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色變
指微下,擋在她唇邊,他像對天真而叛逆的妹妹,縱容而嚴厲,“之所以現在還沒有將他忘掉,是因為你從未與他分開,是因你從沒想過,你心中的人,並不是他。”
她只覺荒謬,他何等自負,竟覺比她自己還明她心意?
他彷彿知她想什麼,“玉兒不信?”笑了下,他溫和,“那可答我,人間時,你為何愛的是我。”
方才的可笑微僵,她些微狼狽的避了避眼,“我、受人蒙蔽!”
不過認定寧王才是觀止!
心中狼狽,她想起道祖的聲音,這一件,是她偷聽道祖與天君對話,先時不覺,只是此時心頭恫跳,這……
是巧合么?
“蒙蔽?”伏塗溫和看她,“玉兒一慣聰穎,是什麼人竟在這一件事蒙蔽了你?你待那太子那般看重,竟,認了這矇騙?”
她眼中微躁的慍惱。
他一笑,“玉兒不說便不說,想來那也是你近重之人,你不想說情有所原。”
“你……”
她狼狽的避過目去,臉色較之方才冷然,“這不與你相干!”
心中強定,她閉一閉目,“大哥這般,也不過是為亂我心神,與蒙蔽我之人有何不同,”睜開眼,狼狽躁意微有退去,“蒙蔽我之人尚有手段,大哥難道認為幾句言語便能令我信?”
躺在床榻,氣勢卻凌人。
伏塗目露一絲懷念,“玉兒這般,倒讓我想起初見你時。”也這般凌然,這般氣勢,靈氣逼人,令人,移不開眼。
“我看到你,就想,你身邊定圍繞許多人。”
她自己不覺,她身上特有的氣息,彷彿能吸引人圍繞在她身邊——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生出這般念頭,後來果然,終南六人,以她為中。
那太子,神族的太子,他從前不曾見過,但竟也有與他神交之感——他毫不驚訝他會被她吸引。
她這樣的人,天生引克他們。
他的懷念那樣清晰,她眉間皺了起來。他搖頭,便不再說,“玉兒不信才是尋常。”
他溫和不變,只是抬手解衣。
她眯眸,不言不動。
衣襟開,他露出頸骨之下,握她的手,將她手指帶到那處,她眸中驀縮,“你——”
那衣下,在露出一條傷痕時她心中隱有所感,但現在,親手所感,那頸骨之下,她能探得妖氣骨脈,他撤去身障,由她去探,他身內……
缺失一骨。
她手指發顫,嘴也發顫。
他神情不變,合上衣襟。“現在,玉兒可能信了。”
她落回手,說不出話,他少的一骨是做了什麼,已不必問。
以骨為引,她當年所做,她比誰都清楚骨失后的異樣,伏塗,與她那時……一般無二,他……做了與她同樣的事。
她是為試探,也何嘗沒有僥倖,若,若他沒有所證,若他所言才是假……
然現在。
“失一骨,不過與你神仙不同,天道似乎對我更仁慈,只失一骨,你卻身貌法力,”眸中心疼,他溫和低聲,“玉兒,受苦了。”
——道祖騙了她。
她痛甚而迷茫。
為何,為何竟,為何偏……為何!
“現在玉兒該知,當年所愛之人是誰。”
“便寧王是你,又如何,”閉着眸,她啞聲,“與我來說那人是誰都無分別,”是了,不過從丹鳳變成伏塗,一老友,一義兄,沒有哪一個更讓她慶幸。
他笑,“當然,不同。玉兒愛旁人,怎與愛我相同。”
“我不曾愛你!”慍怒。
他不有所動,簡直像對待一個心口不一的孩子,她一陣無力。
他垂目掖她的被角,“你還是不明。若不重愛,你為我殺他?”
驀地一震,她抿唇,“我不是……”
話艱難。
“當年你,為我赴邊陲,為我刺殺他,四兒能愛上寧王,玉兒你,亦能愛上我。”
所以,現在無愛亦無妨,當年謝四兒做的,終一日她也會做到。
“不可能!”她憤怒也堅決,然在他看來,仍如同孩童任性,他縱容,但不放進心裏,她在這對待里越發慍惱,然心底深處亦知,造成他這般的,其因……亦在她。
當年,是她錯認寧王,他說的種種,也確是她所做,所以他如今才不能信她,才一心認定她無有看清真心。
然,她心知這不是真,她心愛的,從始至終應是那一人,被桎梏榻上,她如困獸般,“大哥不信,關我多久我也還是這般,我不可能愛上你。”
目轉向他,“但,那人,太子愛我,這,大哥當知罷?”
他微眯眸,她道:“既知,那麼大哥亦該知,他從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你能囚我一時,不能囚我永遠。”
聲音平靜,她自己亦未曾察,在說起觀止時她細微的變化。
他眼底微沉,抬手撫她的臉,這令人生妒的神情。
他力道有失,與其說撫,不如說捏,她忍着這痛意,心中微松,以為說到他的軟肋,然下一瞬,卻見他笑,溫和皮相下一點暗色的笑,“玉兒等他來解救你?”
“你……”什麼意思,她隱約不安。
“你等不來的,”伏塗緊鎖着她,憐憫般,“他不會知你在此,玉兒這般聰明,不如猜猜此時伴着他的是誰?”
“你們——”
胸腔狠跳,“你們做了什麼!”
不會知……
伴着他……
假象!
“你們用了誰?”反應極快,她幾乎立刻的,“這把戲無用處,不要以為找一人扮作我便可,這招數早有人做過,旁人做不到的,你為何覺他不能識破你們?!”
即便猜到他們必定還對他做了什麼,此時仍止不住心慌,神情中不禁露了出來。
伏塗看在眼中,他沒有因她的話慌亂或是變化,比起她,他平靜的過於妖異了。
“他識破,又如何?識破才更好。”
驀地,她背脊一涼……
他看着她色變的模樣,只緩緩說出二字:
“心魔。”
他有心魔。
心魔會毀掉他。
不需他動手,亦等不到他來此,只要他痛失所愛,他的心魔,足以毀掉他。神界,亦不會讓一個心有魔障的太子,流於四界。
太子觀止,終將成為神族之恥,而四界,亦不會再記得他的名字。
他輕輕撫成琅的面頰,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