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心匪石

第4章 我心匪石

言禛抽回手,她越是這樣,言禛越是心懷愧疚,不忍心利用她:“令狐小姐,你明白我娶你的目的,所以你要想清楚。我已有正妃,你是令狐家嫡女,你嫁給我總歸委屈了你!”

清潤眉眼含笑,俯身道:“有王爺這番話,清潤不委屈!我回去就跟父親陳情,父親一向疼愛我,定會答應的。”

他拍了拍清潤瘦弱的肩膀,真誠道:“等姑娘嫁入恆王府,我絕不辜負姑娘。倘若將來我能走的很遠,定會與姑娘共享我所得到的。”

景升三十五年,六月初六,令狐清嫻嫁進太子宮為側妃。令狐家的陪嫁馬車排滿了燃城的主街道,令狐清嫻的母親方姨娘親自給女兒梳頭,整整二十二年,女兒總算出嫁了,也算了卻了她多年的心愿。

清嫻透過鏡子看到母親在悄悄抹眼淚,便扭過頭親自擦乾母親眼角的淚花:“母親,您要好好的,看着女兒為您爭口氣,等太子繼位,女兒就是皇妃,等那一日女兒定要父親將母親扶正,了卻母親多年心愿。”

方氏年過半百,歲月不曾對她留情,多年為妾讓她戰戰兢兢,面容顯得比同齡人更加蒼老。在清潤生母魏氏去世后,方氏一直想扶正,奈何令狐思危一直不允,她老懷傷心,她本以為她這麼多年的付出會有回報,沒想到在夫君眼裏,多年感情仍換不回區區正室之位。

令狐仲易根本不把她這個庶母放在眼裏,每次見面都對她橫眉冷對。方氏為了伯易和清嫻,多年來都不敢招惹這位獨攬兵權的大將軍。方氏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悄悄遞給清嫻,在她耳畔低語道:“這是母親的生子秘方,母親就是服了這方子才懷上你大哥,你嫁給太子一定要早早為他生下兒子,有了子嗣,你才算在皇家站穩了腳跟。還有,太子妃出身高門又是嫡女,你在她面前必須得恭謹小心!”

她匆匆將藥方收起來,對母親道:“母親放心,女兒明白了!”

那一晚,燃城大街小巷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這場婚禮比太子迎娶正妃還要熱鬧。

皇宮側門,有兩個身量瘦小的男子悄悄地出了宮,上了一輛等候已久的馬車,便駛離了皇宮。

“公主,公主!”其中一個人急道,“咱們這麼出來,如果讓陛下和金貴妃娘娘知道,奴婢就沒命了啊!”

這兩個人一個是陛下的小女言媼,深得陛下寵愛,一般公主出嫁才有封號,即便是嫡女言玉也是和親那年才被冊封為懷敏公主。而這位小公主,十歲就被冊封為懷柔公主,足見其寵。

言媼公主隨了母親的長相,長得天姿國色,可性格卻很不拘小節,受不得皇家約束,總帶着侍婢思落偷偷溜出去玩,被父皇發現了她下次依舊如此。

宮外的自由氣息時時刻刻誘惑着她,她嚮往無憂無慮的自由生活。

她今日穿了件灰色長袍,打扮成男子模樣,卻仍舊隱藏不住那靈動的氣質。

“哎呀,你放心吧!今日太子哥哥娶側妃,父皇和母妃是不會關心我去哪的!”言媼調皮地眨眨眼,掀起馬車帘子,流連着燃城繁華盛景。

“可是,若被發現,倒霉的是奴婢啊!”思落為難道,“公主,請您體恤奴婢!”

“好了好了,我就玩半個時辰,父皇不會發現的!”她放下帘子,失落道,“你看看人家清潤姐姐,總和十哥哥一起玩耍,人家還在街上開了個藝館,不能比啊!”

“可您是公主,天家之女,豈是旁人可比?”

“公主有什麼好?言玉姐姐是嫡公主,都被送去和親了!還有母妃,不過世家之女也被送到大岳和親,我倒是想像清潤姐姐那樣自由自在。走吧,安全起見,咱們就去令狐姐姐的藝館聽曲子吧!”

