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簡里的邪惡石靈

周家村所謂的進宅儀式比較另類，也不過在門口灑滿鮮竹葉之後，引路的人把新宅主引到神翕前面，行跪拜儀式。

由於走到神翕前面的時候，突然出現了卡頓式的信息，周承文還沒有搞明白這些信息的意義，就沒思考跪拜有什麼影響，順勢按照周紫的指示，雙膝跪在神翕前面。

“呵呵，你跪得下去啊！”周紫突然在旁邊嚷了起來。

周承文低頭看了看地面，乾燥平整，沒有異物，就是粉塵多了點——為什麼跪不下去？

“你竟然可以順利跪下。好吧，你現在可以正式接收德光爺爺的院子了。”

跪得下去，就可以正式接收房產？這個邏輯是建立在什麼條件下成立的？

就這麼簡單？

跪這麼一下，就能獲得土著村民認同，得到產權歸屬，可是，為什麼前面有兩戶人家不成功？

“哦，你說前面兩個人？他們一個走不進大門，另外一個走到神翕前面，全身都發黑了，我很懷疑他跪下之後會一命嗚呼，所以他們都喊着有鬼，跑掉了。……你覺得這裏有鬼嗎？”

周紫雙手撐在膝蓋上，俯下腰，向周承文可愛地揚揚眉毛，陰森森地笑。

周承文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激靈。

這丫頭在嚇人。不是鬼，而是石頭！

還沒等周承文反駁，周紫捂住嘴，呵呵笑着走向大門，一邊走，一邊對門外的鄉親們大聲說道：“好啦，屋子的土地公認人啦。晚上，大家都到我們喝兩杯！”

“好啊！”

“誰家的酒好了，拿點酒去。”

“我去摘幾隻大樹菠蘿。”

院子外面響起一陣喜悅的感嘆聲，人聲漸漸散去。

“喂，承文！”

周紫雙手攀在院子的兩扇門上，把頭探進院子。

周承文還跪在神翕前，聽見周紫叫喊，獃獃地回過頭。

“中午你自己生點火，將就弄點吃的。晚上到我家，吃大餐。”

周承文腦袋裏一團漿糊，太多的信息一下子湧進了他的大腦：跪一下拿到了房產，中午自己煮飯，晚上吃大餐……所有事情都想不清沏，反應在嘴上，周承文的嘴裏發出不成句子的零散詞語：“……哦……好……什麼大餐？”

周紫豎起手指細長的小手，作豎刀狀，在空氣中鋸了鋸：“剛好我爺爺養好了兩隻羊，我回去把它給……嘿嘿，記得晚飯之前過來，你是主角，要幫忙的！”

說完，周紫把承文的背包拖過來，隨手扔進院子，呯聲關上了大門。

看着像垃圾一樣被拋在地上的背包，周承文禁不住心想：長得這麼好看的一個女孩，怎麼就這麼粗魯呢？宰羊、拋人家的背包，回想起早上手起刀落，竹枝紛紛而落的景象，周承文打定主意，將小他1歲的周紫當作大姐大來對待。

媽媽說過，看見美女，把姿態放低，准沒錯！

對耶，對耶。

周承文收回目光，舉起右掌，慢慢攤開。

青白色的貌似普通岩石的石塊，靜靜躺在他的掌心上。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東西，是個人工智能？自己在面試的時候，大笑、變成色狼眼、坐碎凳子、聽不見聲音，統統是它搞的鬼。

“吾非汝所言之……人工智能。”

哇，還會讀心術。妖孽了！摔碎它！

周承文四處掃視，尋找堅硬的東西。

“停手，小輩！汝可知，何之謂大鼎之名？”

頂你個肺算不算大頂之名？

“吾名，玉簡。雕自靈石，承於天地，納真人口訣，行教化功……”

沒電了，還能說這麼多話。

周承文變跪為坐，直接坐在土地上。

換句人話來說：小青石有個正式名稱，叫玉簡。

遠古時代，小青石的主人是個沒什麼地位的鍊氣士，隱居在嶺南的這個小山村，與化外之人雜居。

初代主人去世，玉簡就會按照初代主人的吩咐，外出尋找繼承弟子。因為初代主人屬於那種只有基礎功法的小人物，所以弟子接受玉簡教誨，也能行簡單的術法。

本來，幫主人找弟子的工作，每隔兩百年，玉簡就要做一次，也沒出過什麼岔子。每個候選人一見世外桃源似的周家村，馬上全身心聽從玉簡的教誨。

玉簡的第75任主人周德光，活了97歲，臨死之前，算出自己命不久已，雖然感覺身子骨還很硬朗，但周德光還是帶着玉簡，外出尋找自己的弟子。

可是，出了村子之後，事情出乎了周老人和玉簡的意料。

世界的觀念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周德光老人走出村子之後，因為沒錢，他流落在街頭。

