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怕了
清爽的空氣夾雜着些許糞便味，藉著清風竄入鼻腔。
蹲在河邊大口痛飲清水的兩人同時抬起頭，看向不知何時跑到上游飲水的野牛群。
“你喝飽沒？”旬一問道。
楚霖霖搖頭，看了一眼落入河中飄到身前的牛糞后，突然點頭。
“飽了！”
沒帶水袋的兩人，一大清早醒來后，全都口乾舌燥，好不容易找到這條小河，還沒喝上兩口，便碰到了這群野牛。
旬一坐了下去，道：“等等吧，等它們喝完，我們洗下臉就出發。”
“嗯。”
兩人保持着默契，都沒提起昨夜的事。
待牛群走後，兩人清洗完畢便啃起了乾糧，當初小丫頭的父親給旬一的第一個包裹裏面裝滿了干硬的麵餅，第二個包裹里則是財物和衣服，當時情況緊急，他沒有時間把太多東西扔下來，這也就導致了一個問題——正值換牙期，缺了兩顆牙齒的小丫頭，啃起麵餅相當吃力。
小丫頭雖然沒有抱怨什麼，可當旬一看到她廢了老大勁撕咬下一塊麵餅后，費勁地咀嚼着，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讓她吃無庸道人送的那些吃食。
小丫頭雖然有些意動，卻還是搖頭拒絕，這個出自官宦家族的小丫頭，似乎有些早慧，聽懂了離別時無庸道人的話。
那些吃食，是他帶給那個寧姑娘的，自己若是吃了，那個寧姑娘會生無庸道人的氣吧。想到這裏，小丫頭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旬一自顧自地打開了無庸道人送來的包裹，將包裹攤放在小丫頭身前，道：“趕緊吃，那道人送我們這些，可不是故意眼饞我們的，吃完我們抓緊時間趕路，或許能在你把這些點心吃完之前找到那位寧姑娘，事出有因，想必她會理解的，實在不行，到時候賠她點錢好了。”
看着被旬一遞到自己面前的花糕，小丫頭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那些麵餅對於脫落了兩顆牙齒的她來說，着實有些難對付。
吃飽喝足之後，小丫頭從包裹里抽出一根掛着三顆葫蘆的葫蘆藤，遞到旬一身前，道：“這個是我想要留下來當紀念的，可是我們沒帶水袋，你把這些葫蘆摘了，做成能裝水的水壺吧。”
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沒有這方面經驗的旬一有些無奈，不過他還是將葫蘆藤上三顆大小不一的葫蘆摘了下來，昨天趕路時發現自己即使化為人形也有妖狐身體強度的他，很輕易便用指甲將葫蘆嘴一個個劃開，可是接下來的事卻難住了他。
沒有專業工具和技巧，使用樹枝的門外漢，根本沒法將葫蘆仔從葫蘆里全部掏出來，兩人多次嘗試未果，都有些泄氣。
就在這時，一股柔和而熟悉的妖力彷彿洞悉了旬一的念頭，從他身上湧出，將葫蘆內的葫蘆仔裹挾着全部掏了出來。
柔和而熟悉的妖力在身上起伏，彷彿向少年邀功般緩緩摩擦着他的臉龐，少年低着頭，沉默着看着散落一地的葫蘆籽，嘴唇顫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妖力在臉龐輕撫的感覺，就像小狐狸撫摸着自己一樣……
坐在地上的旬一，此時此刻，竟然連黑狐的囑咐都忘了，任由那股妖力包圍着自己，此時若有道門之人經過，一旦發現他身上的妖力，後果不堪設想。
小丫頭抬起頭，看到他腳邊被掏空的葫蘆，眉頭輕揚，放在耳邊輕輕晃了晃，聽着葫蘆內不再沉悶的聲響，開心道：“你怎麼做到的？好厲害啊，你……”
小丫頭停下話語，有些茫然地看着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年。
他的臉上，不知何時佈滿了淚水。
她抬起手，輕輕幫他拭去眼淚，輕聲道：“我們該出發了。”
旬一如夢初醒，趕忙收起身上的妖力，看到小丫頭滿是擔心的臉龐，輕輕捏了捏她滑嫩的臉頰，柔聲道：“再等等，我馬上搞定其他葫蘆。”
小丫頭皺着眉頭揉了揉被他捏過的臉頰，有些不太開心，不過當她看到少年用樹枝，很輕易就把葫蘆仔從葫蘆里掏出來之後，眼中滿是崇拜。
她剛才可試過很多次了，只用樹枝的話，想把葫蘆仔都掏出來是很難做到的！
他好厲害啊。
旬一將三隻葫蘆裝滿水，放進包裹里，向小丫頭招呼了一聲，兩人站起身，順着河流朝遠方走去。
無庸道人說過，順着這條河流，便能走到蒼桐鎮找到寧姑娘。
小丫頭年紀還小，不可能和旬一一樣一口氣走太久，因此，每走一段時間，旬一便會主動提出來休息一會兒，小丫頭雖然從不主動開口提及休息，一直強撐着跟着旬一的腳步，可她到底是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的，因此每次都點頭答應，從不扭捏，休息好了便立馬催促旬一趕路，不願因為自己拖累了兩人的行程。
旬一卻每次都懶洋洋地拉着她多休息一會兒，待她氣色完全恢復，這才再度啟程。
就這樣，兩人順着河流走了一天，累了就找片陰涼的地方休息，餓了便吃包裹里的食物，渴了便喝身旁的流水，一整天走下來，一個人影都沒看到，倒是看到了不少野牛野雞之類的動物，好在沒碰到什麼有危險的肉食動物，這讓小丫頭寬心不少。她不知道的是，那些有危險的動物還沒靠近，便會被旬一釋放出的妖力嚇退，根本不敢靠近他們兩人。
平原上，兩人吃飽喝足后，旬一抬頭望了眼漆黑的夜幕，又看向滿臉疲憊和歉意的小丫頭。
雖然她已經很努力了，可她終究還是個孩子，即使再勉強自己，也有些撐不住了，下午的時候，旬一看出她身體狀況后，休息的間隔便一次比一次短了。
頻道休息原因是什麼，聰明的小丫頭嘴上不說，心裏明白着呢。
自己，還是成了個拖油瓶。
旬一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她身前緩緩蹲下，拍了拍自己肩膀，道：“上馬！”
“啊？”
小丫頭有些不知所措，問道：“天都黑了，你不休息么？”
旬一搖搖頭，溫聲道：“晚會兒再休息，我算過了，我們今天大概走了三四十里的樣子，我現在還有些力氣，再背着你走一段路，按照這樣的速度，我們明天夜裏就能到蒼桐鎮了。”
“天這麼黑……你又走了一整天了，很危險的……”
小丫頭想起自己背着父親，偷偷看過的那些精怪小說，有些擔心地小聲說道：“會碰到精怪的，書上說，狐狸精最喜歡在野外的寺廟裏勾引路過的人，你不怕嗎？”
旬一背起小丫頭，大步前行，面色複雜，嘴上卻輕笑道：“當然怕。”
“那你還背着我趕路？趕快放我下來，一起休息吧。”
“不用，如果那頭狐狸精是黑色的，我沒準真會被勾引走，可它不會出來了，所以……”
“我就不怎麼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