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翻車
“請問，兩位是來躲雨的嗎？”鄭水生，明明四十多歲的年齡，真人卻比實際年齡要老的多。一雙眼睛已經變得混濁，在看向穿着打扮不俗的葉青青和慕子衿時，瞳孔還是有一刻的緊縮。
“請問你是鄭水生嗎？”這話是慕子衿問的。
葉青青站在一旁渾身有些顫抖，雖然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裏建設。但是當她真正面對真人的時候，心裏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態度來對待鄭水生，就像她依舊放不下對當年事情的羈絆。
而當鄭水生在聽到慕子衿是找他的時候，他的嘴唇緊緊的抿住。沒有說話，把背簍和鐵鍬放好之後，鄭水生開門進了屋內。
慕子衿看的一愣，他還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呢。也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
葉青青和慕子衿沒有進屋，鄭水生也沒有出來。像是無形的抗爭，又或者說是拉鋸戰。
雨有些沉悶，像是要把壓抑了許久的悶熱散掉。落在樹葉上的雨聲噼里啪啦，就像敲擊在葉青青心上的忐忑不安。
屋內的鄭水生什麼也沒幹，蓑衣放在門邊上還在滴水。他就這麼坐在昏暗的堂屋裏，看着屋外沒有動作的兩人。
他鄭水生自認為沒有那麼大的魅力，可以讓誰都記住。尤其是像他們這種穿着不俗的人。他沒有想過還會再見到某些人，因為他出獄后的生活都一直本本分分，甚至說是平淡無奇。
來人是誰他不清楚，但是他敢肯定是因為什麼事來的。有些事他不想提起，就像是噩夢，說出來都不能消散恐懼的那種。
“慕先生，葉小姐來了怎麼不進去坐呢？在外面也不怕着涼了。”趙德才老遠就看見屋外棚子裏的葉青青和慕子衿。當然他也看見了半開着的堂屋門。
慕子衿聽見趙德才的聲音，只是眼神動了動並沒有太多的動作。
而趙德才走近之後好像也發現了微妙的氣氛。趕緊放下自己手裏的東西，進屋想問個明白。
但當趙德才進屋才發現，屋內的人也跟傻了一樣。
“水生，你干哈咧？你知道外面的人是誰不就敢怠慢人家？人家千里迢迢從京城趕過來就為的是找你，你說你是想做啥？趕緊去燒火弄點開水，我怕你招待不好客人還特地給你拿了東西上來。”趙德才在村長找來要鄭水生地址的時候，才知道慕子衿和葉青青是來自京城，想的應該是鄭水生以前的朋友什麼的吧！
等慕子衿和葉青青上山之後，才想着鄭水生常年生活清苦，肯定沒有招待客人的東西，還得自己送趟東西上來。因為比慕子衿他們走的遲卻又常在山中走，所以趙德才不一會兒就趕上了慕子衿他們的腳步。可這才來就發現了點兒不對勁。
“客人？他們算哪門子客人？是嫌我當年牢飯吃的少了，準備給我再抓回去加兩年？！”鄭水生氣的眼睛都紅了，屋子本來就不隔音，加上說話聲音又大，屋外的葉青青和慕子衿自然也聽得見。
“水生！你這是說啥嘞！不是說好了不提當年的事兒了嗎？！你委屈哥心裏清楚，過去就過去了有啥看不開的？這兩位可是好人！”趙德才清楚鄭水生的為人，所以這些年也一直幫襯着鄭水生。他也看得出來慕子衿和葉青青不是什麼壞人，要不然也不可能昨天鬧成那樣還選擇不要賠償。這也是趙德才敢把鄭水生的地址給慕子衿和葉青青的原因。
“我不想說話。你讓他們走吧！”鄭水生有些脫力，好些事情他不想再去提，也不想再重溫一遍。
趙德才僵持了一會兒，看着背對着他那佝僂的身影，最後選擇了妥協。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放不下啊！
葉青青看着低垂着頭出來了的趙德才，眼裏的希冀就這樣破滅了。葉青青剛才想了很多，作為一個合格的軍人，一些基本的偵查能力還是有的。
從一開始鄭水生的反應，還有剛才鄭水生和趙德才的對話，葉青青都能下一個準確的結論。在那場車禍中鄭水生也是個受害者，亦或者他們所受的傷害不相上下，能讓一個四十好幾的男人都一直放不下，怕是短期之內也不能有所鬆動吧！
註定是要失望的。
慕子衿沒有問葉青青為什麼，就這樣跟着失魂落魄的葉青青往山下走。
葉青青一邊踩着濕滑的山路，一邊腦海里混亂不堪。一會兒是夢境，一會兒在想鄭水生的事，一會兒又有些迷茫。
直到走到他們停車的地方，葉青青和慕子衿都有些狼狽不堪。上了車，慕子衿沒有發動車子，先讓葉青青用紙巾擦擦雨水，等着葉青青平息下來給他講原因。