老人口中的世外桃源，不再受花花世界的凡人歡迎，老人在一位好心的乞丐引導下，玩了兩盤對戰遊戲。

遊戲中的各位神仙，施展着不可思議的法術，沒有理由地相互交戰，死了活，活了又死。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他日夜念誦的遠古大能們，為什麼會被封印在小小的盒子裏面，任由凡人指揮，相互死戰。

心中純潔的信仰，崩潰了。97歲的周德光老人的肉身迅速衰敗，死在路邊。

玉簡碾轉流浪，最後找上了周承文。但在這個過程中，它已經浪費了兩輪的靈力，找了兩個心地不誠的凡人。

不過，現在終於苦盡甘來，終於找到一個不那麼邪惡的年輕人。

“汝只需置吾於神翕之內，入夢訣、水靈功、點豆成兵術等等仙術，任爾揀選。練成吾之功法，保你200年壽命。”

能活200歲啊。那麼，現在才23歲的周承文還有180年左右可以活。如果150歲才踏入老年的話，他有130歲的青壯年期。如果40年可以結一次婚，那麼他周承文可以娶3個老婆。

想想，就流口水了啊。

……可是，自己的孩子怎麼辦？生得越多，要買的房子也多，怎麼結得起婚？怎麼買得起房？

不行不行，活得久，子孫越多，負擔越重。給起不錢的話，就成了老不死啊。想想，如果自己要養一輩子滿堂子孫，是怎樣的地獄！

周承文開始審視玉簡所推銷的說辭，遲疑着，不願意將玉簡送到神翕裏面。

玉簡迅速把握到了周承文的顧慮。

“凡人，豬狗爾。吾之數任主人，初娶凡人作妻，久厭煩之，或驅或殺，皆可處置煩惱。汝習得鍊氣術，百年可娶百妻！”

周承文深吸一口冷氣。想不到，你是這樣一種黑心沒有人性的人工智能。

“錯也錯也，勿誤會。吾心本善。”玉簡一發現周承文的心理波動，立即改口。

周承文後續的觀察留了個心眼。

不緊不慢地套着口風，周承文發現，原來玉簡的等級雖然低，但歷經漫長的時間之後，出乎它初步主人意料，產生自主意識，成為俗稱的石靈。

石靈擁有漫長的壽命，在經歷一系列主人之後，它發現自己的主人也不過會生病、會變老、會死去的短暫生物。

所以周德光世界觀崩潰之後，倒斃在路邊的時候，石靈冷眼旁觀。

所以發現前兩任買下院子的凡人，不合自己的口味，石靈簡單粗暴地指導他們離開。

所以周承文希望通過正常面試入職的時候，石靈未經溝通，直接攪和周承文的好事。

這個石靈喜歡聽話的人類作為傀儡。

是的，對於石靈而言，每一任弟子，只不過是人形的傀儡。

為什麼周承文會有這種判斷？

因為周承文正在“回放”石靈各任主人的生平……

“吾之異能，尚能入眼否？”石靈頗為得意洋洋。

可是周承文看到各任石靈主人的反人類，看到石靈“以萬物為芻狗”的本質之後，笑着將玉簡拋向空中，然後接住，再拋向空中。

“看來，你只是個精神系的人工智能啊。你還有能量控制我嗎？”

“稚兒，人生在世，當享榮華富貴，勿作頭腦發熱之事。”

頭腦發熱？周承文不這麼認為。

走進院子的時候，石靈明顯想給周承文灌輸一篇“真訣”。雖然不知道這篇真訣有多玄妙，但是有充足理由相信，只要周承文“讀通”了，就會成為所謂“鍊氣士”的信徒。

可是，石靈的能量已經不足以給一個普通人類灌輸這種信息，卻能不慌不忙地和周承文平等地交談。

換句話說，石靈已經沒有力量進行大動作折騰周承文，所以才“友善”地規勸一個它看不起的凡人。

從石靈急着回神翕的態度來看，它需要回到神翕“充電”。

“要不，你先給我一點好處，然後我再把你放回神翕？”周承文小心地試探。

“可！吾給汝，道家秘藏一部。”

