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傷
()易司城舉着電話跟到洗手間外面。
少頃,安芮走出來,抬眼,再次倒吸口冷氣。
穩了穩情緒,試圖繞過他走出去,卻瞬間被壓迫着倒退到牆邊。
只着無袖背心的她貼着金碧輝煌的裝飾牆,微涼。
長臂一展,生生將她圈在狹小的空間裏,“這回成年了?”
溫熱的鼻息打在她臉上,那一夜的迷亂,無孔不入地鑽進她大腦。
安芮抬眼,“放開。”
聲音依舊冰冷,卻似摻進了一絲熱度。似有似無。
他撐在那裏沒有動。
安芮心裏已經不耐煩,賬戶被凍結不說,手頭剩下的錢還不夠一個月的房租。
她從沒打算在莫然那裏久住。
一來,他們夫妻倆都是明星兼家族企業繼承人,自家的事都忙得不可開交,哪好意思總打擾他們。
二來,自己怎麼說也該自食其力,安建林那麼做雖絕情,但她並不怨他。
畢竟拒絕這樁婚事,相當於賠上了安氏近兩成的股份。
如此一想,心裏更不是滋味。
見他沒有要鬆開的意思,安芮心裏劃過一股嘲弄。
她嫣然一笑,輕輕攬上男人腰,若有若無的觸感頓時令他一滯。
感覺他的雙臂已經慢慢落下來撫到自己肩上,女人眸子微凜,胳膊抬上來一頂,順利逃出他的包圍圈。
走了幾步,她回頭,見他吃痛皺眉的臉。
“忘了告訴你,我今年已經24。”鬼魅狡黠地笑,末了還不忘補上,“周歲。”
一分鐘后,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原先的座位已經空空,看樣子兩人已經離開。
安芮摸出手機,正欲撥號,卻被人奪走。
秀目微瞪,男人卻在她背後笑。
“走,我送你。”
“不用。”
轉身走出酒店,夜已全黑。
斑斕的霓虹,襯得本就奢靡的夜,愈發光怪陸離。
找到附近的公車站點,她準備好投幣的錢。
七月的上海,連夜風都帶着熱度。
她氣定悠閑地站在那裏,卻遲遲不見公車的影子。
等來的,卻是“刷”地停在眼前的鐵灰色跑車。
敞篷車裏的男人探過身子,“上車。”
她微側頭,看迎面而來的各色車輛,終是沒有一輛公交的影子。
身後已有窸窣低語,不必猜,內容便可知曉。
她一咬牙,右轉身,沿路走。
鞋跟撞擊地面,不小的聲響。在她聽來,卻分外心安。
她個子不矮,但從來都只穿高跟鞋。高的矮的,粗的細的。
這個習慣是去美國時養成,那時的她,剛脫掉一身的稚氣,半熟。
她說,高跟鞋讓她不那麼害怕。
她記得她的第一雙高跟鞋,是穿去和陳遲道別。
被初戀拋棄,又被陌生男人睡。
她的生命似乎瞬間有了風韻,似是一夜間長大。
那一天,一步一步,都走得艱難。
卻深知,那時的姿態,也最完美。
就是從那時候起,她迷戀上高跟鞋帶來的誘惑。
它,可以掩飾她內心的恐懼。
她,要變強。
車子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側,走過兩條街,汗已經沿着脖頸淌下來。
過行人路,手機響,眼見綠燈閃爍就要轉紅,她快跑幾步,邊跑邊掏手機。
還未看清來電人是誰,手機卻迅速飛出去,孤零零地躺在柏油馬路上。
屏幕光直晃人眼。
女人跌倒在路邊,腳腕生疼。
鈴聲不依不饒,惹人煩。
單腳支地勉強站起來,跳着過去撿手機,卻被人搶先一步拾起。
目光所及,錚亮考究的皮鞋,上乘質感的西褲,再往上,低調的G字圖皮帶。
忍住腳腕的痛,微皺眉,安芮伸出手,“謝謝。”
www.bxwx.org被送還到手裏,男人的指尖無意間碰到她掌心,她眼角突突跳了幾下。
那冰涼的觸感,惹得心裏一陣癢。
下一秒,只覺天旋地轉。
驚叫還未呼出口,自己便被塞進車裏。她挫敗地看他繞過車子,長腿一伸坐進來。
偏頭看,女人依舊面無表情。
易司城猶豫了一下,覆過身來幫她系好安全帶。
他的側臉就那麼突兀地闖進她的視線,她本能地向後靠靠身子。
成熟卻帶着邪氣的俊臉,線條冷毅,完美到不可一世。
她別過頭,穩住心裏面漸起的強烈心跳。
這是趨利避害的本能,本能……她安慰自己。
車子駛上高架,頭頂的風呼呼吹進來,齊肩梨花捲被無情吹亂。
她低頭翻看手機,目光定在那通未接來電上。
區號顯示,021。
不是莫然家。
她除了莫然,在上海誰也不認識。
當然,除了身邊這隻危險動物。
心裏的疑慮還未消除,車子卻先穩穩停下來。
未及她反應,男人已經下了車,霸道地將她抱出來。
她的臉貼在他精壯的胸膛,他強有力的心跳聽在她耳里,臉微紅。
“放我下來。”安芮波瀾不驚道。
男人撇嘴笑,“比我想像的還要重。”
果然,她迅速噤聲。
體重永遠是女人的禁忌話題,而他恰巧找到她的死穴,輕手一點,便可降了她。
其實她不重,男人抱着她快步走進診室,不費吹灰之力。
拍了片子出來,他扶着她坐下來。
女人抬眼,“謝謝。”
“謝什麼?”明知故問。
她不語。
易司城微側頭,兩年未見,她似乎變了很多。
那時的她雖痛心,卻在偽裝的剛強背後透着一絲憨憨的稚氣。
如今再見,竟愈發不多話,處變不驚的本領恰到好處。
男人好整以暇,眯起眼睛細瞄她。
栗色發將她皮膚襯得愈發白,卷翹的睫毛根根分明,瞳仁墨黑如黛,粉紅的唇晶瑩剔透。她身子很纖柔,該有的地方卻豐盈飽滿。
她成熟了,卻更冷傲淡漠了。
他想,她不算妖艷的美女,但也絕對值得男人為她互相殘殺。
想到這裏,易司城勾唇笑,恰好對上安芮側過來的目光。
莫名其妙。
男人頓時收笑,換上一貫的寒山臉。
輕蔑地乜了一眼,安芮收回目光,翻出手機查閱郵件。
Deluxe人事部已把規章制度發給她,明天立即到崗。
靜謐之時,一陣清脆的鈴聲響在醫院空曠的走廊。
男人接起來,“這麼早?知道了。”
安芮皺了皺眉,收起手機前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可以了。
扶着靠背起身,想去窗口取片子。
不出所料,被男人搶了先。
按下她本就不穩的身子,“你坐着。”
話音未落,人已轉身離開。
安芮扯了扯嘴角,不就是個小傷么,至不至於?
