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同學要回校（上）

周承文挑起最頂端的指甲蓋大小的三星楊桃，丟向擺在狐狸犬面前的瓷碗。

狐狸狗閃電伸頭，半空叼住小楊桃，頭一昂，嘴巴連連張合，兩下將不大的小果子吞下了肚子。

雖然小狗的動作頗快，但是細長的身體作出協調的動作，別有一番優雅。

這小狗，絕對是名貴品種。

在城市裏，牽着小狗這種罕見名狗的，大約只有白富美一類的人了吧。

不過周承文的“名狗”是自己跑來的，沒花一分錢。

如果小狗不逃跑，留在丘上院的話，周承文也算是養了名狗，想想就心裏舒暢。

欣賞完狐狸狗吃楊桃，周紫手掌一翻，本來空無一物的掌心變成一柄長針似的狹長小刀，也不知道她把小刀藏在哪裏的。

刀尖刺入熱汽騰騰的散發著臘肉和雞香味“豬膀子”，一劃，籃球大的“豬膀子”一分為二。

“豬膀子”不重樣的質地，一層又一層展現在周承文眼前：

最外面一層的整塊雞皮被炸至金黃，用水草包裹在外面，入蒸爐蒸得酥軟；出爐后淋上蒸出的勾茨肉汁，被蒸酥的炸雞皮裡外已成蜂窩狀，淋上肉汁之後看不出本來的樣貌。

第二層是切成茸絲狀的臘肉和臘腸。兩樣風乾的美食看似味道差不多，實質上臘腸所用的肉三分肥七分瘦，絞碎后混合香料、蔗糖，還要摻入最重要的烈酒，最後才擠入腸衣裏面風乾，所以臘腸的香甜是暴烈的。臘肉的肉香則是內蘊的。臘肉和臘腸切成一樣大小的絲，以炸雞皮隔絕水蒸汽，又可以獲得熱量，所以腊味只能往內里滲透。

再往裏面，是雪白的剔骨雞肉，再裏面是同樣剔骨的鴿子，最後包裹着一團米飯。

米飯保持着原始的米白色，周紫手上的狹長小刀沿十字劃開，裏面還有一隻剝了皮的雞蛋，正好被小刀一分為四。

四分之一的米飯被盛進周承文的飯碗，周承文看着只有一口量的米飯，還擔心裹在最裏面的米飯蒸不熟。

周紫把剩下的米飯一一分給自己、周葉和小狗，解釋道：“米飯塞進鴿子之前已經蒸熟。趁米剛熟未飽脹的時候塞入鴿肉裏面，用水草裹好再蒸。所以，這道‘假豬蹄’是從里蒸到外的，保證熟透。而且——最好吃的就是這團飯，有秘密哦。”

讀書的時候，周承文吃得最奢侈、最舒暢的食物，總逃不過量大、油多、香口三種特性。

被盛在碗裏的米飯怎麼看都沾不上好吃的邊緣。

懷疑地拿起鮮竹削成的筷子，周承文第一個將兩指寬的米飯納入口中。

一陣類似青竹酒的竹香先到，接着混合蔬菜的味道、蛋香、肉香、腊味香，各種味道連同咸香一起，天花亂墜似的降落在周承文的口腔里，再蹦跳起來。

隨着跳動的味道快速咀嚼，滑溜的米粒混合著蛋碎已經含不住，周承不得不依依不捨地將米飯吞進肚子。

吞下去的一剎那，周承文的心在吶喊：再來一塊！

去你的炸雞啤酒，去你的烤串雪碧，全世界最好吃的東西就是米飯，他周承文說的！

周承文的表情被周紫看在眼裏，周紫說：“這種濃郁奪舌的食物不能多吃，少即是多這個道理針對的就是它們。”

“第一口是美味，因為舌頭沒辦法辯清裏面的全部味道。”

“第二口分出裏面作為引子的花生油味之後，味道就會變差了。”

“花生油？”周承文咂咂嘴巴，他完全沒有嘗出花生油的味道。

“是的，蒸的米飯肚量小，它容不下太多香味；必須用上好的花生油作為引子，在生米仍然濕潤的時候混進生米裏面，在油滲進米面之前，快速蒸焗，至六分熟起鍋，將米和油蒸成敞開肚量的基底，最後包裹在所有食物的中間，吸納所有食材的味道。”

周承文舔舔舌頭。

他覺得，讓他離開周家村，不如讓他去死算了。想想學校的大鍋菜，飯堂大叔發明的黑暗料理，簡直不堪回首。

又心想，如果村民們不再送給他食材，周紫又不給他烹調，他吃不到這種美食，該如何是好啊？

心裏想得沮喪，周承文嘴裏貪婪地咀嚼着“相對清淡”去骨雞腿肉，又滿足又失落：“如果以後再也吃不到這些好菜，我該怎麼活下去啊！”

小周葉的吃相出乎意料斯文，聽見周承文含着菜哀嚎，偷偷瞟了眼心中形象高大的“先生”。

周紫把米飯納入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說：“你放心吧，明天還有別的食材送來。你是丘上院的先生，每天都會收到時令食材，記得早上到石皿那裏拿就行。”

嗯，等等。

他周承文，三天前還在為一份工作而微笑鞠躬，為面試失敗而心情沮喪。

現在，坐擁佔地三畝的庭院，美女老師為他做飯，還養一隻看起來很名貴的小狗。

周承文覺得現實有點虛幻，強忍着不伸出手指掐醒自己的衝動。

——周家村分明在以全村之力，供養一個叫作“先生”的人啊。

而他周承文，一不小心，花了1塊錢買了佔地三畝的院子，成了周家村供奉的特權階級。

還是不真實。

可是看着周紫不滿的小眼神，這個結論幾乎是確切的。

“你竟然叫我放棄‘先生’身份，我差點沒了長期飯票——你真是太壞了。”周承文恢復過來，對周紫笑罵道。

周紫悻悻地為周承文卷了一塊塞滿臘肉臘腸絲的鴿子肉，小聲辯解說：“是你的始終都是你的，對吧？”

周承文笑吟吟夾起肉卷，塞進嘴裏，滿足地咀嚼。

不過，長期飯票的價格是多貴？周承文突然醒過來：

“話說，我需要做些什麼？就是幫你們周家村做些什麼，然後才能領你們的長期飯票？”

周紫滿臉鬱悶，瞥了眼周承文，微微別過頭說：“什麼都不用做，然後用我們周家村最好的、吃我們周家村最好的，我們村書院一房的人每天還挖空心思幫你想更好的吃食、水果、酒。別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裏面有什麼道理。”

……這，不科學啊，完全不符合邏輯。

有誰會付出巨大的代價，不求回報呢？

可是看周紫鬱悶的樣子，看起來真像那麼一回事。

難道，真被特權了？

周承文頗為尷尬地面對幽怨的周紫，有點得意洋洋，有點不好意思。

正不知道把手放在哪裏好，幾天沒響過的手機，“叮叮咚咚”響了。

真救了命啊。

周承文急切地掏出手機：“喂，阿生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