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在天空（二）
【上午九點四十五分，“九龍蟲”內部，休息室外走廊】
“好了，現在全好了。事情一下子就簡單許多了。”地星對着達莉婭說道。
“他敢來，他一定很強。”達莉婭回頭看了下被自己打倒的敵人，但她的臉已經被面罩遮蔽完全，地星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一副表情。
“等着瞧唄，我們進來又沒殺人，事情不至於鬧太僵。話說你到底殺人沒有，不會有失手吧？”地星問道。
“不會。我沒用斧刃，也沒有攻擊要害。不過，這樣一來，他們有可能爬起來，所以我要隨時盯着他們。”達莉婭說道。
“不愧是推薦的精英，打起架來不含糊。這些戰士並不弱，只是你比他們要強，而他們卻不懂配合。我覺得這不會是他們教官沒教，只是他們從來沒碰過硬骨頭，太自大。”地星開始閑聊了起來。
“過獎了，厲害的是這身裝備，不是我。”達莉婭謙虛地說道。
“我覺得，這小姑娘的話比你說的有道理，你說呢？”一個聲音從走廊的拐角響起，隨之而來的是腳步聲，彷彿刻意要讓人聽見般，帶着沉重的悶響。
“啊，聽聲音……哦，我還在想呢。”
穿着厚重裝甲的人走出了走廊，轉動身軀，面對着地星。
“你現在是給這裏幹活？”地星笑着問道。
然後那身厚重裝甲點了下頭。
“他們竟然沒給你做一身新裝甲，真摳門。你該早點聽我的意見，跟我去新奧格的。”地星仍然保持着輕鬆的語調。
“老朋友，你還是沒變。還是說，你已經沒把我放眼裏了？覺得我如果進攻過來，也會像那些年輕人一樣被輕易擊倒？”厚裝甲的話裏帶着的口音聽上去與地星如出一轍。
“如果你是穿那身十多年前偷來的裝甲，那打倒你會比打倒他們更輕鬆的。但我猜，你也不是來打架的。”地星說道。
“裘克，你們已經來到了不該來的地方。如果你們不離開，那麼，我們和你們就只能活一邊。”厚裝甲說道。
“那我們要離開哪？這艘怪裏怪氣的戰艦還是漢娜市？如果是這戰艦還好說，因為是你們的東西嘛。可這漢娜市，可不會是炎國的東西，那你們也沒道理叫我們走。”地星說道。
“你們走下去，就是與炎國作對。與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一作對。”厚裝甲說道。“但你們現在走，我可以送你們，而且，我保證你們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
“你看樣子不會是那種位高權重的人啊，我不信你說的話，等你的頭子來吧。”地星擺了擺手。“唉，你真把我心情弄得夠差。這麼多年沒見，看到你變成這副樣子真讓人難過。”
“等我們的大將來吧，我並不想與你為敵。”厚裝甲說道。
“那就等吧。”地星也沒再說話，只是打開了面罩，吸了一根煙。
過了一小會兒，一個被軍綠色大衣籠得嚴嚴實實的人出現在走廊的盡頭，然後朝着幾人越走越近。
達莉婭擺好了戰鬥的架勢，略微退了幾步，與地星站到了一起。
地星掐滅了煙，然後把煙頭扔到了地上。
“走廊並不適合說話，不用管我，招待他們到休息室坐下吧。”戒開了口，渾厚的聲音從走廊另一側傳來，巨大而清晰。
“請跟我來吧。”厚裝甲轉過身，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地星偏了偏頭，示意達莉婭跟上，達莉婭這才收起了架勢，跟上了厚裝甲的步伐，儘管她還是注意着戒。
幾人進了一個小房間，然後由戒拉上了門。
【上午九點四十五分，漢娜市城外】
大鷲降落了，落在地面上的感覺，讓他想起之前還沒有退役時的日子，但那也不過是很短的一段時間罷了，比起漫長的生命來說，幾年的確是很短的時間。
但他卻突然有種滿足感和空虛感，彷彿之前數年的光陰都是為了這一刻。彷彿直到現在，自己的人生才真正回到正軌。
人生，不到百年，卻跨越了數千年的人生，而大部分時間都不是在為自己而活。
比起從前為新奧格的建立殺人劫掠的日子，現在教書育人的生活，的確是離自己心中的正道更近。
但這也不是自己人生的正軌。
哪怕自己在這個新時代所活着的日子要長過舊時代，可自己終究不屬於這裏。在這一點上，自己與嚴想得是一樣的。自己也接受不了舊時代的毀滅。
但這是人類的延續，是文明的延續，它不是什麼虛假的世界，而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為之奮鬥，為之犧牲，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為之惋惜，為之動容。
雖然這個未來並不完美，但它的確是人類的未來，它的確值得熱愛。