不多時,男人已拿着片子回來。她接過,未等定睛看,瞬間又被打橫抱起。
安芮在他懷裏皺了皺眉,這個男人有抱人癖么?
她聽他咚咚的心跳,揚了揚臉,自己難道真的很重?
“我能自己走。”她拍了拍他胸口,“可不可以放我下來,不舒服。”
他低頭看她,語氣冷淡至極,“再說話我就用嘴堵嘴。”
白了他一眼,安芮悶悶地偏頭倚進他懷,又不是沒吻過,當她怕?
醫生仔細看了看片子,“沒什麼大礙,扭傷而已,拿點葯回去包一包就好。”
安芮點頭笑,接過醫生的方子,“謝謝”。
出了診室,她側頭,“幫我去拿葯,我想坐會兒。”
易司城揚眉,她竟主動要他幫忙?
安頓她坐好,男人快速消失在走廊盡頭。
無奈地撇了撇嘴,安芮點着腳站起來,扶着牆一瘸一拐地往外挪。
易司城拿着一兜子葯折回來時,人早已不見蹤影。
呆立了幾秒,他苦笑,還真是個有挑戰性的女人。
他易司城,好久沒這麼躍躍欲試過了。
******
坐上地鐵8號線,安芮終於舒了口氣。
一路站着,40分鐘后,她走出地鐵口。
腳腕處卻傳來滋啦啦的痛,她顰眉,猶豫了幾下,終於拿出手機,“然然……出來接我……”
被莫然和華晟晞攙着回到卧室,見二人周身俱是低氣壓,安芮一直默不作聲。
直到手機鈴響,華晟晞接起來,“司城,她到家了,放心。葯?好,麻煩了。”
莫然嘆氣,“你把易司城扔在醫院了?”
他叫易司城?安芮默念。
“你還說,是不是故意擺我一道?”安芮反咬一口。
莫然悻悻瞥了她一眼,見她腳傷的不輕,便放過她,“睡。”
******
鬧鐘響,響得很透徹明亮。
安芮習慣性地按了鬧鐘接着睡,豈知倒下后第一瞬間反應過來的不是別的,而是——
鑽心的疼。
這才把她的清夢攪醒。
眯着眼坐起來,大腦飛速回憶。還好,只是扭傷了腳。
從皮箱裏翻出唯一一雙矮跟鞋,踩進去,要死的疼。
在華宅簡單吃了早飯,跟莫然和華晟晞一起出門。
抬眼便見拉風的鐵灰色R8,車身倚着個不羈又深沉的男人。
看在安芮眼裏,卻只剩下“危險”二字可以形容。
見他們出來,易司城點頭笑。
見狀,安芮扭頭就走,不料卻被莫然拽住。
“易總,過幾天我會把預付款打到您賬戶,這次合作,還要您多費心。”莫然笑容精緻,儼然商場精英。
男人嗤笑,“華夫人,非要這麼見外?設計稿我已經審過了,下午發給你。”
莫然點頭。
華晟晞已把車提好,走下來。
易司城轉過來對安芮道,“安小姐的腳傷怎麼樣了?”
安芮杵在一旁,充耳不聞。
華晟晞及時插過話,“司城,昨天麻煩你照顧安芮了。”
男人繞到副駕打開車門,“舉手之勞。”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着安芮。
莫然會意,轉頭對安芮說道,“我去公司有急事,讓易總送你。”
憤憤地瞪了莫然一眼,她只好一瘸一拐地挪進去。
不想再讓他代勞,安芮自覺系好安全帶。報上地址,男人面色一滯。
卻在下一瞬間,車子轟了出去。
易司城眼角劃過不易察覺的笑。
車子在Deluxe大廈前停下,安芮打開車門,很吝嗇地丟出兩個字,“謝謝。”
一隻腳剛落地,纖細的手腕便被拽住,她懶得回頭。
“安小姐,葯。”
悠揚的大提琴聲響在耳畔,安芮有一秒的怔忪。
迅速恢復看不出情緒的臉,回過頭,接過他手裏的袋子,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男人掛上耳機,“我30分鐘後到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