“公主,你說怪不怪!閔王殿下與令狐小姐那麼要好,他怎麼不娶令狐小姐呢?是不是殿下介意令狐小姐曾經許過人?”思落問。

言媼狠狠地點了點思落的額頭:“好哇,你這小丫頭,竟敢胡亂議論十哥哥的事情。”

“奴婢也只是好奇啊!”思落嘟着嘴。

今夜令狐府一片喜慶,而清潤一襲素縞跪在佛堂前為蘇影深念經,想起影深哥哥死的那麼可憐,連屍身都沒有尋回。而那個殺人兇手今夜正在歡天喜地地迎娶側妃,她恨得頭腦發昏。

她與蘇影深一生只見過三次,並沒有什麼情深似海的感情。那日在蘇影深的靈堂上,看到悲的半死的蘇家爺爺,她暗暗發誓,此仇不報,她令狐清潤絕不罷休。

她派含笑和鄭不疑去藝館招呼一下,今夜藉著太子幾分“榮光”,藝館的生意格外的好。

言媼和思落一前一後地邁入藝館,鄭不疑滿臉冰霜地迎了上去,看都不看她一眼:“客官,裏面請!”

言媼出宮就是來找樂子的,看這個小斯這種態度,她極為不滿:“你愁眉苦臉的這是做生意還是送葬啊?”

鄭不疑抬頭蔑視地看了她一眼,便悄無聲息地走開了。言媼見狀更為不滿,還沒人敢對她如此無禮,於是她俯身上前一把按住鄭不疑的肩膀。

鄭不疑正想找人練練手,一轉身就把弱不禁風的言媼舉了起來。

“大膽!”思落嚇破了膽,呼喊道,“竟敢對我家小姐無禮!”

“小姐?哪家的小姐這般不講道理!”鄭不疑仍不放她,仰頭與她對視着。

從她一進門開始,鄭不疑就看穿她女扮男裝的身份,他最厭煩的就是那種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動不動就打罵下人,在他眼中,除了令狐清潤,其他千金小姐都是一丘之貉!

而言媼卻看呆了,這個小斯長得極為俊美,世間罕見。

藝館大堂頓時亂作一團,含笑從裏屋走出,看此情形,也驚愕道:“鄭不疑!快將她放下來。”

鄭不疑只想嚇嚇她而已,並沒想對她怎樣,便將她輕柔地放了下來。

含笑和思落一左一右地將言媼拉入了雅間,言媼似乎着了魔怔眼神一直停留在鄭不疑身上,鄭不疑挑釁地瞪了她一眼,便去門口迎客了。

“公主可有損傷?”含笑緊張地檢查公主的周身,公主如果在藝館裏出了事,整個令狐家都要受牽連,她在心裏責怪那個鄭不疑,此人脾氣古怪,不知道小姐用他幹什麼?

“沒事,他無心傷我!”言媼的臉上掛了一絲紅暈,“含笑,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來歷?怎麼會在清潤姐姐的藝館裏呢?”

“回公主,他叫鄭不疑,原先是我們府里的馬奴,前不久我們小姐見他有武藝在身,就提拔他為護衛!”含笑給言媼倒了一盞茶,“他脾氣古怪,除了我家小姐,他對誰都是冰塊臉,有得罪公主之處,還望公主見諒。”

“沒事沒事,本公主才不會跟他一般見識!”言媼道,她心想有意思,有意思,又叮囑道,“含笑,不要告訴鄭不疑我的真實身份啊!你就說我說清潤姐姐的閨中密友!”

“可是公主......”含笑為難道。

“就那麼決定了!”言媼興奮點着曲子。

聽了一晚上琵琶曲,言媼滿腦子想的都是鄭不疑,哎,這些年來父皇和母妃給她物色了多少王公貴族的公子們,她都沒有看上眼,怎得對一個馬奴來了興緻?