然後，石靈開始念經。

沒有剛剛踏進院子時那種感覺，沒有信息“印”在記憶里，所以石靈還在低功耗運行。

周承文摸摸自己沒有鬍子的下巴。

這個石靈，極大可能沒有了能量。

那麼……

周承文準備將玉簡摔向石牆……

突然，周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怎麼還在這裏坐着？”

這個女人怎麼回來了？

周承文剛剛才摸清石靈的本質，不會被石靈蒙蔽，可是周紫甫一接觸超出認識的古老意識的話……

“你快走！”周承文從地上跳起來，“這裏危險！”

一陣酸麻從腳板直涌周承文的腦殼頂——不知不覺，他盤腿坐了大半個小時，腿腳已經麻了。

周承文馬上蹲到地上，委頓在地。

周紫哈哈笑個不停，伸出手，幫助周承文拍打小腿。

“你是不是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懞了？獃獃坐了這麼久，腳不麻才怪呢。”

“我才沒懞。你快走啊，都說這裏危險。”

周紫鼓起腮幫，皺起眉頭，質問道：“哪裏有危險，你指給我看看。我不怕跟你說，見到蛇，我今晚有湯喝；見到豺，我今晚有烤肉吃。”

危險怎麼和湯、烤肉混在一起了？廣東的女生，果然古怪。

不過，為什麼周紫感受不到石靈的存在？

難道，石靈的控制，要建立在與某些人的“共鳴”基礎上？

“汝極聰慧，吾願意委身為仆，供汝驅遣！為汝跳出三界，稱霸一方而盡綿薄力量。”

不是吧，願意作老夫的奴僕？所以，周承文胡亂猜測的所謂共鳴理論，適用於石靈控制周承文的情況咯。

所以發生在周承文身上的一連串妖娥子，都是這個石靈搞出來的。這也是為什麼異常總發生在周承文身上，而不是涉及身邊的人——石靈雖然有了自主的靈智，但是作為一小塊劣質玉石，它的資質不足以調用大能量，只能影響意志薄弱的人而已。

周承文的性格不強勢，而且身上有石靈熟悉的血脈，所以被石靈盯上。

想到自己是因為好說話，所以才被共鳴的，周承文不知道自己該悲哀，還是該悲哀。

……喂，古代的人工智能，你不能和這個小女孩交流嗎？

“不能。吾為汝作仆，如何？”

……我倒是很想把你搞成僕人，可問題是，你會不會簽訂生死血契？

“何為生死血契？”

……這麼古老的契約都不知道？解釋一下，就是我活的時候你才能活，我死的時候你必須死，你死的時候不關我事。

“如此，不公平。”

……所以才叫生死血契啊。你不是要作我的奴僕嗎？君要臣死，奴才不得不死。說，簽不簽生死血契？

“未曾聞曉此荒謬之契。稚兒，汝勿過分！”

周承文覺得自己徹底捏住了玉簡的死穴，有恃無恐，正要發聲嗆一下這個遠古的人工智能，不料旁邊的周紫說了幾次話，周承文都是嘴角含笑，一副似嘲似諷的表情，於是惹怒了周紫。

雖然沒有像影視那樣，女生囂張地甩手扇男生耳光，周紫的動作也稱不上斯文——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周承文的臉頰：

“喂，發什麼白日夢，醒醒啦喂！”

周承文渾身震了震，臉色劇變。

在周紫戳臉的時候，預感到不妙的石靈發動了臨死前的一拼——

“神人語，真人內，子已明也……”

是剛剛踏入院子的那句道藏語句，一種術法直接印在周承文記憶里。

幾乎不需要時間消化，周承文就知道灌進他記憶里的是什麼信息。

這是一種收縮性的仙術前奏，類似乎“削減”。萬化千，千化百，百化三十六，三十六化八，八化二，二化一，一作無。

無，就沒有了。

包括周承文的小命。

周承文眨眨眼，眼睛向周紫，然後抬起右掌，露出掌心上的玉簡，掙扎地說：

“小妞，敢不敢摔老子的訂情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