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險!江南
一陣沙啞的女聲傳來,緊接着一位約莫二十五六歲穿着素衣的夫人找了來,明兒一下子就撲到她的懷中,將那塊玉佩展示給她看。
“妾身萬氏,請側妃娘娘安!”萬氏拜倒在清潤面前,她臉色蒼白,呼吸聲比常人粗糙許多,似乎有疾病。
“萬姐姐無須多禮!”清潤親自扶起她,她的手竟然那麼涼,“姐姐這是生病了嗎?”
“妾身是老毛病了,勞娘娘掛心!”她將言明拉倒跟前,指着清潤,“明兒,快給母親行禮?”
言明很聽母親的話,跪下給清潤施了一禮,站起身問母親道:“這位姐姐也是明兒的母親嗎?”
“是啊!”萬氏摸了摸兒子的臉頰,發現言明脖子上那塊玉佩,頓時為難道,“娘娘,明兒何德何能能受您這麼大的禮?”
“不過是一件玩物罷了!姐姐不要放在心上!”清潤道。
萬氏臉上扯出一抹微笑,言明見母親笑了,他興奮道:“明兒好久沒看見母親笑了!”
萬氏以體力不支為由,帶着言明離開了子衿閣!
侍妾許氏在暗處目睹這一切,忍不住一邊鼓掌一邊走向清潤:“側妃娘娘真是好手筆,才過門第一日就到處邀買人心。”
清潤打量着這位鼎鼎大名的許氏,坊間傳聞,恆王府有一位囂張潑辣,愛搬弄是非的侍妾。且這位侍妾還是第一個伺候王爺的女人,論資歷,王妃也比不過她。所以大家很奇怪,一向桀驁不馴的恆王怎會喜歡一個潑辣的女人?許氏年過三十,容貌衰敗,身材過於豐腴,個子倒是比尋常女子高出很多。
“這位便是許姐姐了?”清潤走上前去,正好含笑來了,說早膳預備好了,她看着許氏,“趕早不如趕巧,許姐姐與我一同用膳可好?”
“不了!”許氏向清潤略施一禮,不懷好意道,“妾身是來提醒娘娘,娘娘要拉攏也要分清是不是值得拉攏的對象?那萬氏最不得王爺寵愛,還染了一身重疾,只怕時日無多。還有那孩子,王爺只怕連他的鼻子眼睛都沒看清過吧!”
含笑聽不下去了,想衝上前去與她理論,被清潤一把攔住。清潤仍是保持着微笑:“許姐姐多心了,妹妹只是與明兒投緣,贈予他一個玩物,並無拉攏之意。”
“令狐家果然財大氣粗,一出手就是一塊價值連城的玉佩。”許氏忽然想到了什麼,升高了語調,“與妹妹成婚當日王爺就被皇上訓斥了一頓,連夜出發去江南賑災,娶了妹妹還不知道是王爺的福還是王爺的禍?”說罷許氏便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扭着妖嬈的步伐離開了。
含笑伺候清潤那麼多年,第一次看見自家小姐被如此辱沒,氣的直跺腳:“小姐啊!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囂張的女子,這樣一比,咱們大小姐算溫和多了,真不明白王爺為何會喜歡這種女人!”
清潤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邊走回屋內,一邊說:“她心裏也苦啊!也許她曾經也似我這般是個溫和的女人,也許是歲月的蹉跎和王爺的涼薄造就了她如今潑辣的性格。”
早膳過後,王妃遣人傳話,王爺不在府中,就免了清潤敬茶請安。這樣也好,清潤正愁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府中侍妾,暫時能避一避鋒芒也好。
清潤打開王妃贈與她的木匣,裏面是一串珍珠項鏈,中間鑲嵌了一顆紅寶石,清潤拿起項鏈嗅了嗅一股奇異的味道撲鼻而來,她笑道:“哎,原來真跟二哥講的一樣,府里的套路防不勝防,剛進府王妃就這樣防着我。”
含笑警覺地拿起了項鏈,也聞了聞:“小姐,項鏈里有麝香,看來王妃是不讓小姐有孩子了,王妃可真狠!”
