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不到的心。
“夠了！”
升愛怒從心來，地上的墨玖一把扯了起來。
“跟我走。”看也不看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濮陽簫，升愛猙獰一笑，手勁變大拉着墨玖出了殿門。
墨玖目光茫然，面上淚痕斑駁，任他拉着自己走也不反抗。
看他無措的步伐和空洞的眼神，升愛心底的快意已經被憤怒淹沒。
不管轉世了多少次你還是這樣！
你眼底到底能裝多少人！
我們明明是一起的啊！
將墨玖拖進主神殿，升愛揮手，所有侍從紛紛退避。
他轉過身，面色陰沉猶如嗜血野獸狠狠盯着墨玖。
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下，嘲諷道“我該怎麼說？你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墨玖怔楞着毫無反應。
“他們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連自己的眼珠子都可以放棄？”
升愛的神情看起來極為淡定，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有火在血液里燒起來。
他放任自己沉入那名為瘋魔的深淵中，不但如此，他還要拖着墨玖一同沉浸。
“也對。”他冷冷看着墨玖，又說道，“你為了那些螻蟻什麼做不出來？”
升愛肩膀發顫，字句中滿含不屑輕蔑，與此同時，他血液中沸騰的嫉妒徐徐衍生。他要讓墨玖看清楚到底誰跟誰才是一起的！
“你為了他們去死......”
空無的眸子血跡已干，護體真元雖然把墨玖的外傷治療完好，但也根本沒法重新再出新的眼睛。
“你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呼出的熱氣吹在墨玖臉畔，他終於有了反應，抬了抬眼皮獃滯望過去。
升愛獰笑，伸手在他臉上輕撫，“你根本理解不了我在說什麼吧。”
墨玖輕輕點了點頭。
升愛的笑意譏諷到近乎失控，“那就給我好好看看曾經的你都做過什麼！”
話音剛落，升愛揮手打下一道光幕，璀璨的主神殿頃刻消散，蒼茫天際昏暗破碎，嘶吼夾雜着痛呼響徹整個九天十地。
隨着他目光，墨玖獃獃地抬頭看向上方。
主神殿的金光穿透烏雲，黑色人影偉岸無比。
看到晏桐，墨玖呼吸頃刻就亂了，他下意識上前幾步又發現眼前都是幻像，只得停在原地。
下一瞬，仙尊身軀赫然爆開，血霧鋪撒，神魂消散。
“不要！”
惡鬼般的吼聲從墨玖喉間衝出，升愛掃他一眼，嗤笑道，“關心則亂，誠不欺我！”
聞言，墨玖身軀定了定，面上依舊驚惶未定。
光幕暗淡下來，死寂籠罩了整個蒼穹。
悠遠的天邊出現了一縷金光，烏雲里迅速透出一道鮮紅人影。
破碎的蒼穹中，主神凝出一道神訣，指尖光輝衝天而起，浩瀚偉力迸濺滿空。他當空而立髮絲飄舞，口中念叨着什麼，滿面死灰。
沒多久，他又向穹頂打下一道陣法。
霎時間天地寂靜。
樹枝不再搖曳，狂風驟然停止。
烏雲乍然消散，海水驀地停歇。
嘶吼的容顏，狂舞的雙手，湮滅成齏粉。
鮮紅的血霧，碎裂的殘軀，重聚為完好。
縹緲的聲音響徹天地，輝光從主神胸腔中遁出。他強行割裂了自己的神格凝成了一團光暈，無盡偉力從光暈中擴散開來，生息不絕。
墨玖看見主神對晏桐隕身的裂縫念了句。
“神說。”
“你將亘古不滅，記憶永存。”
神諭已出，恩賜道法降臨。
閃耀天際的金光夾雜着滄桑古韻迅速穿透了時間，空間，追進裂縫中快要消散的魂魄中。
像是一雙溫柔的手，一句摯戀的話，深淵裏的罪人被托舉而出，葬滅的生靈被永恆封印了起來。
漆黑的雙眼悠悠睜開，看見的最後一幕卻是主神墜落的身影。
天際只亮了一霎，隨之而來的是無數幽魂的瘋狂反撲。
億萬幽魂帶着滅世仇怨朝主神蜂擁而去，從他的胸腔飄出的金光則反之掠向了晏桐的眉心。
主神最後看了一眼晏桐，他說道：“別恨我。”
輕柔的話語被黑霧壓得沒有絲毫縫隙，儘管不太悲傷，可晏桐還是聽出了幾分不舍。
刻入眉心的主神道法將晏桐的殘軀修復完畢，神曦映體只在剎那。從此，仙尊將帶着主神割裂的半個神格，亘古永存。
晏桐瘋了般沖向主神，他大吼道：“不要這樣對我！！！”
神魂盡滅的他竟被主神以逆天之力強行拉回，這等逆轉之力帶來的反噬不僅僅是死亡這麼簡單。
被他葬滅的億萬生靈也轉移了仇恨的對象，輪迴橋被主神斬斷。他一掌拍斷了神杖頂部，握着那根針錐刺進心臟，隨後他直接鬆手。
神杖從雲層墜落。
晏桐瘋了般撕裂空間趕到他身旁，可他卻只能絕望地看着主神被億萬幽魂啃噬殆盡。
身軀被啃噬，但主神的心臟還是被鳳皇所吸引落入了丹穴山中。
晏桐瘋狂地揮開那些幽魂，卻只能眼睜睜看見眼前的金光點點湮滅。
無法被擁抱的摯愛。
觸不到的心。
與從前優雅寧靜的仙尊判若兩人，晏桐已是萬念俱灰，滿眼死寂。
凝固的空氣開始復蘇，湮滅的主神血肉帶走了最後一條怨靈。
所有的罪孽都被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晏桐的道途依然純凈。
“啊-----不要這樣對我！！我算什麼！我算什麼！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我怎麼可能恨你，我怎麼可能會恨你......”
