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炎陽睡了很久,或者說睡了沒多久,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睡了多久。
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寒冷,無盡的寒冷。在寒冷中有一束光,她很溫暖,炎陽潛意識中一直在向她靠近,或者沒有。
溫暖的光束中傳來絲絲的暖意,在這無盡的寒冷中這暖意是多麼的難得。炎陽在暖意中睡著了,或者沒有,或者醒着。
炎陽北擠壓着,伸出來的手觸碰到了那一束光,很燙人。但這對炎陽來說,就像他是飛蛾,明知是火也要拚命地往上撲。
飛蛾與火到底是什麼關係?是生命中的盡頭走向毀滅,還是在生命最旺盛的年紀拚命追逐光,不懼生死的界限。
炎陽也說不清楚,他只是感覺自己是一隻飛蛾,那束充滿無限誘惑的光就是火。他不知道那火中有什麼致命的誘惑,但他就是想撲向那團火,即使是犧牲自己。
炎陽的身體開始燃燒,最先燒沒的是最外層的衣服,然後是熱到通紅的紫甲龜甲胄和迅速升溫的白羽虎容貌。炎陽的皮膚開始發紅,嘶吼一聲推開擠壓着自己的東西。
是鍛體帶來的肉身增益和爆發,此刻風壓封印的五行本元元氣完全釋放開來,紊亂交叉失去炎陽的控制,爆發出無窮的能量。
蓼雲燕的血脈天賦同時也在發揮着作用,增強着炎陽的肉身強度。此刻炎陽身體的溫度至少有三百多度,一堆擠壓在自己身上的東西發出嗞嗞嗞的加熱油脂的聲音。
炎陽感覺自己所處的整個世界都在震動,就像有什麼東西在撞擊這個陰暗狹小的世界,或者說是這個陰暗狹小的世界在撞擊着什麼東西。
…………
六盤水上六盤山,六盤山上六盤水,下去的緩流期早已過去,此刻只有滔天般的強勁水流隨着瀑布傾斜而下。
那原本在六盤水湖心的六座小島此刻竟然升起在了半空中,六根巨大的擎天柱自下而上頂托起了六座湖心島。
如此驚嘆的奇觀,那裏是什麼六盤水上六盤山,六盤山上六盤水,後面還得接一句六盤水上還有六盤山。
過高的海拔以及寒冷刺骨的凝結了的水元氣使得六座湖心島的溫度不斷下降。
島上的動植物,異獸全都已經離開了小島,而植物們也都奇異地閉攏了自己的樹葉,從闊葉樹變為了針葉樹。
島上形成河流,把水灌注進下面的六盤山中。擎天巨柱的下半段短短的時間內便長滿了青苔,或者說原本就長有;上半段受高寒冷的水元氣影響結上了藍白色的冰層,形成上白下青的兩色奇觀。
冷熱交替,冰雪融化,產生大量白霧,水汽受冷熱不均的氣溫影響在空中持久不散,導致了這裏變成熱帶雨林氣候。
六根巨柱若隱若現,瀑布下產生的水汽、霧氣混雜交融,蒸發和降雨在這裏循環,形成了獨立於這一片區域的生態循環。
這些持久不散的水霧遮擋了視野,六盤山下的人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水霧,那裏還能看得到六盤山上的六盤水上還有一個六盤山。
聰明的動物都在巨柱升起的時候離開了湖心島,當然也有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沒能及時離開,被帶到了高空中。
一條如同校汽車般巨大的黑鱗斑鯰遊盪於六盤山上的河流中,它迷路了,已經分不清自己在那兒了。
河面已經結冰,河水變得越發的冰冷,這條黑鱗斑鯰急切地想要找到水流回到下面的六盤水,否則河水完全冰凍之後他它就再也不能離開了。
沒來由地,這條急切想要尋找求生之路的黑鱗斑鯰忽然開始撞擊冰面,難道它是想撞破冰面好尋找生路嗎嗎?顯然不是,魚又無法在地面生活。
黑鱗斑鯰頭上堅硬的黑鱗開始往外滲出黑紅黑紅的魚血,幾乎與它撞擊的冰面裂紋一起,裂紋擴大幾分它的黑血就滲出幾分。
隨着黑鱗斑鯰的撞擊,它頭上的黑鱗在每一次撞擊中脫落。終於,在它頭上的黑鱗快要掉光的時候,冰面終於撐不住撞擊,發出一道破裂聲后碎成了無數冰塊。
小汽車一般巨大壯碩的黑鱗斑鯰拼盡全力衝出冰面,與那無數碎裂的冰塊一起沖向了空中,就像鯉魚躍龍門,逐日而去。
鯉魚躍龍門也得要地心引力的同意,何況是這冒牌的黑鱗斑鯰,地心引力狠狠地將它拉回了地面。
黑鱗斑鯰摔在另一塊堅硬的冰面上,與它撞擊脫離的黑鱗一起,冰面上出現蛛網一般都裂紋。黑鱗斑鯰撲通掙扎了兩下后便不在動彈了,死豬一樣躺在冰面上。
雪白的冰面和漆黑的黑鱗斑鯰很容易形成鮮明的對比,冰面上遊盪的硬甲蟹瞪起兩顆血紅血紅的眼睛看向這邊。