自己和八仙已經進入了新時代，但嚴還留在過去，他還認為現在的世界會是自己拯救舊時代的路徑中的一片花園，但卻不知道，這就是人類的全部。
嚴太狹隘，太偏執，他不理解，或不接受是正常的。
但他也必須認識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會成功。他想與生命為敵，最後敗的只會是他自己。
總之，這是舊人類的事，自己這個曾經的舊人類，也是嚴的故友，理應來解決他。
這就是自己所想的，人生的正軌。
大鷲握着那把不屬於自己的武器，足以讓一切永遠靜止的西伯利亞寒風，朝着漢娜市邁開了步伐。
【上午九點五十分，“九頭蟲”內部，休息室】
“新奧格的戰士，你們來這裏是要幹什麼呢？”戒問道。
“調查漢娜市。”地星回答道，但他並沒有看着戒，儘管從戒的金屬面具上也看不出什麼。
他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老搭檔，盧卡，用自己從未見過的拘謹站姿站在一旁，就像自己見過的其他不值一提的護衛者，而不是那個曾和自己一起大鬧四方的盧卡。
“漢娜市是城邦國，由世界聯合城邦政府對其負責，而現在經過聯邦政府許可，漢娜市由我們炎國負責進行調查，並處理這一事件。這份許可書只有我們才有，你們沒有立場進入漢娜市調查。”戒的話打斷了地星的思緒。
“我只聽我上級的命令，其他什麼人，什麼話，我都不管。”地星覺得這麼說的確有夠拽，但是他還是有些後悔自己就脫口而出了。
“那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們剛才的炮擊。和一會兒可能為了讓你們離開我們工作範圍內的強制措施。”戒威脅道。
“那是你的工作，我懂得。只是我還有問題要問，如果能如實回答，我們彼此都能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地星說道。
“我們之間的矛盾通過幾句話是解決不了的。”戒說道。
“那又何必把我們請到這兒來？”地星反問道。
“那船是無數人的心血，不忍心損壞。”戒說著，然後房間猛烈地震動了一下，四處的物件一下子都傾斜向一方，幾人所坐的沙發也發著難聽的摩擦聲與四周一同運動起來。
“現在整個休息室已經脫離艦內，很快就會落至地面。逃或是不逃，你們都會死在這兒。”戒仍然坐在沙發上，就像一座銅鑄的雕像般一動不動。
而房間內的各物則翻滾碰撞着，隨着休息室艙體在空中的旋轉而跳起又砸下。
“動手！”地星的槍噴涌着火舌，達莉婭也已經踩在了滑動着的沙發上，雙手抓住還未展開的長斧朝着戒頭上砸去。
沒有任何言語，盧卡用與他那大塊頭不相稱的速度在混亂中越過身下的端坐的戒，拿他右手的方盾擋住了達莉婭的一劈。
“要落自己落，傻逼東西。”地星罵著，而他已經把上了黑漆的鋼牆射了一個大洞。
盧卡用蠻力抵住達莉婭的斧子，用身體靠在她身上，又用左手的長矛朝着地星刺去。
地星向後倒去，在混亂中跟着其他物件一起在翻滾的休息室中摔落。
“咳！”達莉婭被盧卡重重地抵到地面上，但她用手死死撐住，盧卡並不能完全地壓制住她。
達莉婭踹了盧卡一腳，趁機從盧卡的盾下脫離。
“別放他們走。”戒用手指把即將砸向他頭部的柜子偏移了方向，讓精美的紅木櫃在鋼牆上撞得粉碎。
“跟上。”地星在脫離戰鬥的同時，已經用槍轟開了一個大洞，然後他就這樣跳了出去。
達莉婭用手指深深地扣入牆壁，在翻滾的休息室中固定住自己的身體，而盧卡則已經站穩，做出了投矛的姿勢。
但盧卡的手腕卻突然爆炸，矛連帶着手被炸到牆上，達莉婭抓住了空隙躍出休息室內，在空中展開武器，學着桃樂絲那樣踩了上去。
“還好有在虛擬訓練場用過桃樂絲……地星呢？”
達莉婭向墜落的休息室艙體看去，地星正趴在上面朝自己招手。
“別靠近！”地星喊道。
地星剛說完，一束紅光就從達莉婭眼前閃過，把休息室艙體給射了一個對穿。
“別停，繼續射！但射死我了給我償命！”地星朝着通訊器喊道。
“一定償，一定償。”通訊器中傳來了寡麟的笑聲。
幾束紅光穿過艙體，風的呼嘯在越發破損的鐵皮間變得更加刺耳。
地星抬起頭，伸出手臂里的繩索，接上了朝着自己飛來的機車，然後從腰邊掏出了些小金屬球，就着自己嘴裏的口香糖通過一個被射穿的孔粘在了休息室內壁。
他輕快地吹了聲口哨，把自己拉了上去。
艙體內發出幾聲沉悶的爆炸聲，
達莉婭與地星在空中看着艙體被黑煙和火焰包裹着落至地面。
“要去看看嗎”達莉婭問道。
“是死是活都不關我們事。我剛剛收到了一個新命令，現在要馬上動身。”地星說道。
“什麼？”達莉婭問道。
“圍殺無面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