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寂靜嶺
()克蕾斯拿起一本童話故事書,平板舒緩的聲音在育兒室內徐徐響起,雖然知道兩個幼兒是不可能聽懂的,但是這一項是傳統的幼兒教育方式,安伯也只能耐下心來聽着,不過,她還是想說一句:克蕾斯,你手裏拿的故事書已經被漢娜修女念過兩遍了。再好的故事她也聽膩了。並且,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什麼的,她都快倒背如流了。
雖說是非常的不耐煩,不過安伯還是老老實實地扮作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幼兒,與旁邊的達莉亞大眼瞪小眼,看着達莉亞笑得燦爛之極,一絲絲銀線從唇角滴落,安伯神色不變的盯着她,小孩子嘛,這種事情很正常。當然不是她戀童癖突然爆發愛上了這個小寶寶,而是她現在急需要一些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實在是不想聽克蕾斯繼續講故事,明明一個個童話故事都有着那麼完美且美好的結局,從她嘴裏說出來,安伯總覺得有那麼一種淡淡的不屑意味,特別是在童話故事中出現女巫橋段時,那種感覺更加的明顯。
“……就這樣,灰姑娘在逃離舞會的途中掉了一隻鞋子。”講到這裏,克蕾斯狠狠地皺了一下眉頭,挑起灰褐色的眉毛,說道:“童話終歸是童話,這明顯的暗示,辛德瑞拉小姐已經是不潔的存在了。”
達莉亞舔着手指,天真地看着安伯,傻兮兮地笑着,顯然一副沒有聽懂的樣子。聽懂了那才是怪事,又不是每個人都和她一樣,安伯呼出一口氣以掩飾心底那股突然湧上的噁心感。
“不潔,必需被清除,沒有必要被存在。”克蕾斯合起手裏的書,篤定的說著,“烈火將是她最好的歸處。以清洗不潔。”
安伯低下頭像是在玩弄着自己腳趾,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想什麼。雖然她現在的確是在教會孤兒院裏,周圍接觸的人群也大多是有信仰者,不過,像是這般被洗腦般得發言聽起來真的不舒服,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
生活了一年之久,雖然沒打聽出來這是在哪裏,不過根據自己生存多個世界的經驗,再加上平時對偶爾來孤兒院領養孩子的人的衣着的觀察,以及一些語法上的習慣,估計此時還是在二十世紀的美國,不過要具體到一個年份的話,就不太可能了,即使人們的思想不會如同二十一世紀一樣的開放,也不應該說出這種話,安伯不僅對自己的處境感到一陣害怕,這種瘋狂的信仰,真的很可怕。
聽克蕾斯的話,似乎燒死灰姑娘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哈,你以為這是在焚燒巫女嗎,還不潔……等等,焚燒巫女,不潔的巫女,信仰,克里斯貝拉……一連串的線索在安伯腦海里匯聚成型,與災難末日能聯繫上的一部電影,一部宗教意味濃重的電影,一部出現過焚燒女巫場景的電影,一部出現過克里斯貝拉與達莉亞這兩個名字的電影,在聯繫上現在的時間段,一個一個的電影名字被排除,只剩下——《寂靜嶺》!
《寂靜嶺》出現過的人名屈指可數,除去主角的名字外,她想,她已經知道這兩個人是誰了……一個是電影中最大反派的母親,一個是與最大反派以及主角一行人敵對的第二反派,真是兩個都得罪不了的人。
克蕾斯接下來說的話,安伯完全沒有心思再去傾聽,一是因為她話語中濃重的宗教色彩讓安伯聽起來異常的不舒服,而是因為,安伯正在思考着如何才能避免日後的災難,或者,她該如何逃出寂靜嶺。
有信仰並不是一件壞事,但是瘋狂的信仰,無知的信仰,自以為是的信仰才是最可怕的,在安伯的眼裏,寂靜嶺就是一個信徒獨斷專行的城鎮,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因為反對之人都消失了……被冠以不潔之名消失了……
真是恐怖的小鎮……一個舉行焚燒“巫女”猶如家常便飯的小鎮,說不定在哪天她也要成為這瘋狂的信徒中的一員,雖然她殺過各種怪物,但那是怪物!她在面對愛麗絲殺死那個青年時,她的心裏還抱有“他不久就會變成怪物了,現在殺死他也算是一種解脫”的思想,而現在,面對已知的未來,她無法再以這樣的心態面對,因為她知道,那些被烈火燒死的人是有多麼的無辜,是有多麼的可憐,或許,就在哪天,被燒死的人就成為她了。
安伯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酸澀,嬰幼的神經系統剛發育完善,無法很好的控制,眼圈一瞬間就紅了起來,眼前變得波光粼粼。她就是一個如此虛偽的人,如果不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恐怕她仍舊覺得無所謂……
她想,她已經回不到最初了,再也回不到最初了……最開始時,自己身邊的人死去,她會為他們哭泣,為他們一蹶不振,然而現在,或許會為那已逝去之人而難過,或許會悲傷,但是,這些感情也只是轉瞬即逝而消失不見。末世之中,人性的自私被放大到極點,她也不例外。
終於一天,她會拋棄在今生把她養育長大這個孤兒院,如果可以,她想把這一切的源頭給……安伯看了看身旁的克蕾斯……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至少現在的她做不出來……
有些人天生就對其他人的視線比較敏感,比如終日生活在生死一線中的安伯,再比如,在日後會變得無比神經質的克蕾斯。
正在讀着另一本故事書的克蕾斯感覺到安伯的視線,看了看她,觀察到對方紅紅的眼圈后,什麼都沒有說走出了房間,過了一會拿着一個小碗走了過來,裏面盛的是小孩子吃的奶糊糊,“啊,張嘴。”
安伯聽話的張開了嘴巴,達莉亞從旁邊挪過來,也張開了嘴巴,安伯頓了頓,扭頭看向窗外,她不跟一個小孩子搶食物。真是一幅溫馨的畫面,如果能一直保持現狀該多好,她只是想要一個平靜安詳的生活而已,這樣終日讓人心驚膽顫的生活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結束啊。
安伯再次張開嘴,把克蕾斯餵給自己吃得奶糊吃下,眼前這人雖然信仰得瘋狂,但是,一個如此細心體貼之人,真的會在日後變成那種樣子嗎?一個可以隨便喊他人為巫女,主持焚燒酷刑的“瘋子”……
克蕾斯,到底是為什麼才使得你變成那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