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確實另有所圖。”
沈清淼的笑容淺淺地掛在嘴角，這句話像一陣風一樣在岑令耳邊吹了一圈，讓她忍不住打了個顫。
岑令兀自懷疑是不是幻聽了的時候，沈清淼已經放下了手中的食材，朝她走了過來。
“我自己也知道我有些過於熱情了，雖然我這人本來也就熱情，但對你終歸與旁人不同多了。”沈清淼眨眨眼，“你覺的奇怪也正常，你想不想聽我說原因？”
岑令暗暗清了清嗓子，心提到了嗓子眼，有些不妙的預感，猜測着沈清淼是不是要和自己攤牌，又恍惚間覺得心底有隱隱的抵觸。
沈清淼已經走了過來，她看着岑令，漂亮的大眼睛像是矇著一層霧氣：“你長的很像一個人，特別像。”
“什麼？”岑令皺了皺眉。
“我初中的時候有一個朋友，那時候我們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吃飯一起玩，後來上了高中，我們好不容易考到了同一所高中，她卻在高一第二學期就突然轉學了，連一聲再見都沒和我說。”沈清淼低下頭，長發垂了下來，遮住了她半張面龐，“我本來打算去找她，卻因為一些事情耽誤了，這些年再也沒有見過她。”
岑令不知道說什麼，這和她預料的大相逕庭。
倒是巧合，她當年上高中也是高一第二學期轉的學，她記得太清楚了，那時她受不了那個男人再娶，跟隨外婆離開了所謂的家。
不過她從來沒有什麼朋友，從初二母親去世開始，她就一直獨來獨往，厭惡與人交流，直到上了大學后才逼着自己走出了心理障礙，正常生活。
沈清淼又抬起頭來：“你長的和她真像，”
岑令無語地看着她，所以這是她對自己熱情的理由？
“而且你們一樣，喜歡聽音樂會，尤其喜歡蕭邦。”沈清淼補充。
岑令扯扯嘴角，終於開口：“我不喜歡蕭邦，我母親喜歡，她多年前就去世了，所以我用這種方式懷念她。”
沈清淼笑了一下：“所以你們只是像，又不是同一個。”
“她不告而別，這些年你們又沒有聯繫，你居然還這麼惦記？居然還記得她的長相？”岑令懷疑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我不怪她，她救過我。至於她的長相……忘不了的，我記性還不錯。”沈清淼背過身將桌子上的食材拿到了廚房，邊走邊說，“所以我覺得你很親切，想和你做朋友。那天在醫院聽到你秘書叫你岑總。”
她回過身來，神色間竟有些許落寞：“你大概是瞧不上我一個小護士的。”
岑令不由打了個顫，擺着手大聲道：“哎哎哎，別故意那副神色，起雞皮疙瘩。”
沈清淼笑出了聲，神色間儘是狡黠：“那你是不嫌棄嘍？”
岑令沒回答，只是又坐到了木椅上：“你做什麼飯？我可提前給你說，我廚藝不怎樣，幫不上你忙。”
沈清淼伸出一根食指，在空氣中晃了晃：“那你可得幫忙洗碗！”
“沒問題。”岑令一攤手，欣然接受。
她看着沈清淼在廚房忙碌起來的背影，在心底給自己今日留下吃飯的奇怪行為找了個借口。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沈清淼做飯的時候，岑令百般聊賴地玩了會手機，視線落在了廚房裏女子的身影上，這才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換了紅色的薄毛衣，毛衣是短款的，露出她纖細的腰肢，紅色襯的她腰身膚白如雪，再往下就是勾勒出極好曲線的緊身牛仔褲，寬鬆的圍裙系在她的腰身，總是和腰身摩擦着打架。
岑令不由便看了好一會。
她不得不承認，沈清淼長相清純，身材卻一點也不清純。
“你等的無聊地話可以隨意逛逛啊。”沈清淼邊炒菜邊說，一邊騰出手來關上了廚房的門，防着油煙跑到客廳里。
這一聲讓岑令回了神，後知後覺自己居然對着沈清淼的腰發獃。
她咳了一聲，臉上騰起些熱意，忙站起身來，掩飾般踱着步，一踱便踱到了沈清淼的房裏。
沈清淼的房間就像是個二八少女的房間，充滿了活力和夢幻色彩，書桌安着架子，一邊是些可可愛愛的擺件，另一邊整齊地擺着零食，再上面一層插着幾本小說。
岑令的眼睛亮了下，那裏面有哈利波特全套書，還有一本英文版的立體書，她不由伸出手摸了一下那本立體書。
她學生時代是個哈迷，但因為一些事情，許多愛好逐漸都淡了，前段日子倒是無意間從一個推送里看到華納出了哈利波特立體書，但等她記起來要買的時候，早都賣光了。
岑令也只是摸了一下便收回了手。
她創業初期十分艱難，有一段時間窮困潦倒，做皮草生意時也做了幾件對不起良心的事，後來良心難安才轉行做了珠寶，摸爬滾打了幾年才站穩了腳，如今年近三十，年輕的時候那點愛好早都丟下了。
這樣一看，自己把日子過的真是枯燥，哪裏像沈清淼，分明也是二十七八的年紀，卻活得年輕充滿活力，她當初第一面還以為她大學剛畢業。
“飯好了！洗手吃飯啦。”岑令聽到沈清淼的聲音。
她忙出了沈清淼的卧室，正好看到沈清淼端着兩盤菜從廚房走出來，頓時生出些被當場抓包的窘迫。
“我盛個米飯。”沈清淼放下菜，又轉身進去了。
