番感慨萬千。
楊曄依舊抓住凌疏不放,他沒想到要放手,實則放手也就放了,楊熙這邊少個敵人,楊燾那邊少個寵臣,他楊曄沒有任何損失。但他就是不肯放,一邊扯着他一邊哄勸道:“你聽話,跟我出去。死在這爛泥里不憋屈嗎?這滾得跟豬一樣,你難道不嫌臟?回頭你陷進去,羅將軍連你的屍體都找不到,白活了二十多年,一副棺木都混不上,不覺得很虧?”
凌疏身邊不遠處許多被射殺的羅瀛部下兵士,他看在眼裏,知道自己一時衝動誤了大事,導致這次的中伏,心中未免後悔。想來被楊曄扯出去,自己成了他的俘虜,接着受他侮辱不說,羅瀛投鼠忌器,會更加被動。因此只不答話,努力要擺脫楊曄的手,掙扎撕扯中他胡亂幾掌打在楊曄的肩頭可胸口,楊曄被打得血氣翻湧,沁出了一頭冷汗,罵道:“你這狗-日的,老子難得發一次善心,你擺什麼譜?要不這樣,出去我就放了你,我說到做到,你乖乖地聽話,別再掙扎!”
羅瀛失去了凌疏的蹤跡,一路策馬追趕一路收羅自己僥倖逃出的殘兵敗將,恰此時趕到,和北辰擎部下一片混戰。羅瀛遠遠地看到北辰擎,張弓搭箭連珠炮般射來,鍾離針和白庭壁慌忙出手替北辰擎抵擋,羅瀛力大,長箭挾着勁風射到,震得二人手臂酸麻。最後一個不留神,一箭沒有擋開,直襲北辰擎后心。
北辰擎手上不敢松,只得微微趔趄身子,長箭擦着左上臂過去,帶走了一塊皮肉,頓時血流如注。他悶哼一聲,穩住力氣運功一提,終於將這兩隻禍害從淤泥里扯了出來,接着運力一抖,楊曄和凌疏飛起,摔落在一塊乾地上。楊曄舒一口氣,終於緩緩鬆了手,對凌疏笑道:“我說話算話,不抓你。你看我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