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得失

53、得失

戰後,論功行賞,封官授爵。杜仲勛做了西南將軍,官從三品,賜大宅一間,黃金百兩,僕役十數。

杜府新宅入火,我親自去賀,皇恩浩蕩,卻不能讓他多留半日。宴席一散,他便帶着副官,啟程西南,連句再見也沒同我說。

如此又過兩年,遠嫁仲玥天的皇后依然仗義的幫我頂着妒妻的名頭,年前還給拓跋桀生了個大胖小子,為此拓跋桀千里迢迢的給我送來了紅雞蛋,趾高氣揚的得瑟了一場。

程致遠那木頭人突然開竅了,把洛陽家的大小姐,照顧着照顧着就照顧上了床,衛姑娘頂着大肚子嫁入程家的事情,到了現在還有人茶錢飯後拿出來嚼舌頭。

太上皇依舊坐立中宮,把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嚴子墨依舊以太醫之名在宮中行走,羅寧也依然來去無風,偶爾擄我出去偷偷情,再順便幫我殺殺人。

天下太平,原應相安無事,但太書院的那些學子文人卻不讓我安生,天天上書言表立妃選秀之事。我爹和三叔都不管我這喳兒了,他們倒是鬧騰得歡,總是有事沒事就直言旁敲,某某大人的女兒如何如何貌美,某某將軍的侄女如何如何知書達禮,某某郡主又如何如何賢惠……這都還不夠,平日出行,還會在路邊巧遇暈迷的小姐,或碰到好端端的忽然失足一頭扎在水裏的姑娘……云云種種,讓人防不勝防。

我同曾經同病相憐過的太上皇埋怨,太上皇對着棋盤,落子鏘鏘,一局終,才漫不經心望着我說:“這有什麼好為難的,既然他們如此費心,那就把那些姑娘小姐們都接進宮裏來唄!”

太上皇這話說得輕飄,我聽了卻心底發毛,那些姑娘小姐們進來了,還有命出得去么?

嚴子墨倒沒說什麼,大義儼然的丟了一句:“百行孝為先,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便木無表情的走了,只是半夜侍寢的侍候,異常的激動。

我覺得為了自己的後半輩子的安寧,這事情得消停。但是文人的嘴,天上的麻雀,嘰嘰喳喳鬧起來,直接就從朝堂鬧到街頭坊間。

我拿着他們沒辦法,乾脆就眼不見為乾淨,門也不出了,天天窩在皇宮裏批奏摺,聽朝政。

我原想適當的給他們點臉色,這事總會有所收斂的。然,讓我訝然的是,我都已經把他們遞上來的摺子壓了又壓,太書院的那些老學究們非但不收斂反而喜滋滋的開始到處造謠,說皇帝最近修身勤政,就是為了選秀立妃擠出時間來。

我聽了,氣得都要笑出來。

我睡男人,在朝堂上壓根就不是什麼秘密,新近的朝臣有些姿色的,為避嫌,莫不蓄鬚明志。

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我這毛病,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作甚還把自家的女兒往我這火坑裏推,皇親國戚的名聲就真的那麼好聽么?

我把這些抱怨說給羅寧聽的時候,羅寧抱着肚子在地上笑滾了幾遭。

“皇親國戚有什麼不好的?你倒是說來聽聽。”

“不好的多着呢……”於是我開始嘮叨起自己的小時候受到委屈。

羅寧笑得一聳一聳的,連端菜進來的於澤母子都忍俊不已。

魏國亡國不久,於澤的母妃就來了魏國,一直口口聲聲說不會對於澤母子施以援手的羅寧,最後還是把於澤從皇宮裏帶了出來,后在遠郊購了一處田地,就這樣把他們安置了下來。

我第一次來這裏,是被羅寧擄來找吃的。

第二次還是因為吃的。

第三,第四次……我就有點上癮了,每到口饞就讓羅寧帶我來找美食。

母慈子孝,於澤在這裏過得很好,身上的毒素這兩年也去得七七八八了,於母說,等於澤身體再好些,她就帶他回仲玥天。

她說得很平和,彷彿過往的一切都不曾存在過一樣。

我本以為像於澤這樣的人是不會安於平凡啊,但於母說這些話時,至始至終,他都雙目含笑,彷彿像這樣的生活才是他要的一樣。

…………

五月,我被那些孜孜不倦的學子文人們弄得頭昏腦脹,領着幾名侍從就出行狩獵散心。此間追捕一頭麋鹿,在林中轉着轉着,就迷失了方向。

“主子,前面有一座廟宇!”探路的侍從稟告說。

廟宇?我覺得奇怪了,這密林深谷,人煙罕至,怎麼會有人在此修廟宇?

