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路遇劉鐵柱

第5章 路遇劉鐵柱

中牟在鄭縣的邊上,距離登封不算太遠,也就一百公里左右。

二者之間不通鐵路。

對於當了和尚后,最遠只到過山下鎮子的魏大勇來說,這次算是出遠門。

他可以選擇騎馬、坐馬車或者步行任意一種出行方式。

空明寺有十幾匹馬,魏大勇的騎術也不賴,不過考慮到馬匹在黃泛區沒有用武之地,帶在身邊反而諸多不便,因此他放棄了這個打算。

若是時間不急,魏大勇可以沿着登封——新密——鄭縣——中牟這條路線,直接步行前進。

反正以他的腳程,不到兩天時間,應該就能抵達中牟。

只是眼下魏大勇急於趕路,他打定主意,想要乘坐馬車直達鄭縣,然後步行進入洪水泛濫的中牟縣。

不過當魏大勇到了鎮上,一問車馬行的價錢,才知道他那點可憐的積蓄,如果直接乘車到鄭縣,頃刻間就會破產。

原因很簡單。

當時空明寺的僧人,十五歲后,每個月就有固定的月銀,只不過數額甚為微薄,聊勝於無罷了。

反正僧眾們吃住都在廟裏,平素的衣服鞋帽,也是統一供應。

就算是外出遊方,也是一路化緣,自有善男信女施捨粥飯,沒有花錢的地方。

魏大勇當了10年和尚,但早年還是小沙彌時,沒有一星半點的收入,也就這兩年才開始拿月錢。

因此他的口袋裏,根本沒有幾個錢,多虧下山前師父給了他兩塊銀元。

換在平日,魏大勇決計不會亂花錢,坐馬車出行對他而言,實在是再奢侈不過的事情。

不過眼下他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雙翅趕到中牟,因此思前想後,最後還是雇了一輛馬車。

師父給的銀元,魏大勇捨不得花,自己的錢又不夠。

無奈之下,魏大勇就把目的地定在新密,決定在那裏下車,然後步行經過鄭縣,繼而再向中牟進發。

饒是這樣,車馬行上上下下十幾號人,都用怪異的目光看着魏大勇——

花錢這般大手大腳的客人,他們見得多了,但是捨得雇車的和尚,還真是頭一回看見。

說是馬車,其實就是敞篷的平板車,平時都是用來拉貨的。

但是小鎮上找不到更好的交通工具,魏大勇窮孩子出身,沒有那麼多講究,也就沒太在意,直接跳到車板上,車夫一揚馬鞭,馬車“得得得”上路了。

經過一路的顛簸,馬車花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從登封抵達新密城郊。

這裏是一個郊區的三岔路口,四周沒有什麼民居。

他腳下的路,一條是來路,一條路通往新密縣城,另一條馬路則繞過縣城,通往鄭縣。

車夫勒住韁繩,吆喝馬匹停下,朝靠着包袱補覺的魏大勇大聲叫道:“到了,下車!”

魏大勇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

他一大早就起來練功,又在比武會上耗費精力,如今在車上睡了一覺,頓覺神清楚氣爽,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看看天色,已經是傍晚時分。

魏大勇付了車錢,背着包袱跳下馬車。

拍拍身上的浮塵,活動一下筋骨,魏大勇也沒急着趕路,而是先掃視一眼四周。

他沒有去過中牟,由於廟裏的規矩,他爹娘只到過廟裏一次,當時還讓他把具體住址寫在了紙條水面。

此後每年春節前後,他娘還會託人給他稍點東西,

新密對於魏大勇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不過在此之前他已經打聽好了路線,只要沿着這條公路繞過新密一路東行,就會到達鄭縣,再過去就是中牟了。

剛下車的魏大勇,立刻就注意到,馬路上很多三三兩兩的人群,拖家帶口從鄭縣方向徒步過來,朝着跟自己相反的方向前進。

也有不少走累的人,無力地坐在路旁休憩。

這些人全都面露愁苦神色,身上髒兮兮的,滿是沒洗乾淨的泥漿,也沒帶幾件像樣的行李,大多數都只有簡單的一兩個包袱。

不知道是受驚嚇過度,或者走乏了,抑或是餓得慌,魏大勇感覺他們個個神情恍惚,幾乎所有人都不說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魏大勇意識到,這很可能就是黃泛區倖存的災民。

他們僥倖逃出生天,不敢呆在老家等死,於是開始往他們自個兒覺得相對安全的地方逃難。

可是,鄭縣算是比較大的城市,他們為何不在鄭縣逗留,卻一路朝登封方向而來?

