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夜,查
()安芮對面的這個女人,只是靜靜坐着,卻也透出一股微妙的氣質。
安芮早上出門前撥通電話的那一刻,不禁微愣,她以為對方會是個年輕的小丫頭,聽了聲音才知道是個上了歲數的女人。
不過電話已經撥了,況且易司城特意趕去A市,或多或少會和她有關,便乾脆將錯就錯,耗了快一上午的時間來喝咖啡。
細看這個叫蔡韻如的女人,眉宇鼻眼之間,讓安芮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安芮心裏苦笑,這個時候怎麼會想到易司城……
再定睛,安芮似是醍醐灌頂,手心不禁冒出一層冷汗,會不會……
她着實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那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的眼神,那溫潤卻隱隱透着強勢的氣場,安芮想,果真不枉此行。
“蔡阿姨,我叫安芮,這是我的名片。”
蔡韻如接過來,略微掃了一眼職位,Deluxe設計總監,心頭不禁一緊。她在司城的公司任高職,也就是說,和小希是在一間公司……
“阿姨,我們老總,您應該認識?”
蔡韻如想了想,換了個坐姿,一臉正色道,“安小姐,你想問我什麼,不妨直說。”
安芮看出來這個女人並非好惹之輩,而她這種態度,更說明了易司城去A市就是跟她有關,便也冷了冷神色,“我們新婚蜜月期還沒過,司城就去了A市見您……我這個當妻子的,很是不解。”
安芮像是給了蔡韻如一顆重磅炸彈,腦袋嗡的一下子亂起來,這麼說,司城和小希根本沒結婚,而是跟自己對面這個貌似親和卻在眉眼間透着厲色的女人走到了一起?
那Sara……不就成了私生子?
“阿姨?”安芮善意提醒,下巴點點蔡韻如手裏的咖啡,已經灑了不少出來。
蔡韻如慌忙抽出餐巾紙擦乾,面色不再鎮靜,終於忍不住問出來,“你真的是司……易司城的妻子?”
安芮笑,“阿姨,您是在A市呆久了消息閉塞,還是主觀的選擇不相信?在上海人盡皆知的強強聯姻,您會不知道?還是說……是司城故意瞞着您?”
蔡韻如指尖一顫。
“據我所知,易家……好像沒有姓蔡的親戚……您是要我去問問司城呢?還是去問問我公公?”
“易國昌……”蔡韻如下意識地囁嚅出口。
聽蔡韻如道出易國昌的名字,安芮更加確定,這個女人有來頭。
“阿姨,您是聰明人,我只不過是履行一個做妻子的義務而已,沒必要、也根本沒想過把事情擴大化,您說呢?”
蔡韻如擱在桌下的手握緊又鬆開,她該如何應對這個叫安芮的女人,才能幫助小希挽回一切,給Sara一個完整的家?
她決不能允許自己身上的悲劇,再一次上演在下一代的身上……
“安小姐,你如此堅持,我也不好拒絕。不過仔細算來,你倒是應該叫我一聲媽。”
安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司城5歲那年,你公公,也就是易國昌,把我掃地出門,娶了你現在的婆婆叢淑。
我被易家逼得走投無路,只好來到A市勉強維持生計。
早些年我在A市遇到了我現在的丈夫,生下了陸希,陸希他爸三年前去世,就剩我們娘倆相依為命。
這麼些年,我一直隱姓埋名,為的就是不讓司城找到我,不想打擾他的生活。可沒想到小希太懂事太疼我,竟想盡辦法讓司城跟我重聚……”
安芮捏着銀匙的手,近乎顫抖。
直到這一刻安芮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弄清楚了就會明晰,總有一些東西,會最出其不意地侵佔她的生活。
措手不及。
“阿姨……您現在,住在哪裏?”安芮的語氣明顯緩和下來,她實在是不知道,面對易司城的生母,自己該作何表示。
蔡韻如平靜地笑,“我和小希住在一塊兒,有空過來坐坐。”
“生活……還好嗎?”
“從豪門裏走出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我已經習慣了平凡的日子。”
蔡韻如說的一派誠懇,安芮聽了不禁心頭髮熱,從皮包里翻出支票夾,“阿姨,仔細說來,我也算您的兒媳,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蔡韻如推辭回去,安芮執意要她收下,兩個人客氣了好半天,最後蔡韻如才略帶歉意地收了支票,“小芮,司城這孩子從小就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你要好好對他。”
安芮點點頭,不禁為自己幾日來的猜測無度而羞愧難當。
跟蔡韻如分別後,安芮直接回公司,臨大門前遲疑了一步,收拾好表情,神采飛揚地進了總裁室。
見安芮來,易司城明顯一愣,起身從辦公桌後走出來,攬過安芮吻了吻,“不是讓你在家休息一天?”
安芮嘟着小嘴淺淺地笑,“人家不是想你么……”
安芮這話就跟貓爪子撓上了易司城的心肝肺一般,渾身都跟着痒痒麻麻的,男人大手伸過來攔腰抱住安芮,她瞬間被抱坐到了辦公桌上。
安芮在他懷裏咯咯笑,“大老闆,這讓其他員工看見了多不好,有傷風化……”
男人大手覆上安芮的臀,力道一緊,安芮不禁攬住他的脖子向上縮,邊瞪他邊作勢打掉他作亂的手。
易司城覆在安芮耳邊,“你我合法結婚,何來傷風化之說?”
