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叔，我不姓王
身上的包袱輕了許多，不是行禮帶的少了，而是感覺肩上輕了不少。
小米邁着步子急急忙忙的趕往了老闆指點的方向，雲貴坊。
趙國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這規矩在文人圈子裏非常盛行，小米是秀才，自然知道，身為讀書人，尤其是身帶功名，是不允許進入青樓這等地方的。
若是進了這等污穢之地，定會被同僚嘲笑，被疏遠，甚至會被收回功名身份。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趙國的學士普遍認為，讀書人是要朝着聖人的方向前進，而不是單純考取功名而貪圖享樂，那與江湖悍匪又有何區別，與那些粗俗之人又有何區別，與那亂性，只為繁衍的牲畜又有何區別。
小米此時可顧不得這許多，他只盼着早點見到周叔，將自己的遭遇將與對方聽，希望能得到幫助，以及，問清楚那木雕來歷。
“大俠~來進來休息下嘛~”
“嗨呀，這不是張員外嘛，員外您今天這麼早就來了，快進來歇歇腳。”
小米在旅店結了賬就匆匆趕往了雲貴坊，即便現在只是上午，還不到午時，卻也有佳人守望在樓閣，吆喝着行人。
也有晾晒衣物的，也有此刻正彈奏琵琶的，有唱着後庭花的，逗着寵物的，倒是一片鶯鶯燕燕。
“旅店的胡老闆說的倒也是真的，就連這青樓女子，竟大白天就開始吆喝接客了。生活竟是如此忙碌，我以前只顧着讀書玩耍了，從沒注意過。”
小米放下心中思索，還是先找到周有為吧。
“呀，是個小少爺，來找哪個姐姐呀？”
剛到門前，還沒跨門檻，倒是有一句熱情的招呼聲。
要是以前的小米，定是覺得這聲音好聽極了，又可愛，又嫵媚，好似個餘音繞梁一樣環繞着他小小的腦袋。
但現在竟然是毫無感覺了。
小米只抱拳低頭，有些枯燥的詢問：“勞煩請問娘子，可知有一身穿綢緞的黝黑大漢，帶着飛雲車隊來過？”
過來的是個粉衣女子，好生的嬌艷美人。此刻輕笑一聲，倒是微微打趣道：“在這雲貴坊打聽事兒，可是要有報酬的喲~”
小米越發的有些臉紅了，實在是這女子明明一副清純可人模樣，但說起話來卻又是一個柔情婉轉的調，引得小米心都跳的厲害。
既已如此說了，小米拿出一錠銀子，遞與那分娩紅唇的女子身前。“是在下唐突了，還望娘子莫怪，權當也算是小生賠禮吧，若是娘子當真曉得這漢子去處，還望與小生告知。”
女子嬌笑兩聲，竟將身前的銀兩推了回去，只拉着小米的手就要帶他進去。
小米此刻臉上燙的生疼，趕忙抽了手回來，低頭只敢看着那女子的雙腳。
“咯咯咯。”櫻唇可人的女子再次嬌笑起來，“小相公可是害羞了？”
“罷了，不與你逗玩了，你跟着我來。”
小米臉紅的說不出話，只得跟隨腳步往裏面走去。
這雲貴坊佔地不小，四層樓閣，一為接待賓客的大廳，一為喝酒吟唱的樓閣，餘下者皆然是食客與夥計住宿的包廂。
看着這一樓空曠的大廳，小米想，要是現在是晚上，正是燈紅酒綠，只怕是人頭涌動，一片鶯歌燕舞，好不熱鬧。好在是白天，來此飲酒聽曲兒的食客也沒有一兩個，現在的清凈倒是與昨晚對比鮮明。
這雲貴坊里金碧輝煌，炫彩奪目的裝飾看的小米忍不住連連感慨，就連這樓梯上都是花花草草的點綴，簡直就是個人間仙府。
有錢真好！
順着樓梯到了三樓，那女子輕扣房門，卻聽裏面傳來另一個更加嫵媚的聲音。
“就來了。”
門開，一股弄弄的香風順着這門口就襲上小米的雙眼，惹的他眼睛都生疼，冷不丁的就要打個噴嚏。
“小紅，這小相公是來找你昨晚的客人的，我看他在門外站了半晌，又是一副書生模樣，應是哪家的公子，你幫他問一聲吧。”
喚作小紅的女子輕微大量了一下小米，倒沒有說什麼，只單單嗯了一聲之後，便轉頭關門再去了屋內。
屋裏傳來幾句聽不清的低語，接着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吱呀——
門開了，是一個身高七尺的黑影。伴隨着不敢相信的聲音。
“嗨呀！這不是賢侄嘛！”
這黑影一把摟住了小米，趕緊把他帶進了房間。
“哈哈哈，浩兒你怎知道我在這雲貴坊啊，別不是你娘派你來捉我吧，你可得替我保密啊。”
“來喝一杯。”周有為全然不知情，畢竟小米一路趕過來，有半月有餘，如今水根村被屠的消息還沒傳過來。