“我們去看看!”說著,我策馬前行。

前方百米處,果然有座破舊的廟宇立於草木中。

“廟中可是有人?”我往廟中喊。

半晌,無人應聲。

“廟中可是有人?”我提着嗓門復又再喊了一次。

依舊無聲無響。

“主子,可要奴才進去看看?”小全張上前問。

我點點頭,正要應承。

眼前緊逼的木門,突然“吱”的一聲被打開,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和尚,緩步走出。

“施主,請進!”

我甚至沒看清楚怎麼一回事,眼前的這個小和尚已立於我面前,同我僅只有一步之遙。

“主子……”小全張和護從見狀,立即擁過來。

“沒事,你們退下!”我手一抬,揮退他們,轉望向小和尚,很順口的就問了一句,“小師父,我們可是相識?”

小和尚不答,只仰望着我,復又道:“施主,請進!”

我知道這樣貿然入廟,很不妥,但我還是同小全張說:“你們在外面候着,我隨小師傅進去坐坐!”

一跨入門,木門立即轟隆的一聲關上,如有千斤重,完全不像是一道普通木門所能發出來的聲音。

我心一沉,警惕了起來。

小和尚在我面前一蹬一蹬的走,我在後面快步跟着,卻怎麼都趕不上。

“小師傅,請問你腰上玉佩,誰人所贈?”第一眼見到小和尚,我就想問這個問題了,小和尚的腰上的玉佩很像我皇爺爺以前送給我的玉佩那個玉佩。

“這是我爺爺贈我的!”小和尚說。

“你爺爺?”我正要詳問,小和尚卻忽然在一處木門前停下。

“到了!”他指着木門說,“施主,進去!”

我把玉佩的疑惑吞下,應聲推門進去,內室燈火通明,一個年老的和尚正坐案台。

“大師!”我雙手合十,行了個佛禮。

老和尚沒有回禮,正正受了我這一拜。

良久,那仿若入定了的老和尚才睜開眼,定定了看了我一會兒,才開口說話:“還是一樣龍焰囂煞,皇上別來無恙?”

我一訝,皺起了眉。此處離皇城百里之外,我今日又一身勁裝,並未穿黃帶紫,老和尚如何知道我是天子?

“大師,您認識我?”

老和尚點點頭,笑着笑:“一晃二十幾年過去,皇上,您長大的?”

我糊塗了,這話聽起來像是我小時候就見過這個老和尚。

“或是年代久遠,朕並不記得大師!”我看着他,實話實說。

“那是當然的,那時你尚是襁褓,自然不記事?”

我聽得更加糊塗了:“大師,你來過我家?”

老和尚搖搖頭:“老衲於此地已八十三年,未出過廟門一步!”

“難道是我爹抱我來過這裏?”我繼續問。

“不!”老和尚搖頭,“是你爺爺抱你來這裏的!”

“什麼?”我的心整個提了起來,“我爺爺?”

老和尚點頭:“皇上,您幼時龍煞太重,出生沒多久就在床上暈迷了半月,若非是你皇爺爺拿出家傳的玉佩讓你戴着鎮煞,陛下怕是撐不過周歲。”

這種當面說皇帝不長命的話,我聽了刺耳,聲音一重就說:“大師,你在說笑,一個玉佩還能救人?”

老和尚聽了我的話,也只是笑,並不駁論。

“陛下乃天命所歸,必定一統天下,只是俗世凡身難阻煞氣,需有所得失!”

“有所得失?你是說我會死?”老和尚的話中之意,讓我心頭的火一下子冒了出來。

“您多慮了!”老和尚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來,起身拍了拍我肩膀道:“陛下,您命長着呢!”說罷,便讓那小和尚出來送客。

“等等,你所說的得失是什麼?”我心有還有疑慮,上前想要追問。老和尚已經偏入另一間內室。

“大師……”我舉步要追,小和尚已經擋在我面前,攤手送客道:“施主請!”

和來時不一樣,我跟着小和尚,一晃就到了大門口。

閉門前我問小和尚:“大師的法號是什麼?”

小和尚搖頭不語。

我又問:“那小師父你的法號是什麼?”

小和尚抬眼望我,響亮的答道:“小僧法號尚余……”

門“哐啷”的一聲合上,只餘下小和尚那個稚幼的聲音。

尚余,尚余……

這個名字同我幼時的乳名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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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皇上,臣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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