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背叛
“嘖……一如既往地闊噪，真是討厭……”
扶着車廂下了馬車，道滿心有些煩躁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強迫自己不去聽周圍那一聲聲紛雜的吵鬧聲。
“久等了。”
就在道滿心走下馬車的那一刻，突然從一邊的庭院中走出一個身着魂魄家標識服飾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頭白髮，但卻並不是蒼老而形成的那種顏色，而是很特殊的，就像是天然長出來的發色，除此之外，他的雙眸也異於常人，是一雙漂亮的藍色瞳孔，不過相比較這些，他最為醒目的還是身後漂浮着的一團巨大的麻薯，此時正靜靜地圍繞在男子的身邊。
“看來你是做好準備了啊，妖心?”
故意陰陽怪氣的說著，道滿心快步走到男子的身前，挑着眉看着他那面無表情的英俊面孔。
“多說無益，我自有為自己解釋的理由。”
不卑不亢，甚至隱隱約約有着壓迫的氣勢。
男子名為魂魄妖心，和道滿心一樣，乃是魂魄家的當代家主，平安京屈指可數的大劍豪，最強的武士之一。
“你倒是爽快。”
道滿心冷笑一聲，直接擦過妖心的身體，硬湊着擠進了庭院的大門當中，然後嫻熟的坐在了庭院中擺好的竹藤椅子上。
“喝酒還是喝茶。”
關上的大開的院門，這座庭院並不是多大，應該說是很小，光是住宅就佔據了非常的的面積。
周圍是一片繁茂的竹林，竹林邊還有一個小小的池塘，綠色的竹筒正敲擊着池塘岸邊的鵝卵石，嘩啦啦的流水正細長的從竹林邊的假山中不斷的流露出來。
“茶，你喝酒。”
道滿心一隻手依在木桌上，上面還擺有着一個擺好的棋盤。
他目光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似乎是不屑，發出了一聲嗤的嘲笑。
“沒有酒。”
一個古樸的茶杯被一隻傷痕纍纍的粗糙大手擺放到道滿心的身前，道滿心瞥眼一看，面無表情的妖心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前。
“養生之道，不可違。”
又是一個相同的茶杯被放到木桌的另一側，妖心手中拿着不知從哪裏掏出來的茶壺，微微傾斜，熱騰騰的茶水便從壺嘴倒入道滿心身前的茶杯里。
“嗤，怎麼？還怕死?”
道滿心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嘲笑着曾經人間無雙的大劍豪現在這幅貪生怕死的可笑模樣。
“怕，很怕。”
可意外的，妖心並沒有否決道滿心的嘲笑，他反倒是非常坦誠的承認了他的話，然後順勢做在了道滿心旁邊的另一把木椅中，拿着自己倒滿的茶杯輕抿一口。
“膽子不小啊，在我面前這麼說話?”
道滿心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妖心那似乎是面癱似的死人臉，如果僅是這樣也罷，反正從小時候自己和他相遇的時候就是如此，他一直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那時候的他起碼沒有現在這樣窩囊。
這樣頹廢與無能！
“年紀大了，你不懂。”
妖心再次輕抿一口有些燙的茶水，雖然以前的他是喝不慣這種熱茶的，但現在他倒是有些享受這種溫暖包裹身體的感覺。
“年紀大?對於你來說十五年就讓你跨越了普通人的三十年?你是真的假的？你覺得我會信你的鬼話嗎？”
道滿心語氣有些刻薄的嘲諷道，話語間句句帶刺，似乎是有着數不盡的怨念埋沒於他的一言一句當中。
“差不多吧，至少我現在沒有以前那麼衝動，也沒有那麼瘋狂到與傻子無二。”
淡淡的聲線並沒有因道滿心的話而變得有任何波動，似乎是早已習慣這種尖酸刻薄的語氣，又或者僅是沒有那份精力去與他辯駁。
無論是何種原因，妖心是不會僅因這種小事就去與道滿心撕破臉皮，不是因為魂魄家是西行寺家的附屬，而僅僅是作為朋友，作為摯友，作為攜手共進，曾一度一起浴血奮戰的同伴。
如果他們還是曾經那樣的話……
“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就連家主之位，我也已經厭倦了。”
