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在天空(一)
【上午九點二十分,漢娜市內】
沒有阻礙,就像是個被冷落的客人般,地星與達莉婭在行進途中再也沒看到紅色的身影。
“寡麟,現在信號好些了,能回話嗎?”地星朝着自己的手臂喊道。
“能。”寡麟有氣無力地答道。“我下半身又沒了,還連帶着左半邊身子,不過幸好我通訊器是在右手。”
“很高興你能在我認為你死掉的情況下回我的話。你還能提供火力支援嗎?”地星問道。
“我的大寶貝被拆成了好幾塊,不過我試着拼一下吧,嗯……”
從通訊器中傳來了金屬與地面摩擦的刺耳噪聲。
“我爬得有些慢,大概需要點時間。話說你們那邊進展如何了?”寡麟問道。
“順利得很,大概薩羅斯和無面者打起來了,沒空管我們。除了我的車子太小,不好載三個人以外,什麼都好。”地星笑了一下。
“說真的,我到現在除了開車以外什麼都沒幹,然後我回去后還是拿最多的一份薪水,真過意不去。”
“啊,無面者。我草他媽。他就是純屬玩賴的。對了,你既然有多的錢,那我們來賭哪邊贏?”寡麟收起了自己的抱怨,輕快地說道。
“算了,贏了輸了都不大好。一會兒再連線吧,你慢慢爬着。”地星關閉了通訊。
“話說,既然無面者來了,計劃變動一下吧?”地星建議道。
“嗯,無面者是阿卡迪亞的首領,在這裏遇見了,最好能把他殺掉。”達莉婭搶先說道。
“而且如果他在這裏,我們的調查任務肯定進行不下去。所以我們應該在他的注意力不在我們身上的時候偷襲他,把他殺死。”
達莉婭儘可能地讓自己的話顯得有說服力一些,讓地星認為自己不是隨口說的。
“漢娜市下是前文明遺迹。無面者大概也是為此而來。如果他是為遺迹內的東西來,那麼我們必須在他之前把那個東西拿到手,然後用導彈把這裏整個炸平。”希婭說道。“或者,我們把無面者給幹掉,然後繼續一邊躲着薩羅斯,一邊進行低效率的調查,這裏人的死活不用管的話,最後大概也是去遺迹。”
“那你知道遺迹位置嗎?”地星問道。
“你開着唄,遺迹位置在荒漠區,現在我們還沒出城市區呢。我在幾天前就把遺迹的坐標算出來了,現在只用往那裏去就是。”希婭說道。
“OK。直接去遺迹拿了東西就溜,實在不行就炸城。”地星已經做了決定。
“可無面者還在啊,他不會讓我們這麼輕鬆地完成任務的,而且如果在撤退的時候遇上他,不是很糟嗎?”達莉婭的確很想除掉無面者,她感覺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閉嘴。你才出過幾次任務就敢來對我們這些人指手畫腳了?”雖然希婭仍抱在達莉婭的腰上,但她的話卻依舊刺人。
“嗯…”達莉婭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意見確實是有私心,所以她也不想和希婭爭辯。
“沒事,無面者就先放在那。希婭,你把坐標發給我,我直接直線衝進去。”
“行吧,我記得你這車不是能飛來着?”希婭問道。
“是啊,但其實那樣沒陸地行進快。只是,周圍的景象全是重複的,既然薩羅斯有改變地形等等離譜的手段,我沒理由再走陸路了。”
“我發你了,你下載進導航系統里吧。”
“ok。”地星說著,在儀錶盤上點了幾下,機車緩緩升高,然後短暫地顛簸了一下,脫離了地面。
“嚯。我就知道。”
從兩旁建築的縫隙中流出無數紅色的粘液,形成兩片張合的巨口,如同食蠅草般緩緩合攏。
“看,他急了,他覺得自己調整路面的小伎倆不該這麼早被看穿的。抓緊了,死死地抓住啊。”地星收起了談笑的語氣,扭動了車把,猛烈的火焰進一步擴大,在仍是白晝的天空上留下一道金亮的划痕。
“唔……”強烈的加速度讓達莉婭感覺自己的內臟好像被一隻手緊緊抓住般。
“哈……來得時候該嗑點葯的。減速減速……”地星衝過了阻礙后,又把速度給降了下來,然後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比起他們,希婭則顯得很輕鬆。