言媼公主擅長丹青,那日回宮之後就給鄭不疑繪了一副丹青,畫中人穿着一身藍衣,容貌俊朗,皮膚格外白皙。看着看着,言媼的臉又紅了,今時今日她才相信真的有一見鍾情這回事。

令狐仲易自那次跟言禛見面后心裏便惶恐了起來,他是該打算起來,選擇一個主君扶保,言禛當日句句珠璣,他的確選無可選。

正當令狐仲易愁眉不展之際,令狐清潤走了進來,示意含笑在門口守着,沒她的吩咐,不許讓任何人進來。

“妹妹,是有什麼話同哥哥說嗎?”在妹妹面前,他收起了心中的不安,語氣變得極為和善,笑着將妹妹拉到跟前。

清潤卻一臉嚴肅地俯身跪在哥哥面前:“妹妹有事相求,請哥哥務必答應!”

令狐仲易心下發憷,從小到大妹妹但凡所求,他無不允可。他愛這個妹妹,遠遠超越了愛自己的妻兒,自母親去世后,妹妹就成了他最重要的親人。他知道妹妹懂事,這些年來也沒有什麼難事有求於他,如今這般嚴肅,定然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潤兒,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他扶起妹妹。

“哥......”她輕喚一聲,用真摯的眸子注視着仲易,“妹妹想嫁給恆郡王言禛為側妃。”

“潤兒,為何?”他知道妹妹絕不是衝動之人,其中必有原因,“侯門深似海,王府高且寒,更何況母親臨終前再三叮囑,絕不讓你嫁入皇家,所以才會給你訂下蘇家那麼親事,只是沒想到蘇影深竟會病死,白白耽誤了你三年,可是你怎麼會萌生出這樣的想法?”

“哥哥,潤兒的婚事已經成為父親的心病!”她低聲道,“因為蘇家哥哥的事情,哪一個世家公子願意娶我這樣一個不祥之人。唯有恆郡王,他親口跟我說他不在乎我的過往,願意娶我。”

“恆郡王要娶你?”令狐仲易恍然大悟,不懷好意地說,“哼,這個言禛心機頗深啊,他拉攏我不成,竟然敢算計上我的妹妹了!”

“王爺沒有算計我,是潤兒心甘情願的!”她解釋道。

“哥哥就不明白了,你不是一向和閔王談得來嗎?為何要嫁給恆王?”令狐仲易被搞得一頭霧水,“妹妹,那恆王的身世......”

“我知道他是最不受寵的皇子!”只要讓他奪下言晉的太子之位,才算報了仇,她再次跪在哥哥面前,“但妹妹就想嫁給他!”

“可父親不會答應的!”

“只要哥哥去求陛下賜婚,父親也沒辦法阻止!”

“妹妹,讓哥哥先去會會言禛,再做打算!”

恆王府里

言禛在府中選了一處上佳的閣樓,收拾了出來,還親自佈置許多陳設,每一件器物都精心挑選。還親自書寫閣樓牌匾,喚作子衿閣,意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言禛由於小時候的悲慘經歷,生性冷漠,不苟言笑,對於府中的妻妾他都不冷不熱,每個月有二十日都獨自住在書房。正妃李明達因為是庶女,嫁過來時急於有孕,便大量服用催孕藥物,後來雖得償所願生下嫡子言昭,卻因藥物作用,使得言昭一出生便纏綿於病榻。

由於是父皇親自指婚,李明達又是璉思皇后的侄女,言禛對她還算敬重。李明達生下嫡次子言暉之後,一心撲在兩個兒子身上,與言禛夫妻感情日漸疏離。

府中其餘幾個侍妾,雖然都出身世家,但因是皇貴妃和母妃塞進王府的,言禛對她們沒有任何好感。

不知為什麼,言禛想起令狐清潤,心裏總甜絲絲的,這莫非就是心動的感覺。這種心情很奇妙,每每想起與那姑娘的初遇,那姑娘的坦率深深地抨擊着他封閉了二十多年的內心。

親王和郡王,只能有一位正妃,一位側妃,侍妾則無定數。只有恆郡王言禛沒有納側妃,而且府里的女眷也是最少的。言禛一直渴望有一個女人能夠真正走進她的內心,他也想向戲中那樣邂逅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世事一場大夢藝館