清潤將項鏈收回盒中:“她也命苦啊,嫡長子重病,她不得不防着一二,這是王府女眷的生存法則,我不怪她!你去做一個一模一樣的項鏈,裏面也加一點麝香,這樣既能避子,還不能讓王妃發現,又不傷及自身根本。”
“小姐當真要這麼做?”含笑為難道。
她點點頭:“不錯,我不想那麼快就跟王爺有孩子。含笑,你去拿些上好的人蔘藥材送給王妃,記得當面讓大夫檢查無虞后再拿給她,其他侍妾的禮物也一併送去,就說不必來謝恩了。”
臨近上午,言媼公主造訪,直接進了子衿閣。她到處東張西望仍然沒有看見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便發起了呆。
“殿下?”清潤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殿下,你在想什麼?”
言媼回過神來,尷尬地看了一眼含笑,清潤會意讓含笑先下去,她迫不及待地問:“清潤姐姐,不,現在應該叫五嫂嫂,嫂嫂鄭不疑不在府中嗎?”
“鄭不疑?王爺下江南賑災我讓他保護王爺去了,”清潤滿臉疑問,“怎麼?公主認識他?”
“他下江南了?如今江南水患很危險。”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恆王府。
清潤百思不得其解,江南水患,公主要擔心也是擔心自己五哥,怎的擔心一個陌生男子。守在門外的含笑發現王妃的貼身侍女秀怡在子衿閣門口徘徊了好一陣子才走。
王妃從秀怡口中得知言媼公主駕臨恆王府竟沒跟她這個正妃打個招呼,而直奔側妃閣中。本來為兒子重病憂心的李明達忽然怒火中燒,頭痛欲裂險些摔在地上,她抱着頭痛苦道:“她剛嫁進來就各種邀買人心處處搶我的風頭,今後還了得!”
“娘娘勿憂!”秀怡撫着她做回踏上,為她按摩着太陽穴,“您有兩個嫡子,還怕什麼?咱們不是送給她麝香寶石鏈了,奴婢下的足量,只要她日日佩戴,就生不出一子半女,只要她生不齣兒子,就威脅不到您的位置。”
“這招太險了,萬一被她察覺可如何是好?”李明達天生謹慎,喜歡穩紮穩打,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麝香珠的事也是秀怡先斬後奏,“再萬一,令狐清潤不戴豈不白費心力?”
“寶石鏈是王妃所賜,令狐側妃不得不戴上。”秀怡詭異地扯着嘴角。
江南之行異常艱難,半個月後言禛一行才趕到江南府衙。出發次日他就感染了風寒,抵達江南前一日才有所好轉,但身體依舊很虛弱。
江南水患比他想像的還要糟糕,主城區的積水可達膝蓋,就連府衙都被浸泡在雨水中。府尹趙大人告訴言禛,此次水患已導致數千人死亡,數萬人無家可歸,數千座屋舍被大水夷為平地。最糟糕的是雨勢仍舊沒有一點減弱的跡象,在這麼下去,今年江南地區會顆粒無收。
言禛默默了良久,與謹慎一同冒雨走出府衙,看到百姓們痛苦的哀嚎,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雖然江南水患是歷史遺留問題,每年無論春夏秋冬,都會下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暴雨。但他這次一定要想個解決方案,能夠緩解災情。
他想既然控制不了老天降雨,只能讓百姓們離開這個地方,尋一個好地方勞作耕種。此事一出,百姓們立刻拒絕,他們說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江南,故土難捨死都不願意搬離這裏。
言禛思慮再三,決堤在江南河邊修葺堅實的堤壩,然後在每家每戶安裝他親自設計的排水系統,一切費用由朝廷承擔。百姓們對這個解決方法很滿意,漸漸地平息了暴亂。
言禛結束了一日的巡查工作,拖着疲憊不堪的身軀回了府衙,忽然看見門口有一個身材矮小的府兵見他進來,刻意扭過身去避開他的視線。府兵這樣詭異的舉動,反而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迅速地走到府兵身邊,一下子按住他的肩膀,看清了他的容貌,驚呼道:“五妹!怎麼是你?”