希婭看了看自己臉旁閃出的虛擬屏,說道:“我們已經進入荒漠區了。”
“它現在已經可以叫發達經濟帶了。”地星俯視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建築群說道。“或者酒吧區,你想想整個城市是一個酒吧,然後天上除了掛着太陽還掛着一架不知道是什麼技術弄成的巨型戰艦準備發射不知道是導彈還是激光的什麼東西要我們命。”
“但它肯定不知道,在優秀的駕駛員面前,任何的阻礙都是給表演增色的柴火,就像……這樣!”地星猛地扭過車頭,機車側向翻滾着,閃躲開了從天而降的一束熱能粒子。
“這大傢伙處理起來要費點時間,希婭,你去遺迹。”地星命令道。
“好的。”希婭回應道。
達莉婭感覺自己的腰輕了一些。
“達莉婭。”地星把車頭對準天上的龐然巨物。
在沙塵與陽光中隱藏的巨物。
雄壯而駭人的觸手在空中肆意舞動着,撕開泛黃的雲朵,遮蔽着原應耀眼的陽光。
遙遠而巨大的身影在漫天的沙塵中若隱若現,但模糊的輪廓已經足以揭明它的真身。
沒有虛張聲勢和裝神弄鬼,在天空上的,就是一頭巨大無比的,張牙舞爪的人造的怪物。由人性的堅韌和奮進而搭成,卻投身於偏執和殘忍的怪物。
而此刻,它屬於誰並不重要。
“達莉婭。”地星又喊了一聲達莉婭的名字。
“在。”達莉婭快速地回應了他。
“我們去參觀下這大傢伙。抱緊了!”
地星又扭動了把手。
【上午九點四十分,炎國“九頭蟲”號武裝戰艦內部指揮室】
戒看着屏幕,用左手摸了摸右手的戒指。
不過這戒指並不是結婚戒指,也不是某種武器,而是一種身份。
作為炎國僅有的三位軍銜達到大將的軍人,身份是時刻要注意的東西。
因為這個身份的重要性已經大過了他自己,正如這枚帶在手上的小小戒指的價值,大過他的手指一樣。
他不喜歡靠繁瑣的禮儀來提醒自己,而是靠一些更簡單的方式。比如摸這個象徵著身份的戒指。
戒摩挲着戒指,就像一個盲人在閱讀盲文般想從觸覺中得到一切。但他並不是想提醒自己什麼,他只是單純的想摸點什麼,這是一種習慣,把手放在武器上,尤其是在時刻可能需要動手的情況下。
而屏幕里的情況,就是時刻需要他動手的情況。
不過並不是指那兩個已經進入這艘戰艦內部的新奧格異能戰士在這裏橫衝直撞而且打翻了一路上所有士兵的事,雖然那也很緊迫,不過這艘戰艦里也有能與他們抗衡的戰士。
戒真正在意的,是底下那個頂着遺迹內的前時代技術防禦工程緩緩行進的人。
或者說一個骨架。因為上面的肉時刻都在被颳去,在空中被撕得稀碎,每一處都是如此。
被撕開了皮囊,被擊碎了內臟,被無數的長矛穿刺而過,即使如此,那個瘦小的身影仍拿着那把看上去比它上半身壯實得多的武器行進着。
在五十年的服役生涯里,戒已經見過了四次類似於此的不死之身,只是這一次更為驚人。當然,科技在進步,人類在前進,會出現這樣的事也並不奇怪。
只是這個人是無面者,所以戒尤為關注。
如果他是忠於炎國的,那麼現在的大將就應有四個了,戒想道。難得的全能之才,既是指揮者,也是執行者。排開他經營的組織不談,光是他的對異礦的研究成果,若是有十分之一是枱面上的科學家得來,都足夠得到一生的最高優待。
但他並不是可以一用的人才。所以,這樣的人不應存在世上。對哪個國家都不例外。
戒又看向另一方的屏幕,戴着頭盔的闖入者摘下了面罩,朝着攝像頭揮了揮手,然後比了個大拇指,指向身後一堆倒下的戰士,其中不乏自己賞識之輩。
“不必繼續深入。我會親自來見你們。”戒對着話筒說了一句,渾厚的聲音立刻穿透了每一條走廊。
屏幕對面的男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朝着他比了個大拇指。
戒的喉嚨哈了一口氣,然後也跟着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