令狐仲易相邀言禛一聚,還是當日那個地方,只不過今日是言禛等着令狐仲易。鄭不疑將令狐仲易請進最隱蔽的雅間裏,然後自己則守在門外。鄭不疑透過窗戶在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搜羅着可疑的人員,果不其然有三四個商人打扮的壯漢在藝館門口鬼鬼祟祟。是不是還仰視着樓上的雅間,鄭不疑立即收回視線,避免被那些人察覺。

言禛恭敬地給令狐仲易倒上茶水,發現令狐仲易一直在打量着他,他只得輕輕地咳了一下。

“五王爺,您究竟給我妹妹下了什麼迷魂藥,讓她對你......”他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其實王爺為什麼要娶我妹妹,你我心知肚明,我就這一個親妹妹,若王爺對舍妹無意,請不要利用她。”

“將軍言重了!”言禛淡淡一笑,“本王與令狐小姐志同道合,想結為連理,還請將軍成全。”

仲易端起一盞茶,舉到半空中,眸子中充滿了悲傷:“王爺,我妹妹自幼喪母,未婚夫也病亡,她實在孤苦。潤兒決定了的事,誰也無法轉換,她既然選擇了你,那就請你看顧好她的餘生,令狐仲易以茶代酒,在此謝過!”

言禛舉起茶盞一飲而盡:“我言禛絕不辜負令狐清潤,我在一日,定會護清潤周全。待我擇日請父皇給我們賜婚,只是我已經有正妃,在位份上只得委屈清潤了。不過,我會把她放在心中,我心匪石,絕不會轉。”

仲易狡黠一笑:“若你為了娶潤兒扁妻為妾的話,那我說什麼都不會讓潤兒嫁給你。你日後待潤兒好,我和令狐家必然鼎力相助。可是皇子們甚至太子都對潤兒虎視眈眈,王爺有把握皇上會賜婚嗎?”

“父皇會賜婚的!”他點點頭。

言松老奸巨猾,雖然愛重太子,但太子到底是庶出,他不想太子一手遮天,所以才扶持了言懿,並且還給了言爽言律一些幻想。皇子們互相牽制,他的皇位才坐的安穩。

令狐家權勢滔天,與哪位皇子聯姻,都讓言松惶恐。但言禛是個例外,他最不得寵,又無權無勢,早已無緣儲位,他與令狐家聯姻也挽救不回頹勢。

言禛和令狐仲易達成共識,一同走出了藝館,忽然衝出一群黑衣人,向令狐仲易沖了過去,鄭不疑急忙推開令狐仲易,與黑衣人們廝打了起來,黑衣人們不敵,便放了個煙霧彈逃走了。

“王爺,您沒事吧?”謹慎剛剛趕到,就發生了觸目驚心的事情。

“沒事,他們的目標不是本王!”他瞟了一眼令狐仲易。

大將軍,馳騁沙場看似風光,可他建立了多少功勛就樹下了多少敵人,外敵內奸都想置他於死地。他很憤怒,他身處險境也就罷了,這是妹妹開的藝館,妹妹也被盯上了。

他心想,讓妹妹趕緊嫁出去也好,這樣就可以不用和他一起承受這般風險。

他送走了言禛,將鄭不疑拉回了藝館雅間,犀利地質問道:“你到底是誰?怎會有這般精湛的武藝。”

精明的令狐仲易一眼就看出鄭不疑的身法奇特,似乎並不簡單。

“回二少爺!”鄭不疑抱拳道,“奴才鄭不疑,本是府中馬奴,蒙二小姐不棄,現在在藝館裏幫忙。是二小姐請人教授奴才武藝。”

“好!”令狐仲易滿意地拍着鄭不疑的肩膀,“你今日救了本將軍,本將軍記住你這一份情,好好在二小姐身邊保護她,本將軍定有重謝。還有,今日之事不要告訴小姐了,以免她擔心。”

他連連搖頭:“二少爺,這事,奴才不能答應你,奴才說一生一世為小姐牛馬,任何事鄭不疑都不會欺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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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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