其實，慕子衿也猜到了一點兒。只是沒有葉青青這麼敏感。
“我們回去吧。回京城，我們再想別的辦法。”葉青青聲音有着沙啞，帶着濃濃的失落和無盡的迷茫。
葉青青見過的罪犯怎麼說也有百八十個，見過狗急跳牆的，見過窮凶極惡的，見過後悔的，見過改過自新的，從來沒有一個犯了罪之後還能這麼委屈憤怒的。
結合自己的猜測，葉青青應該可以肯定鄭水生不是兇手。就算鄭水生的演技再好，葉青青也沒有心情再去和他說話。
透過車玻璃看着外面的雨幕，葉青青有些茫然，對當年的事情也毫無線索。
慕子衿沒有怎麼再說話，他所能做到的安慰就是陪在葉青青身邊。
順着山路往下走，因為下雨車子有些難開。進山的路有些蜿蜒，路的一面是山體，另一面就是因為早些年山體滑坡留下的一大片低洼。沒有地表的土層做掩蓋，只能看見裸露的大石頭，還有常年積水留下的一個小水窪。
慕子衿一路上開的小心翼翼，可就在轉彎處方向盤突然不聽使喚，車軲轆在已經成為稀泥路的打滑，衝著低洼的那一面就沖了過去。
地面凹凸不平，加上慣性，葉青青和慕子衿都坐不穩。車窗被雨幕擋住，葉青青是坐在低洼處的那一面，就在車子一個騰起準備落下的那一刻，慕子衿透過刷過的雨刷看見了地面上的那顆凸起的大石。
如果車子着地砸在車窗上……慕子衿不敢多想，解開安全帶，在車子落地的那一刻，轉身抱住了面色慘白的葉青青。
葉青青只聽見慕子衿一聲悶哼，沉浸在回憶與現實的混亂之中的腦子才清醒了過來。
沒有刺目的燈光，沒有嘈雜的聲音。同樣潮濕的空氣，同樣的心慌害怕的感覺，。聽着慕子衿充滿磁性的呼喚，好像記憶中那場景里也有人叫她。
原來這就是她夢境裏一直出現的聲音，每次夢醒過後都會忘記的聲音。夢境裏那尖銳刺耳的聲音明明就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但是此時的葉青青管不了那麼多，感受着慕子衿趴在她身上呼出的紊亂的呼吸。，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為葉青青圈出一塊安全的空間。
葉青青知道慕子衿肯定受傷了！可是她的四肢被慕子衿壓着，根本抽不動，只能把暫時還有活動能力的左手伸長了往慕子衿後背摸去。
車子直接翻了過來，葉青青被慕子衿保護着沒有受傷，但是慕子衿就不太好了，整個人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好在葉青青沒有聞到血腥味，她想只要兩人沒受大傷就好。
“阿衿，你還好吧？”葉青青摸不到慕子衿具體哪受傷了，有些擔心。
“我沒事，你呢？”慕子衿搖了搖有些鈍疼的頭。剛才好像撞到哪了。
“我沒受傷，你，你怎麼了？！”葉青青還想問慕子衿話呢，結果慕子衿直接把頭埋在葉青青脖頸處？
“等一下。”慕子衿手不自覺的收緊，背部傳來的痛意和頭部傳來的鈍疼感讓慕子衿有些受不了。
當慕子衿陷入昏迷的時候，只能聽見葉青青焦急的聲音。
葉青青能夠感受到慕子衿的頭沉重的垂在她的肩膀上，葉青青心慌極了。這個場景像極了當初媽媽輕聲安慰她之後就再也沒有出聲。
雨水打在車窗上噠噠的聲音，樹葉被洗刷過後簌簌的聲音，潮濕沉悶的空氣讓葉青青精神不斷的緊繃。
她想要去拿手機打電話求助，奈何胳膊還被壓着。她不停的叫着慕子衿的名字，希望慕子衿能回答她。當她使勁把左手從慕子衿身下抽出來的時候，顫抖着手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時，才發現山裡因為下雨沒有信號。
就在那一刻，葉青青的淚決堤而出。他們這是在山溝溝里，而且還翻到了山坳里。現在雨又大根本不會有人發現他們。而最讓葉青青着急的是如果他們一直等不到救援的話……
葉青青不敢想，她真的好怕。她情願受傷的是自己。葉青青抱緊慕子衿的身子，一邊一邊叫着慕子衿的名字，腦海里又是回憶又是一些讓人害怕的猜測。
葉青青的哭聲被雨聲掩蓋，當山坳里積水越來越多的時候，混着泥漿的水從車子錯開的縫鑽了進來。
雨越下越大，積水越來越深。葉青青看着還是毫無意識的慕子衿，最後做出了大膽的決定。
只要她把自己卡在車門處的右手抽回來……
“嘶～”葉青青忍着痛用力往外抽。肩膀被壓住，只能手肘一下用力。她能感覺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被變形的鐵皮划傷，但是她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