“周叔。”
小米的眼眶，淚水在打轉，但他緊咬牙關，硬是不讓它流出來。
周有為一看小米這情境似乎不對，收起了笑臉。
“你們先出去。”右手一揮，便要屋內兩女子都出去，周有為的江湖經驗告訴他，好像小米身上發生了什麼大事！
那粉麵粉衣的可愛女子，倒是走的暢快，反正這周有為也不是她的客人，自顧的就往門口走去，但那小紅卻嬌滴滴的嗔怒到：“哎呀，人家在這裏陪着你不好嗎~”
周有為臉色瞬間不好看起來。
“老子讓你滾出去。”
語氣雖然平淡，但話語意思明顯極了，那小紅也不敢真觸怒了周有為，只能一跺腳，也跟着出去。粉衣女子看了這一幕，咯咯咯的笑了兩聲，幫忙把門關上便下了樓去。
“怎麼了，王浩，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
小米深吸一口氣，眼眶裏的眼淚被收了回去，閉了閉眼，盯着周有為認真的說到：“周叔，我今後就再不叫王浩了。”
周有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難不成這小子犯了什麼錯被老王夫婦趕了出來，惹的這小子不開心，要斷了自己的姓氏不成？
“嗨，我還當是什麼事呢，沒事沒事，不就是跟家裏人吵了架嘛，沒事沒事，周叔給你撐腰！”周有為心情一下順暢了不少。
“周叔，我父母，已經死了。”
周有為本來以為就只是小米跟家裏吵了架，還說要給他撐腰之類的話，這會兒又正準備叫小紅進來，抬起的右手，在聽到小米后一句話時，又放了下來。
“你說什麼？”周有為有些不敢相信，難道這個小潑皮因為吵架殺了自己的父母？
周有為滿臉認真之色，盯着小米，靜靜的等着他的答覆。
“村裡九十多口人，連同我父母......都死了。”
“男女老幼，盡數被屠......”
“只余我一人苟且。”
這話可不得了，周有為轉瞬打消了之前所有的念頭，鄭重至極，眼珠瞪着小米，就要凸出來一般。
他按着小米的肩膀。“王浩，你在說什——”
“周叔！”
“我說了，我再不姓王，我名字就叫小米。”
還未等周有為話講完，小米抬頭認真的對着周有為振振有詞。
“殺我全村之人，乃是兩個妖人，其一就是王家一修行妖道的先祖，他親手將父親扯斷了頭顱和四肢。”
眼淚再也要止不住了，但又被硬生生收了回去......
周有為聽着這天大的新聞，令人難以置信，聽小米的意思，竟然一個村子被兩個人給屠了，他周有為也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仙人魔道的傳聞也聽過不少，但卻未真的見過，想着也就是武功高強一些的江湖俠客，但看着小米的臉色，似乎，這事兒是真的。
倒了兩杯酒，周有為自己喝了一杯，靜靜的等着小米繼續下去。
“前月月末，村裡突然來了兩個妖人，一個老者，一個少女。”
小米也第一次喝了一杯酒，腥辣的味道在喉嚨中翻滾，反而讓他鎮定了許多。
“二人不知道使的什麼妖法，站在半空中而不落。”
“那女子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那老妖怪自稱是王家先祖，還說我爹是他後人一脈，卻親手將他殺死。”
“他們來水根村是為找一個罈子，就是周叔你當日與我爹當成酒的那個罈子。”
“老妖怪一一的問遍了村裡人，但村裡人都只當是仙人來了，畢恭畢敬的只說不知道。沒想到那老妖怪使了什麼手段，竟讓人不自覺的飛向他去，一動不能動，任憑他將手放在了他們頭頂，吸食了血肉精華和所有記憶。”
“每次有人飛到半空中他都口中輕吐‘搜魂’兩個字，也不知道是什麼邪術。”
“那老妖怪既然自稱是王家先祖，一定是不會對我們一家搜魂的，但我爹不忍看到村民陸續死去，自己站了出來，沒想到——”
“沒想到竟然被那老妖怪扯斷了四肢，拋飛了頭顱！”
“鄉親們見勢不對就各自逃命，他卻又搜了母親的魂，知道那罈子裏的東西已經被我們扔了，便開始大肆虐殺村民。”
“從腰間一個小袋子一拍，也不知道出來個什麼邪物，只長的像個大旗，自己就會飄到人群中間，將他們的靈魂血肉全部吸收。”
“最後本來我也難逃一死，但周叔你送我的那個木雕卻無端救了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