岑令剛擺好椅子，沈清淼便拿了碗筷出來，放在了她面前。
“吃吧!”她看起來似乎很高興。
沈清淼點了點頭，看着桌上的韭黃炒肉和酸辣土豆絲，丟人地感覺到一絲酸澀——她又多久沒吃過家常的飯菜了？
以前沒錢的時候，她自己炒的那些菜根本沒法叫菜，只能叫豬食。
岑令這頓飯吃的很高興，沈清淼家那小瓷碗裝的米飯，她吃了整整兩碗半，吃完后看到沈清淼的笑才覺得自己跟餓死鬼似的。
“這麼喜歡吃啊，你下次還來，我給你做！”沈清淼托着腮。
“我……”岑令站起來，她竟生出些逃跑的心思，她和情敵居然和諧相處，還高興地吃了她兩碗多飯，掃蕩了幾乎一盤韭黃炒肉。
“我下午有個會，才想起來，我……”她給自己準備找個借口，為了她突然生出的逃跑的心思。
“啊，你等等啊，我鍋里還熬着湯。”沈清淼一愣，“我給你盛一碗吧。”
岑令動了動鼻翼，可恥地心動了。
沈清淼見狀眨眨眼，轉身進屋盛湯去了。
她正盛着，手機響了。
屏幕上閃着秦安南發來的微信消息。
“寶貝，你在哪裏？身體怎樣了？我去接你回家怎麼樣？”秦安南還是放心不下沈清淼。
沈清淼握着湯勺的手一緊，青筋都冒了出來，另一個手中的碗朝一邊斜着，裏面的湯撒了一地。
“怎麼了？”岑令一驚，走進了廚房。
“沒事，”看手機分神了沒拿穩。”沈清淼沒有擋着手機的頁面，她抿嘴一笑，“我男朋友問我在哪，我都說了約朋友了。”
岑令在她手機暗下去前恰好看到了上面的字眼，她僵了**子：“……那他不用繞彎路了，你就在家。不過我在這裏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我先走？”
她不能讓秦安南知道她知曉這件事。
“沒事啦，你又不是男的。”沈清淼俯身收拾地上的湯，神色自如，又洋溢着些被男朋友關心的高興。
岑令看着她的神色，眼裏幽暗不明。
也許……沈清淼真的被蒙在了鼓裏。
“我可懶得認識你的男朋友。”她擺擺手，幫沈清淼收拾了一下湯，“不過我確實有會，那會居然忘記了。”
“那你就快去吧。”沈清淼指了指客廳桌上的碗筷，“瞧瞧，你就這樣溜掉了洗碗的活。”
“讓你男朋友洗去。”岑令笑了下，洗了手，披上衣服出了門。
沈清淼站在樓道門口朝她招了招手。
她看着岑令的背影消失，聽着岑令的腳步聲消失，才慢慢關上了門，進了廚房。
“咕咚咕咚。”沈清淼抄起熬湯的鍋，把半鍋的湯都倒進了廚房的水池，神色逐漸猙獰起來。
她呼呼地喘着粗氣，一把拉開一側的柜子，拿出裏面的藥瓶取了兩顆葯干吞了，牙齒咯咯地咬着藥片，眸里的紅血絲慢慢淡了下去。
藥瓶上的字眼是維C口嚼片。
柜子裏還放着一瓶葯，蓋子開着，放在一邊，似乎是主人取得匆忙還沒來得及蓋。
這瓶葯上的字眼比起另一瓶維C口嚼片顯得有些觸目心驚。
安定。
沈清淼的呼吸逐漸平穩，她收好了藥瓶，看了那瓶安定兩眼，也蓋上了蓋子，眸中透出些勢在必得的光。
她拿起手機，回了消息。
“已經到家了。”
秦安南到的時候，沈清淼正在洗碗。她的臉色看起來紅潤多了，讓秦安南放心不少。
“你怎麼樣了。”
“好多了，剛剛吃了飯，你沒趕上。”沈清淼嘟了嘟嘴。
“還生氣呢啊？”秦安南笑着捏了捏沈清淼的臉頰，“我一忙完事就過來了。要不是這兒遠，我能更早過來，淼淼，你真的不打算搬到三環里嗎？不要擔心錢，這點錢我還是出的起的。”
他說著便看到沈清淼臉色不好了，忙補救道：“淼淼，我知道你不圖我的錢，也不願意用我的錢，但你是我女朋友，每天那麼早上班，下班也遲，我心疼。”
“心疼什麼，這又不算吃苦，人人都這樣，我怎麼就不行。”沈清淼轉過身，“你這是懷疑我的能力。”
秦安南忙安慰解釋，沈清淼的眼神卻飄到了牆上掛着的鐘錶。
這蠢貨幾點才能走！
岑令開車直接去了公司，她覺得心裏亂的慌，今日發生的事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乾脆扎進工作里，才能讓思緒不那麼飄。
2020年1月3日
我覺得自己瘋了，才會高高興興和沈清淼吃了一頓飯，到現在還回味着那盤韭黃炒肉！
岑令，你是不是腦子壞了。
不過，如果沈清淼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那她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岑令
2020年1月3日
我以為我們可以相處一下午，我有辦法留住她，她工作那麼累，該好好睡一覺。
可那個礙事的蠢貨！
……沒有關係，今天總歸是一個進步。
她還是那麼傻乎乎，我怎麼會不知道她其實不喜歡蕭邦呢。
我也不喜歡蕭邦啊。
我又怎麼會忘記她的樣子呢。
阿令，你不知道，我另一棟房子裏，貼滿了你的照片，這麼多年來各種各樣的照片。你如果知道的話，會以為我是瘋子吧，就像那些人以為的一樣。
阿令，我們曾經那麼親密。
可你不知道。
從不知道。
——沈清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