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明凡清

南方夏末的夜，剛好是暴風雨的壞天氣。起初雲層很厚，黑漆漆，沉甸甸的，塞滿了上空。熱風逐步擠壓膨大，馬路兩邊行人路上的白樺樹不安地扭動起來。沒過多久，雨珠就一連串一連串嘩啦啦地往下墜，伴着亂竄的勁風毫無次序地飄動。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毀掉了一行人本來打算踢野球的願望。

這座海邊的大城市，被大霧籠罩着，被暴風雨肆虐着。積雲中閃出刺眼的亮光，巨大筆挺腰肚的高樓大廈，便如矗立的巨人一樣若隱若現。波浪被翻卷着，浪頭一陣高過一陣，不斷拍擊着搖搖欲墜的礁石。偶爾還能見到碼頭有點昏黃慘淡的燈火，再者便是市中心高樓大廈幾塊玻璃窗透出亮光來。

後半夜兩點鐘左右，外面雨聲漸漸變得細弱，窗檐外的雨露連續不斷地滴落到銀白色的鋼管架上，發出啪嗒啪嗒的撞擊聲，房間周圍的空氣愈發熱了。明凡清在床上翻覆了多次。沉寂了一會兒，他從床上翻身下來，順着牆壁輕車熟路地摸到了燈光開關，然後輕輕一摁，“滴答”，黑夜中又現出一處光亮。

明凡清從小就受到嚴厲管教，父親總是拿中華傳統教條家規來約束自己，雖然倫理道德式的教育使明凡清在外人看來，是一副斯斯文文，知書達理的樣子，然而教育過程中的極端部分還是有的。

對於毫無興趣可言的東西，他絕不想委屈自己去接觸。除了足球，他還會鋼琴，他記得自己剛剛進入高一那會的迎新晚會上，自己彈了首鋼琴曲，他明白，自己絕對就是舞台上的焦點。可是他真的喜歡鋼琴嗎？不，他喜歡在綠茵場上奔跑的感覺，他的伯父，是一名前職業足球運動員，在他小的時候教過自己不少東西，這也讓他在同齡人當中出類拔萃。

儘管如此，他的父母本意並不打算讓明凡清以踢球為生，而且他的伯父也說過，自己的天賦雖然確實不錯，但是想要踢出名堂還差得遠，更何況，自己的父母並不支持。

第一次見到里克爾梅，是在伯父家裏，那是他看的第一場足球賽，2006年德國世界盃小組賽，阿根廷與塞黑石破天驚的6:0，幾乎是羅曼在最高水平的舞台上奉獻的唯一經典——如果古典前腰所在的球隊必須華彩般的勝利作為登基的典禮，那麼這場比賽絕對是實至名歸。

那場比賽讓明凡清印象深刻，尤其是里克爾梅，他的伯父看到自己對足球如此感興趣，就送了一丟錄像帶給自己。

從此，就愛上了里克爾梅。

高一的時候，自己進了市北第二中學，那時候的市北第二中學，已經沒有巔峰時期的統治力了，但是依舊斬獲了全國大賽冠軍。

高三的那一批主力走了之後，擔子來到了明凡清這批人身上，雖然黃毛小子等人是他的學長，但是給不了明凡清足夠的幫助。

被譽為“黃金一代”的那一批人，只有艾力江來到了市北第二中學，而且明凡清從訓練中也看出了他的實力，跟原來高三的那幾位學長相比，還是差了很遠。

黃金一代的其他人分散在了全國各地，這也讓市北第二中學的統治搖搖欲墜。明凡清只想勝利，他不容許失敗，不容許市北第二中學丟掉冠軍。

他還記得去年新年杯的那個晚上，自己在點球大戰中罰丟了點球，雖然最後他們取得了勝利，哨聲響起的時候，明凡清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淚水，直接趴在地上哭了起來，隊裏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明凡清哭，老隊長上去安慰他。那場比賽，自己沒能把握好機會，同時又在點球大戰中，作為一點出場缺乏丟了點球，明凡清非常懊惱。

“我知道我每場比賽都會犯一些錯誤，我的賽場表現從不是十全十美的。但是這些“失敗”對我來說更像一種經驗：如果再遇到這樣的情況，我該怎麼做，我該如何迅速地做出反應。某種意義上，這是一條迅速提升自己的好途徑。”老隊長坐在明凡清身旁，右手摟着他的肩說道：“贏都贏了，還哭什麼，好好慶祝一下。”

“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這支球隊裏沒有人可以說對不起。在生活中，我們總是傾向於展現自己優秀的一面：‘看，我做到這件事，我成功了！’但是為了進步，我們也不得不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從而進一步完善自我，追求更佳的狀態。罰丟點球沒什麼的，站在點球點前的每一個人都是勇士，值得尊敬的勇士。我以前也像你這樣，每一場比賽結束，我都覺得自己的表現糟糕透頂。這種情緒讓我在賽前倍感壓力，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打一場新的比賽。現在的我，已經能夠全面的認識到自己的優勢與不足，甚至有時候，我更願意去面對自己“糟糕”的一面：在自我批評、自我反省這件事上，我想很少有人比我還苛刻。”

明凡清低着頭，沒有說話。

“市北第二中學的未來，靠你了，別哭哭啼啼的，像個男人的樣子，你以後可是市北的排面。”

明凡清抬頭看着隊長，對方的眼裏滿是堅毅。

後半夜的風變得涼嗖嗖的，可能是雨後降溫的緣故，當明凡清從幻想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他夢到了這場比賽，於是就坐在了床邊，陷入了思考。

那個叫秦文昊的傢伙，雖然實力不算強悍，但總給自己一種打不死的小強的感覺。雖然一直嬉皮笑臉的，但是明凡清有種感覺，他會是那種為了足球豁出命的人。

不知站了多久，明凡清已經漸漸感到寒意，為了透氣，他只是拉上了窗紗子，接着在床邊坐了一會後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