穿着兵服的言媼身板嬌小,似乎一陣穿堂風就能把她吹走,她移開捂着臉頰的玉手,露出靈動的雙眸:“嗨,五哥,真的好巧啊!”
言禛一臉陰鬱地將她拉入府衙內堂。
“言媼,你跟着我來這裏幹什麼?”
“我沒跟着你,我求了父皇,父皇恩准我外出遊歷,所以就”
“你千萬別告訴我你是一不小心就跑的江南的?”他指着言媼,“五妹啊,這是重災區,到處都是泛濫的洪水,萬一你出了什麼意外,你讓我如何向父皇和金貴妃娘娘交代!走,我立刻派人護送你回帝都!”
言媼覺得自己快要鬱悶死了,來到江南數日,仍找不見鄭不疑,這要讓五哥把自己送回去,那她豈非白折騰了。
誰知就在她萬般為難之際,忽然從房樑上跳下來數位黑衣人,都矇著面紗,手持長劍面目猙獰。言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言禛護在身後。
“五哥,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抓着言禛的手臂,顫抖道。
“對不起五妹,是我連累了你!”言禛一邊抓起桌案上的佩劍,一邊道,“你放心,五哥就是死,也會護你周全。”
言禛一人與五位黑衣人廝打了起來,結果可想而知,他漸漸地處於下風。言禛本來期望着外面的府兵聽到了打鬥,會進來救駕,不曾想到外面的人事不關己地各司其職。
言媼見五哥身上被劃了好幾個口子,心下大驚,隨手抓起筆筒硯台向敵人丟去,敵人被砸中,磨刀霍霍地朝她逼近。
言媼大喊道:“鄭不疑,救我!”
一陣巨響后,門被人踹開,一個英姿颯爽的大俠打扮的人拎着長劍加入了戰圈,與那些敵人過招。一招一式都是那麼優美,看着言媼如痴如醉,竟忘了自己還深處險境。言禛忍着劇痛將她拉入了安全地帶。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黑衣人們個個負傷,放了一個煙霧彈后落荒而逃。等煙霧消散以後,鄭不疑收起武器,跪到言禛面前:“王爺,奴才來遲,讓您受驚了!”
“你是誰?怎麼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又為何救本王?”
“回王爺,奴才鄭不疑,是令狐側妃的護衛,奉令狐側妃之命跟隨王爺來江南,暗中保護您的安全。”鄭不疑恭敬道。
言媼心想,原來你一直在躲我,難怪我來了那麼多日依舊找不到你。好啊,鄭不疑,你敢這麼戲弄本公主,既然你現了身,本公主不會那麼輕易再讓你消失。
“清潤?”言禛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她有如此細膩入微的心思,今日她救了他一命,救命大恩,他言禛銘記於心,永世難忘。“那麼小鄭,側妃還有什麼話讓你帶給我?”
鄭不疑鄭重其事地向言禛施了一禮:“回王爺,側妃說,有道是千金之軀坐不垂堂,王爺只身前往江南本就危險重重,請王爺時刻保持警惕,才能確保無虞。”
言禛點點頭:“我明白,小鄭從今以後,你就當我的親兵,你既然是清潤的人,我必不會虧待你。”
“謝王爺恩典!”
鄭不疑走後,言媼似乎明白了什麼,便問:“五哥,是其他哥哥想要你的命嗎?”剛說出口,就後悔了,連連搖頭,“不,不可能,大家都是骨肉至親,怎麼能下此狠手?”
言禛和藹地走到言媼面前,把她額頭上亂糟糟的劉海,撥到耳後:“五妹,這些你不必知道,今日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言媼看着言禛身上長長短短的傷痕,眼裏已經蓄滿淚水:“五哥,很疼吧!”
