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位劍客
他深吸一口氣欲要還擊,只覺得這兩招與剛躲過的幾劍甚是不同,同時眼光一掃看見了劍脊上的字,眼神一變及時收手,一個彎腰,一個側身勉強躲開了這兩招。可是那兩把劍像蛇一般纏着他,風漫天邊退邊躲,像是欲要出招卻怎麼也出不了招。
“風漫天你生疏了?”小眼男人嘲笑着。
風漫天越是出不了招,那如蛇般的兩把劍越是緊咬着,一個抬手又是收回,一個起腳又是被逼退。直到三十招一過,風漫天突然出手一拳襲腹,一個轉身,一掌打在另一人胸前。他的招數沒有變,變的只是突然的速度。兩招一出未曾傷及對方但也打退至兩丈外,如果風漫天再緊跟兩步出手,勝敗定然難說,不過顧及到後邊還有他人,他只得再做打算。
“原是想打個措手不及,老江湖就是不一樣。”小眼男人說。
兩把劍慢慢放下。
“長淵和貪夢?”風漫天說。“我不認得你們兩。”
“你不用認得。”其中一個說。
“可我認得你們手中的劍的前主人,他們怎麼了?”風漫天問。
“閣下隱退十多年,很多事情都變了。”另一人說。
“是嗎?”風漫天說,他在自問。
很多事情確實變了,新燕才能還巢,落花只得化為塵土。悲涼的也許不是看到了,而是以為做好了準備卻發現那是早已發生的。
“只可惜兩把名劍落得你們手中。”風漫天搖搖頭。
“我兩不過是拿錢辦事。”劍客道。
“不想我的頭還值幾個錢。”
“很值錢。”
“那還等什麼呢?”風漫天問。
“因為我現在不想殺你了。你還想嗎?”劍客轉頭問另一位劍客。
“我也不那麼想。”話語之中是那麼輕鬆,也許在他兩看來那就是很輕鬆的事情。
“為何?”風漫天不解。
“因為你認識這兩把劍的前主人。”
“如此簡單?”
“簡單?交到很好的朋友從來不是簡單的事情。”
“喂——你兩不殺人我可不給錢。”小眼男人說。
“這次而已,下次還會幫你們殺人的。”劍客不緊不慢地回答。
“哈哈,想不到我當年名氣臭,交的朋友卻如此靠譜。”風漫天大笑起來。
“你知道我兩不出手也今日你也是凶多吉少。”劍客看了看風漫天的傷又看了看殘存的人。
“我已多活了這些年,早就是賺的。”風漫天不以為意。
“閣下做生意定然一流,可惜當了農夫。”說完,兩位劍客竟是真的離開了。
汗在流,血也在流。風漫天卻依舊站的挺直。
“這些年,我以為你身在江湖之外武功會退步不少,看來我小瞧你了。”小眼男說無暇顧及離開的兩人。
“你小瞧的事情遠不止這些。”風漫天說,似乎又露出了當年的傲氣。此刻已是生死關頭,他暗自運氣於指尖,這一次他要以死相拼了。
“看來你的絕學也沒有落下。”小眼男說,“我真的不明白,這些年你並無偷懶,是害怕仇家找上門來,那與身在江湖又有何異?又為何要退隱?”
“也許你永遠不會明白。”風漫天說。
“也許我砍斷你的手腳時,你就會告訴我。”小眼男說。
說話間風漫天一個疾步向前,誰都沒有想到他以一敵眾時會先出手制敵。
眾人還未曾舉劍,他腳下生風,伶俐的一指,也許是一指,也許是十指,沒有人看見他手上的速度有多快。
快者舉起了劍,可惜在這一着看來還是太慢了。風滿天“喝”了一聲,他修長的手指還沒有放下便應聲倒下了五人,這五人面無表情,臨死前居然是毫無察覺。
落劍時,風漫天已是又一個縱身,不過是些許受了皮外傷。
他沒在喘氣,並不是他不累,而是他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緊張。
“不愧是風漫天,這些年武功竟是一點沒退步,你這一指定生死的功夫果真是一絕啊。”小眼男人摸摸自己鬍子看了看倒下去的屍體。
“今朝放我走,保你不死。”風漫天說,他心知剛才那一招不過是對着劍術淺薄的人管用,這些年他也老了。
“你明白也並不明白,若是在意生死,我們這些人都活不到今天。”小眼男人說。
不知在何時,在遠處的草叢中有一男孩正緊張着看着眼前的這一切,他生得一雙大而圓的眼睛,卻因此刻透露出恐懼而並不顯得惹人。
他便是那偷懶的少年,那釣魚的少年,風漫天的義子風一念。
他知道義父曾在一個叫做江湖的地方流浪過,他不知道的是這個叫江湖的地方竟會有這麼一群惡人。他想去幫忙,而身子卻因恐懼而動彈不得,或者說是因為眼前這群人散發出讓自己壓抑的氣場讓自己動彈不得。風一念看得真切,義父所用的就是平日裏教自己的招數,可是他沒有想到這同樣的招數,義父用上時卻是這般威力的殺人招數。
不知多久,風沒在吹,早已聞不到菜肴的味道。風一念還躲在草叢一動不動,他咬着牙,抓着拳。其實誰也不能在此刻要求一個未見世事的少年有什麼作為。
劍影映射着光,溫暖的光早就變得寒冷。風漫天的招數未曾慢下來,只不過這百招下來,未死在他指上的人也並不是普通人了。
他開始喘息,汗水夾雜鮮血濕潤了自己的衣服。他的手在抖,已知這一劫難逃。沒有改變的是眼神,堅毅,仇恨,憤怒,凄涼,全在他的眼中,此刻的他只希望風一念不要回來,逃的越遠越好,沒人知道他的存在,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風漫天想要流淚,不過,幾十年了,他忘記了要怎樣流淚。
“我說過,把那東交出來,我保你不死。”小眼男人說,他沒有受傷,一點沒有,因為他幾乎沒有出手。
“你認為我還會在死之前把那東西交出去,讓你們再為了它殺的你死我活嗎?”風漫天笑了笑,似嘲笑似苦笑,嘴角留下了血他已經沒有感覺了。
“唉,見你現下一口仁義,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當初成為了我們的堂主?”小眼男人說。
“哈哈,人總是有年少無知的時候,我十八歲成為了堂主,名震了江湖,以為把別人的性命捏在自己手中是一大快事,以為一指斃命才有所謂的血性,還好我清醒的比較早,江湖裏打打殺殺什麼的不過是人最悲哀的事情。用十年換來一個覺悟我認為不算晚。”風漫天回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在外人看來他也名震一時,黑白兩道都知道他的名字,在幫派中算是傳奇般的人物,可是他自己回想起都滿滿是罪惡感,死者的樣子,撕裂的呼喊,血腥的殺戮不知多少次讓他從夢中驚醒。
“哦?那是什麼讓你清醒了?”小眼男人歪了歪腦袋。
“是機緣。”風漫天知道自己活不了才說了這樣的話。機緣總是可以改變一個人,讓自己心靈煥然一新。一個人的機緣永遠是另一個人,一個讓你變的更完美的人。
詩人的機緣是知己,舞女的機緣是樂者,少年的機緣是少女,而風漫天的機緣是十幾年前自己偶然遇見的那個襁褓中的男孩。這些年的生活總是歷歷在目。
風漫天留下了一滴淚,不不知道上一滴眼淚是何時流的了,或許他永遠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留下了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