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軍齊國
()覃陌央率親兵趕到前線(嬰江西岸)時,雖然早已接到覃軍大敗的戰報,但當他看到被洪水沖毀的百姓家園、萬頃良田,看到沖回的河床上堆積如山的百姓和覃軍的屍骨,看到瘟疫肆虐着覃兵和百姓時,他那在外人面前萬年不變的微笑也撐不住了。
看到覃王沉冷的面容,前來迎駕的姬繚和綏緹二人也不免小心翼翼,打了敗仗心中愧疚萬分。
覃陌央看着變成蔫黃瓜的兩人,沉靜優雅如他,他沒有發火,更沒有責怪,只是吩咐兩人整頓軍務,幫助疏散難民,為百姓重建家田。
覃軍得知覃王來此,更是一掃陰霾、士氣高昂,這一番舉措也使得原隨國百姓對覃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觀,對覃王擁戴敬仰,踏踏實實一心想做覃國的百姓。
洗盡一身疲憊,覃陌央躺在主帳的氈毯上,紫玉在他的手中來回翻轉着,紫玉經過烈火的考驗為覃國帶來了充足的財富,裏面的紅心隨着蘭聆留在上面的血跡,更加溫潤明亮。
臨行前,蘭聆又將這個她所謂的護身符掛在他的胸前,這一路上花去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不知她是不是已經誕下麟兒,是不是還順利,真希望這一胎是個公主。
覃國,覃王宮,訓練場
“呀!———”弘兒雙手持木劍,一副凶神惡煞地向對面那個看起來比他弱小很多的少年劈了過去。
那少年長劍一揮,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弘兒手中的劍打掉,俊俏的小臉上從容冷靜。
弘兒一下失去平衡第一百零一次被撂飛在地上,他倔強站起來,袖子一抹擦掉臉上的黃土,被石子劃破的小臉蛋氣得發紫。
“我不練了!”弘兒大叫一身,一腳將地上的長劍踢得老遠,表情羞憤。
“回稟太子殿下,還沒練夠兩個時辰!”那少年雙手一揖,將地上的劍撿起呈到弘兒面前:“請太子接劍。”
原來這七歲俊俏少年就是綏緹和香蓉的孩子,綏炎小弘兒兩歲,被覃王安排做弘兒的伴讀,作為臣子家的孩子能得到這樣特殊的位子,不止帶着感激和榮耀,更多的是小心謹慎,生怕自己有一絲閃失,他完全繼承了綏緹嚴肅的性格,只是兩隻靈動的大眼睛隨了香蓉,裏面偶爾閃過的天真爛漫顯得他緊抿着的唇角微微向上彎起。
弘兒將頭一偏,哼了一聲,如果女孩對他用這招死纏爛打他或許還會捨命陪美人,但是居然是他這個臭小子,況且父王不在,母後身子笨重,正是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的時候。綏炎,你就靠邊站!!!
“這是怎麼回事?”嚴厲清亮的女聲在弘兒耳邊響起,緊接着他的小下巴被蘭聆抬了起來:“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弘兒兩眼一紅,趴在蘭聆的大肚子上一陣撒嬌耍賴:“綏炎他欺負孩兒!”
綏炎見太子誣告他,卻更是少有的冷靜,對着蘭聆恭敬一拜:“綏炎拜見王后,娘娘萬福金安!”
弘兒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她自然清楚他的秉性,原本弘兒也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卻在這三年的時間裏被覃陌央寵得越發無法無天了,將任性隨性發揮得淋漓盡致:“還想怪別人,一定是你又偷懶!”
聽到母后還向著外人說話,弘兒可不願了,狡辯道:“讓弘兒讀書習字都好,可弘兒就是不喜歡練劍!”弘兒指着一步之遙的綏炎,說:“讓他滾,兒臣不想再看見他!”
“胡鬧!”蘭聆厲聲斥責,綏炎是香蓉的孩子,她視香蓉如自己的妹妹,她對綏炎更有一份身為姨母的關愛,怎能看到這麼實誠的孩子被弘兒欺負。
“文治武功一樣兒都不能落下,這是作為儲君最基本的磨練!”
“弘兒不喜歡!”弘兒感到自己受到了母后的冷落,狠狠瞪了綏炎一眼將他推倒在地上,霸道地喊了句:“以後打仗,他去就行了!”
蘭聆壓着火深吸一口氣,說:“你的父王在戰場上帶領戰士拚死殺敵,你卻在這裏任性胡鬧,讓你父王得知你這樣不成器,情何以堪!”
淚水滑過臉頰上紅腫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弘兒大喊道:“父王才不會像你一樣,他最寵弘兒了!”