言禛沖她搖搖頭。
入夜,鄭不疑在言禛房門前站崗,言媼偷偷地將他拉入四下無人的角落裏。
鄭不疑甩開她的手,高傲地仰視着繁星閃爍的夜空:“公主,請您自重!”
言媼心想,你讓我自重我就偏不自重。她一把攔住鄭不疑的腰身,臉頰貼到他的胸膛里。要是換做旁人,早就被鄭不疑一掌震開,可含笑曾經說過,這個小丫頭是大岳懷柔長公主,萬一傷了她會給清潤惹來麻煩的。清潤對他恩深似海,萬不能給她給令狐家惹來大禍。
“公主,您到底想怎樣?”鄭不疑像一根木頭那樣任言媼擺弄,“鄭不疑只是一個賤奴而已,不值得公主一顧。”
“可本公主偏就喜歡你!”言媼抬起頭注視着他,趾高氣昂道,“鄭不疑,你知道嗎?那日藝館初遇,我就喜歡上你了,自此對你魂牽夢縈。為了找你,我不惜欺騙父皇和母妃,與思落奔赴江南,還險些丟掉性命。”
“公主錯愛,奴才實不敢受!”鄭不疑後退兩步給言媼行了一禮。
“你......竟然這般無視本公主的感情!”
鄭不疑不再理她,一走了之。
大岳帝都翊親王府
“什麼?行動失敗,不僅沒有除掉言禛,還險些傷了五妹!”言懿怒火中燒,拍案而起,“五妹不是去遊歷了嗎?怎麼會和言禛在一起?還有,我讓你們暗中製造意外,誰讓你們沖入府衙殺他?你當府兵是吃素的嗎?”
屬下嚇得瑟瑟發抖,一直俯首於地,不敢抬頭:“回......回殿下,屬下也很納悶,當日兵器碰撞聲那麼明顯,而府兵們卻置若罔聞,他們不可能聽不見啊!至於五公主,那個俠客打扮的人救了她,估計沒有損傷。”
言懿心想,莫非太子也出手了,收買了府兵,伺機對言禛下手。
他隨即詭異一笑,那太好了,那就讓太子沖在最前面,他日若東窗事發,他的手依舊乾乾淨淨。
“殿下,我們下一步怎麼做?”屬下見他的情緒稍有緩和,便問。
“不必了,先讓他們撤回來,記住,千萬不可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恆王府
清潤接到鄭不疑的飛鴿傳書,得知言禛被刺殺她捏了一把汗。鄭不疑在信上說,他們行動前一日,他聽到了黑衣人的對話,說是奉了翊親王的密旨。
清潤把信燒掉后,不自覺地來到佛堂跪了下來,為言禛祈禱,祈禱王爺能夠平安歸來。
含笑拿着一盤點心走了進來,她放下點心,重新換上佛堂香爐里的熏香:“小姐又在為蘇公子念經呢?哎,蘇公子得小姐日日思念,也能安息了!”
清潤一邊注視着佛像,一邊輕聲道:“太子宮可有異動?”
“暫無異動!”含笑的語氣越來越低沉,“只是,大小姐滑胎了!”
清潤一臉驚愕地站起身:“怎會?大姐一向身強體健。”
“具體,奴婢也不知道!”說著,含笑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帖子,遞給清潤,“小姐,這是太子妃給您的請帖,說是三日後請所有命婦去賞梅花!”
“江南水患尚未平息,百姓們民不聊生!太子妃居然還有雅興賞梅。”清潤看完請帖就把它仍在一邊,“還有,姐姐剛剛滑胎她就請我去,這不是明擺着挑撥我們姐妹關係嗎?可我若不去,就背負了蔑視太子妃之名。”
“這太子妃果真心思歹毒,名不虛傳啊!那,我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清潤靈光一現對含笑道:“當然要去,咱們先回家接上方姨,然後一同去太子宮,先去探望姐姐,再去拜見太子妃!”
“小姐果然聰慧!”含笑佩服道。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是王妃來傳話,閔王造訪,讓他來招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