魏大勇有心找人打聽災區的情況,不過轉念一想,這些人剛遭了災,心情定然無比沮喪,若是貿然去攔住問話,人家多半根本就不會理睬他。

這麼一想,魏大勇就沒有輕易去打聽消息,而是細心地紮好包袱,沿着馬路前行。

走了很長一段路,魏大勇看見路邊有一座廢棄的涼亭,旁邊搭着偌大的草棚,想必原本是賣大碗茶的地方。

現如今,這裏破敗不堪,早就沒人在此討營生,只有眾多的災民滯留其中。

此時天色將晚,魏大勇決定就在這裏落腳過夜。

他看見有人在草棚外生火煮飯,往裏面扔幾棵挖來的野菜,再倒點麵粉,煮成麵糊糊,就可以湊合一頓。

也有人默默地啃着自帶的乾糧。

因為剛出來逃難沒兩天,這些人手頭多多少少還有些吃食,等再過幾天,日子就難過了,恐怕只得乞討為生。

魏大勇掃視一眼,看見草棚的一個角落,獨自坐着一個少年,年紀跟自己相仿。

此人長得敦實粗壯,兩手空空,身上的衣服跟叫花子一般,佈滿了黃色的泥點和泥斑,很是邋遢。

再看他的褲子,很可能在泥水裏趟過,雖然眼下被太陽曬了兩天已經干透了,不過黑色的褲子被黃泥水泡透了,幾乎變成了黃色。

不單是穿的衣物不成樣子,這少年面目獃滯,彷彿已然靈魂出竅,只剩下一個空空的軀殼。

惟有那一雙依舊跳躍着生命火苗的眼睛,死死盯着人家手裏的食物,還不住地用舌頭舔一下乾裂的嘴唇。

魏大勇心想:這個少年孑然一身,應該能夠從他口中,掏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他不慌不忙踱步上前,雙手合什,面對這個失魂落魄的少年說道:“鵝米豆腐!小僧有禮了!”

那少年抬起無神的雙眼,茫然無措地望着不知從哪裏突然冒出來的小和尚,嘴角抽動了兩下,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

看看少年令人堪憂的精神狀態,魏大勇在他身邊坐下:“小施主高姓大名?”

這個時候,少年像是突然有些醒悟過來,警覺地看着眼前這個陌生人,沒有答話。

魏大勇當然可以露出一副兇相,威逼對方回答,不過他沒有這麼做。

就見他從包袱里掏出兩個窩頭,將其中一個遞到對方面前,自己拿着另一個大口啃了起來。

那少年明顯是長時間沒有吃東西,已經餓壞了,毫不客氣地接過窩頭開始狼吞虎咽,因為吃得太快,險些噎得無法呼吸。

魏大勇把裝水的竹筒遞過去,少年連喝兩口,又趕忙去吃窩頭,唯恐魏大勇收回去似的。

有了食物進肚子,少年的精神頭,恢復了一些,原本獃滯無神的目光,也變得稍微靈動起來。

魏大勇覺得以這個少年的歲數,必還有家人。既然此人獨自一人,也許他的家人被洪水沖走了,也有可能是在逃難路上失散了。

於是,他換了個語氣說道:“我知道你是因為黃河決堤出來逃難的,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想不想找回你的父母?”

少年的眼睛一亮,閃過些許的神采,連咀嚼也停止了:“此話當真?”

魏大勇神色一凜:“出家人不打誑語,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會盡最大努力,幫你尋找父母。”

少年連連點頭:“小師傅請講,小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還是方才那個問題,你的姓名?”

“劉鐵柱。”

“哪裏人?”

“中牟縣。”

魏大勇聞言心頭一喜:“中牟哪個村的?”

“劉家莊。”

魏大勇沒聽爹娘提起過劉家莊這個地名,就問:“去過姚家鎮嗎?離劉家莊多遠?”

“聽說過,我們的鎮子叫虎頭鎮,姚家鎮是我們鄰鎮,總有三十里路,我從沒去過。”

魏大勇點點頭,開始詢問與洪災相關的問題:“說說你看見的一切,就從洪水淹沒劉家莊開始說起。”

一提到“洪水”兩個字,就見原本渾渾噩噩的劉鐵柱,下意識地打個激靈,似乎對這個字眼感到深深的恐懼。

他緩緩閉上雙眼,回想着他十六歲生命中,那最為恐怖的一天。

1927年4月,國府定都南京后,在全國實行省縣兩級制。當時河南省會開封,鄭縣直屬省政府管轄,是輕工紡織業很發達的經濟強縣,但政治地位不高。1928年改鄭縣為鄭州市,1931年又改回鄭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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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兵王之叫我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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