硬甲蟹,籃球般大小,其甲堅硬如鐵,即使是固元境強者都未必能奈何得了它們。那一雙巨大的蟹鉗幾乎能將任何東西都給夾斷,是它最重要的覓食和戰鬥工具。
硬甲蟹總是成群結隊出現,第一隻硬蟹朝着冰面上汽車般巨大的黑鱗斑鯰看走過來,然後更多的硬甲蟹也朝着黑鱗斑鯰過去。
冰天雪地中,結冰的河面上,成百上千的硬甲蟹鋪天蓋地一般聚攏過來。對於它們來說,這條汽車般巨大的黑鱗斑鯰可是不可多得的蛋白質。
它們揮舞着巨鉗,幾乎無往不利,黑鱗斑鯰堅硬的黑鱗在它們的巨鉗下根本不值一提,一片片的黑鱗被硬甲蟹分剝。
黑鱗斑鯰剝開黑鱗后裏面露出紅彤彤的魚肉,一塊一塊地被硬甲蟹鉗下來,放到那怪物般的嘴裏去咀嚼。
為了少廢功法剝開黑鱗斑鯰身上的鱗片,後面趕到的硬甲蟹開始與前面的爭奪進食的空間。
兩隻巨大的蟹鉗不停的揮舞,在頭頂之上夾擊空氣,發出咔咔咔的響聲,警告對方自己的蟹鉗有多鋒利。
原本寂靜得只剩風聲的冰原上滿是打鬥的聲音,鉗擊蟹鰲的聲音,還有撕開魚肉纖維的聲音,在這冰原上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忽然間,進食的硬甲蟹似乎遇到了它們硬甲蟹短暫的一生中的第一件它們的蟹鉗夾不斷的東西。
那是一塊深埋在黑鱗斑鯰魚肚深處的暗紫色輕薄水晶甲胄,暗紫色的甲胄被燒得紅紫,蟹鉗在甲胄面前失去了它無往而不利的驕傲。
一隻硬甲蟹的蟹鉗夾不開甲胄,那它們就呼喚同伴,將這燒得通紅的甲胄拖出來。
在甲胄被拖出黑鱗斑鯰的身體之後,黑鱗斑鯰的身體突然間開始急劇升溫,很快就被燒成了焦炭。
那些鑽進黑鱗斑鯰肚裏刨食的硬甲蟹堅硬的蟹甲被燒得通紅,在黑鱗斑鯰的身體被燒成焦炭的時候從它的肚子裏爬了出來。
但還沒等它們走出幾步,急劇的升溫直接透過它們的蟹甲加熱裏面的內臟。內臟可不像蟹甲那麼扛熱,竟然是硬甲蟹內部先背燒成了焦炭。
其餘的硬甲蟹看到同伴莫名慘死的這一幕,紛紛四散奔逃。再次的一番大遷徙以撤退為目的,它們的撤退根本來不及,從黑鱗斑鯰的魚肚裏射出無數道光,光照所過之處彷彿是要燃燒一切,粉碎一切。
四周的水溫極速升高,冰面迅速開始融化、升溫。那些還在逃離的硬甲蟹要麼已經被悶死在自己的硬蟹殼中,要麼就是掉進升溫如岩漿一般的河中再被水煮悶死。
冰面消失,從那燒成黑炭,此刻懸浮在水面上的黑鱗斑鯰屍體中站起一個人,或者說……鳥人?
只見這鳥人渾身長滿青藍色的羽毛,如出水翠鳥,羽毛靚麗順滑。
他胸前穿着一具暗紫色的甲胄,但現在已經被燒得通紅了,看上去溫度極高。
鳥人下半身,自膝蓋處起,以下的全是黃色堅硬的鳥爪皮,腳下是如鷹爪一般鋒銳堅利的鳥爪。
他站在那裏,不像人的地方只有這渾身都羽毛和那對鳥爪了,其餘的還是人的部分,所以他不叫人,也不叫鳥,而是叫鳥人。
他靜靜地站在,像是失去生氣,又像是傲立於世,就只是那麼靜靜地站在哪裏一動不動。
河岸上走過一隻迷路的雪鹿,它抬起靈動的腦袋看向這邊巋然不動的鳥人,它也學着它一動不動地站着,看着。
鳥人似乎也在看着雪鹿,不知什麼時候他朝着雪鹿看去的,他身形未動,也許他原本就看着那個方向。
兩兩對視良久,各自巋然不動,即使寒風呼嘯在耳邊。數秒過後,最終還是以鳥人露出貪婪的目光而打破這場平靜。
雪鹿當即便感覺到了鳥人貪婪的目光,拔開腿,在厚厚的雪地中跳躍逃離。
鳥人跌跌撞撞地朝着它跑去,剛走過浮在水面焦炭般的黑鱗斑鯰屍體便撲通一聲掉進了河裏。
冰河變成了熱河,溫暖的水流包裹着鳥人。鳥人掉入河中之後便不動了,水流緩緩地把他推出水面,靜靜的漂浮在水面上。一大堆鳥毛散落在河面,浮在上面,圍着鳥人被水流緩緩帶動旋轉。
黑鱗斑鯰成為焦炭的屍體中那一道光還在閃爍,但隨着光中能量的逐漸衰弱,寒冷再一次籠罩了這片河流。
以黑鱗斑鯰的焦炭屍體為中心,四面散落着無數硬甲蟹的蟹殼,隨着河面的逐漸凍結,凝固成一幅大自然的絕世畫作。
鳥人身上的熱量也在衰弱,那通紅的暗紫色甲胄也黯淡了下來。冰霜開始在他的羽毛上凝結,也許過不了多久,他也會像那些硬甲蟹一樣被凝固在那幅大自然的絕世畫作中。
只有那束光,像永恆的光電,在這畫作中卻又不是凝固的筆墨,而是點睛的靈活,靈動地活着。
光靜靜地漂浮在半空,離冰層河面不到兩米,比一個瑜伽球略小一些,周圍的寒氣似乎都得繞着她走。
偶爾有不小心闖入的寒氣也會在她面前化作一縷白霧消散。冰原上還是那麼寂靜,無聲地呼嘯着吹過一道冷風,獨自演奏着自己的交響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