“你才一百五十歲，你說你老了?老了？！”
“才當了三十年家主，可我累了，甚至平時連門也不出了。”
擺正兩人身前的棋盤，看着自己眼前的棋子，妖心緩緩的抬起手，慢慢的移動了一個棋位。
“家裏大大小小的事也就偶爾看看，沒什麼大事就讓那些眼饞我位子的人幫我管着，只要不太過越界，或者妄圖奪取不屬於他們的東西，我都不會太在意，好在他們也只是有這個賊心卻沒有這個賊膽，我還活着對他們來說就是無可逾越的大山，熬費心機最後也只是自討苦吃，徒勞的無用功。”
“你倒是挺能在自己家人前逞能啊。”
眼看着自己眼前的棋盤已經有所變動，但道滿心卻直接忽視掉了它，而是繼續的嘲諷着妖心。
“歷史不會被他人篡改，但恐懼卻會永遠存留在他人心中。”
妖心淡淡的說著，他再次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然後便靜靜的看着凝視着自己的道滿心等待着自己這位曾經的朋友的下文。
“歷史的半獸都存在在這個世上，你和我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道滿心直接反駁過妖心的話，他是故意的，故意想要妖心難堪。
“銘刻，烙印，人類遠比妖怪要脆弱的多的多，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會讓人的身體受到無法挽回的傷痛。”
“這就是你放棄和我，放棄你身為武士的這一切！就是因此那次受了傷嗎？就是因為那次因為我的失誤讓你墮入懸崖，沒有在第一時間救你而是去消滅妖怪你才會這樣恨我是嗎？！”
突然砸拳砸在桌子上，道滿心唰的站起身來，雙眼瞪大着憤怒的看着面無表情的妖心。
“我說過了，我沒有怨恨過你，只不過我心中存有了迷茫……”
“那就用你那把白樓劍啊！那把劍不是能斬斷你心中的迷茫嗎？！你倒是斬啊！”
道滿心開始瘋狂的怒吼，他現在的模樣已經完全失去了該有的溫和，反倒是變得有些猙獰，五官扭曲在一起，即便是擁有着出眾的樣貌，但也無濟於事，掩蓋不了內心憤怒的真實具現化。
“我不會斬的。”
妖心抬頭看着怒視着自己的道滿心，他只是淡淡的看着，聲音依舊是沒有絲毫的起伏，而且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嘩啦！”
道滿心猛的甩開了桌子上的棋盤，數十個棋子在空中飛蹦，被道滿心甩飛到庭院的大片大片的距離，散亂不堪，甚至有的棋子被甩飛到庭院的池塘當中。
“哈……哈……”
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道滿心的長發遮住自己的面孔，低着頭，緊緊的握住了雙拳。
“……”
妖心沒有挪開過自己的雙眼，不管是飛蹦的棋子砸到他的臉上，還是自己精心做好的棋盤被道滿心摔在地上砸爛，他都沒有看過一眼，而是一直，一直的默默注視着自己眼前的朋友，從未有過半分挪移。
“哈……哈……哈……為什麼要背叛我……”
道滿心的聲音有些沙啞，對於從小就身體虛弱的他來說，這樣突然的嘶聲力竭不管對他的體力還是嗓音都是極大的折磨，現在的他已經開始有些頭暈，開始有些站不穩自己的腳步，但他才不管這些，因為他痛恨，他憎恨從小到大陪伴着自己的朋友背叛了自己。
“第一時間得知你通報給我的消息，我也很驚訝，但我可以用我的人頭作為擔保，我沒有背叛你。”
妖心回答道，但聽到了這樣的回答，道滿心卻是勉強露出一抹冷笑。
“對，這次你沒有背叛，你曾經背叛過了我，是你先拋棄了我就為了你那你最親愛的女兒！”
“咔嚓！”
“……呵呵，生氣了?”
低眼看着四分五裂的桌子，還有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隻手懸空拖放着的妖心。
“還有你那可笑的廢柴妹妹，你可別忘了，我們是因為誰才徹底斷絕了關係。”
“……不要去侮辱一位死者，道滿心。”
“叫我的名字了？這麼生氣嗎？你應該叫我西行寺大人。”
道滿心俯身貼近妖心的身邊，貼在他的耳側，對着他輕聲的呢喃。
“死了活該，魂魄妖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