弘兒低着頭往前沖,想立刻離開這個讓他丟臉的地方。
蘭聆驚訝於弘兒一臉受傷的表情哪還能不心軟,伸手想攔住他,卻沒想到弘兒力道那麼大,直接將她刮到在地。
得!就這麼一撞,蘭聆腹中的小公主提前降世了。
還好是第二次生產,還算順利,和生弘兒時相比,蘭聆這次倒是沒有受多少罪,她一睜眼就看到弘兒爬在她身上嗚嗚大哭。
蘭聆看了眼躺在她枕邊的小粉娃兒,對弘兒不客氣地說:“小聲點哭,別把妹妹吵醒了。”
弘兒抬起漲紅的小臉,上面還掛着淚珠:“有了妹妹,母后就更不喜歡弘兒了,對嗎?”
弘兒乾打雷不下雨倒是常有,這樣實打實地哭還真是少見。也難怪,突然發現爹爹是個女人,自己喜歡的不得了、恨不得想佔為己有的大美人居然成了父王,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任誰都接受不了,更何況是個孩子,沒有安全感也是情理之中。
“當然不會,你是母后和父王的第一個孩子,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了。”
“真的嗎?”弘兒抱住蘭聆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不惜色誘也要讓母后再承認一次。
“真的!”蘭聆快被他兩隻小胳膊勒得喘不過氣了,心中嘀咕着:‘一般的教育方式果真不適合弘兒,看來還要另闢蹊徑!’
一個月後,嬰江西岸,覃軍大營
雖說一切都在覃王的計劃之內,但這樣的用兵之道未免太兇險些,姬繚第一次感到心緒不寧,他在聯營哨崗上舉目眺望遠方。
他萬萬沒想到迎來的不是覃王凱旋的隊伍,卻是南邊直道上飛馳而來的一輛馬車,九名暗衛護其左右。
‘這是誰來了?難道是……王后?!’
馬車轎簾一掀,先跳下來的是虎頭虎腦的弘兒,他站在馬車旁,有禮地抬起自己稚嫩的小胳膊,五指合併朝上,緊接着一雙芊芊素手放在上面。
蘭聆從馬車上下來,對弘兒讚賞微笑,接着抬起頭看向哨崗高闕上的姬繚,一下笑了。
“上卿大人站得如此之高,是在迎接本宮嗎?”
姬繚一見真的是她,急忙跑下來將她和太子迎接到了主帳。
一進大帳蘭聆就解下厚重的披風,環視一周,問:“王上呢?”
“王上帶領十萬精兵渡江出戰了。”
蘭聆明顯有些意外:“王上親自帶兵?”
姬繚點頭。
蘭聆皺眉,對弘兒擺擺手:“出去自己玩。”弘兒撅着嘴跑了出去。
“到底怎麼回事?”蘭聆坐在帥席上,隨手翻看戰報文書。
“自兩個月前王上親臨主持軍務,一切妥帖順利,不止帶領兵士重新修築河堤,還幫助西岸百姓重建田舍,百姓擁護覃軍,齊心協力鑄造大船,一切準備就緒,但嬰江東岸朵連城守將方誌邢善於守城,將戰船用繩索相連封鎖河道,抵擋我軍。”姬繚說:“覃王命綏緹率領兩千水性極好的勇士乘舟渡江潛入水底砍斷繩索,適值大風,敵軍戰船進退不得,我軍投石攻船,齊軍大敗而逃,死守城防,如何陣前叫罵也不願出戰!就這樣一拖再拖將近半月有餘。”
“所以……”蘭聆邊聽邊合上手中的戰報,面色難看的緊:“所以覃王就以自己為餌引齊軍主動出擊,對嗎!”
要論智謀外交他自然比蘭聆高出一籌,但要說帶兵打仗,他還差她很大一截,姬繚點點頭,如今知王意者恐怕最數蘭聆!
蘭聆一想到覃陌央將身處險境,雖是早有謀划,但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萬一…….她心裏焦急氣憤地直想冒火,但她還是硬壓着沒有發作,她知道他鐵了心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阻擋。
她更知道他這樣急着攻城,也是為了她能夠早日和家人團聚,她又怎會不明白他對自己的用心呢。
‘陌央,你千萬不能有事!!!’
她一直等,等到日落月升,等到精力旺盛的弘兒都沉沉睡去……直到天將吐白,他都沒有回來,嬰河那頭依舊沒有戰報傳來,但她知道此刻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這證明戰爭還沒有結束,這證明覃軍更有勝的希望。
弘兒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瞧着燭光下她暖澤的面容,溫柔似水,在她輕輕的拍打下,他又像回到小時候,只是他小的時候只有‘娘親’才會這樣。
“爹爹,自從你變成母后了以後,漂亮了很多呢!”
蘭聆輕笑一聲,對他的討好自動規避,語氣卻變得很溫柔:“再睡會兒,天還沒大亮呢。”
弘兒嗯了一聲,又沉沉睡著了。
這時外面傳來陣陣馬蹄聲,蘭聆面露喜色掀開帳簾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