“你……”
不要臉。
安芮憋在心裏沒罵出來,不是因為不好意思罵,而是不捨得罵。
自己又是翻他手機,又是偷偷摸摸地約“陌生女人”出來,到頭來知道了陸希和易司城其實是親兄妹。
可悲啊可悲。
再細想,兩年前……易司城睡了自己妹妹?
“真噁心。”安芮脫口而出。
易司城推開安芮肩膀,不解地看她。
“我說你真噁心。”
“說說我怎麼噁心了?”
“你……”
不行,不能把這件事說出來,這種事若是點破了,沒面子的是他,不信任自己丈夫暗地調查的是她,於彼於此,說出來誰也撈不到好處。
倒不如心照不宣一回,自己偷着樂一樂就行。安芮遂轉了話鋒,嗔怪道,“你陪我的毛毯。”
易司城想了會兒,終於明白安芮是指哪件事,笑意更加大幾抹,身子貼着安芮,“老婆大人,你這是……回味無窮?”
“我……我沒有……”
安芮自己都承認,這話說得太沒底氣,連她自己都不相信,更何況是精明堪比老狐狸的他?
見易司城臉逐漸放大在自己面前,忙亂中感覺捏在自己臀上的手正在一路朝着她的某個部分移去,安芮忙抬手格開一段距離,“下面還疼呢……”
男人眉峰驟然顰起,伸手扶安芮起來,一臉焦急道,“真的?怎麼不早說,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安芮搖頭,“我可沒臉被醫生嘲笑縱慾過度。”
易司城被安芮這一句話給逗樂了,雙手捧起她的臉吻了吻,“今天就先放過你。”
安芮像只得勝的小狐狸,狡黠一笑,摟住易司城的脖子又親了親才作罷。
易司城被安芮的口是心非弄得心情甚好,倒了杯水給她,“盛世希望能跟安氏合作。”
安芮想了想,從桌子上跳下來,“我爸賣那些破傢具,你爸也有興趣?”
“明知故問。”易司城說著颳了刮安芮的鼻子,“什麼你爸我爸,是咱爸。盛世馬上竣工那個項目,打算全部用安氏的傢具。”
安芮笑,“成,回頭讓咱爸給咱爸打個折。”
“還有,盛世年初的時候要開拓新市場,準備和安氏聯手,你怎麼看?”
安芮矮身坐進沙發,“我倒是樂意跟着你斂財,不過我爸那邊……得看他願不願操這個心。”
“三七開。”
“……我得回去跟老爺子商量……”
“易國昌說了,這算是給你的賀禮,你七我三。”
安芮蹭地從沙發里站起來,“賀什麼禮?”
易司城面不改色,“賀你有喜了啊。”
安芮聽了差點跌坐下去,“不是,你告訴咱爸媽,說我……有了?”
易司城大咧咧地坐下來摟住安芮,聲色頹然暗下來,“那是要等你肚子大了,再讓他們逼問不成?”
安芮只覺得頭暈腦脹,“那……你是怎麼說的……”
易司城苦笑,“還能怎麼說,我說你老公我百發百中。”
安芮聽了,心猛地抽了一下,他到的確是百發百中。忙別過身子,掩飾掉眼角的濕潤,這樣能夠把野種當成自己親骨肉的男人,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懷疑?
安芮平復掉心中激動,緩緩轉過身,“司城……我……其實……”
安芮想,也許是該告訴他了,她不捨得他再這麼隱忍下去。
“其實我……”該死的手機響。
安芮接起來,陳遲在電話另一頭語氣不善,“你昨天幹嘛不接電話!”
昨天……安芮努力回想……
競標之後她和易司城坐回車裏,然後他不由分說地壓過來,再然後……
錯了錯了,按着這條路子回想下去,遲早要七竅流血。安芮趕忙改道。
競標之後他們回到車裏,然後……嗯,遭遇車震……接着來了通電話被易司城按掉扔進了座椅……
難不成,那通電話就是陳遲打來的?
安芮恍然大悟,怪不得後來易司城刷地翻臉,連個緩衝的時間都不給,直接氣吼吼地抱着她進家門,跟打仗一樣地肉搏。
合著易司城打翻了醋罈子把怒氣都撒她身上來了。
安芮忍着心裏的小火苗,剋制着冷靜道,“昨天手機落公司了,什麼事?”
“你去見蔡韻如了?”陳遲開門見山,一點也不隱瞞他所看到的。
安芮不動聲色地走遠一點,換到另一邊耳朵聽電話,“你怎麼知道。”
“安芮,她都跟你說什麼了?”
安芮看一眼沙發里的易司城,此人臉色已經比煤還要黑,周身籠罩出生人勿近的低氣壓,安芮忙隨便搪塞了幾句,掛了陳遲的電話。
見安芮結束通話,易司城緩了緩神色,“剛剛要跟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