狂暴真元傾瀉而出，四周空間無法承受仙尊的氣勢，一時間山河震動，萬木搖顫。
殘存的人們跪地痛哭，枝葉簌簌墜落，颶風湧起漩渦，天際降下大雨。
主神隕落。
光幕緩緩暗淡下去，升愛指尖發顫，面色蒼白。這已經是他當年趕到玄陽大陸能看見的最後景象了，如今相隔萬年依舊讓他痛不欲生。
他平復了胸腔憤怒，扭頭看去，墨玖不知何時抱膝蜷縮在了大殿一角。
“犯下殺孽的仙尊還活着，他這樣的罪人得不到懲戒，卻讓主神攬下了所有罪孽。”
他朝着一動不動的墨玖走近，嗓音沉得就像惡鬼。
墨玖抱着膝蓋，眸光空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主神斬斷了大陸的輪迴橋，從此生機不復，萬靈再無輪迴之路。”
“他還割裂了自己的半個神格就為了把晏桐復活。”
“他還降下恩賜道法，施展禁術神諭。”
“這一樁樁一件件！”憤恨的嗓音浸染了升愛所有的怒火，但他卻幽幽一笑，拂袖轉身，“都是為了晏桐，那個蠱惑了你的人。”
“妖孽......”升愛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不過如此。”
聽到這句話，墨玖瑟縮了下肩膀，隨後抬眸。
只剩一隻眼睛的目光空洞又迷茫。
可下一刻，宛若厲鬼般的嗓音隨之響起。
“你說......”墨玖站了起來，“誰是妖孽？”
毫無徵兆般，狂風呼嘯氣流翻滾，黑色雲霧層層聚集，蒼穹空間咔咔破碎，金色電光交織凝結。
明明大殿內一點風都沒有，可升愛卻以為自己在颶風眼中。他看墨玖神色陰狠宛若惡鬼，空洞的眼眶溢出血淚。
“......你看見了。”看他這幅樣子，升愛只覺可笑，“晏桐害死了你。”
“我！要！殺！了！你！”
墨玖的嗓音粉碎了整個大殿，升愛被他強勢的力道擊中，倒飛出去的剎那，他像是從對方眼中瞧見了一抹滅世之威。
熟悉的眼神，曾經一起並肩逃離那個可怖監獄的時候。
不同的是，那個人的刀尖永遠不會對着自己的胸膛。
墨玖渾身劇痛，口鼻溢血。可他毫不在意只一步步朝升愛靠近，身後的主神殿已被他爆發的主神餘威轟得粉碎。
神杖不在身邊，墨玖以指化刃，白芒洞穿了升愛的胸腔，主神血將地面灼出陣陣白煙，凌厲的電光肆虐在血泊旁。
主神餘威被激發，墨玖髮絲長及腳踝隨意披在身後。他就這樣看着升愛，面容極為平靜。
像是敏銳地察覺到墨玖體內的主神殘魂，升愛抬頭盯着墨玖，目光戲謔。
可下一瞬，墨玖冰冷的話像是把他打入了深淵：“你......算個什麼東西？”
升愛愣了下，隨即噗地笑了出來。
“我算你最親近的人。”升愛抬起下頜斜了他一眼。
這話對墨玖來說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他神情依舊冰冷，帶着十足的壓迫力俯視着地上的人。
“真的。”升愛撐着身子坐在地上，洞穿的胸腔已被撫平，他不咸不淡解釋道，“我是你最信任的人，也是你最好的朋友。”
“更重要的，我們是一族人。”
升愛前傾，聲音很有引誘的意味：“我才是站在你這邊的人，墨玖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才是你最信任的人啊！”
聽到這話，墨玖感覺自己渾身發抖，他根本不明白升愛在說什麼。
他喉嚨鼓動了幾下，吐出了一句令升愛啼笑皆非的話，“我不認識你。”
升愛怔了怔，看見他那隻眼睛滿是迷茫。
“......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可我只想讓你看清楚你喜歡的究竟是什麼人！”升愛一骨碌站起來，再度拖着他朝另一側走去。
他知道墨玖聽不懂，不過無所謂，他本意並不在此。
升愛的手勁很大，墨玖被他拽着有些疼。
昏暗小殿，濮陽蕭感受着右眼的冰涼，使勁眨了眨眼睛。
能看到細微光亮攝入眸中，能看見東西，可是他的殿下......
“......”
難言的悲慟抑制不住，濮陽蕭低垂頭，低聲哽咽了下。
悲痛的哭泣令人心碎。
“墨玖能做到這樣的確很難得。”溫潤嗓音帶着安撫之意，從另一側空間裏飄了出來。
聞言，濮陽蕭低泣聲小了些，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掉在地上。
“你知道嗎？”
“一開始我也是希望他死的。”白澤靠在與濮陽蕭很近的空間壁上，好像這樣他們的距離能更近一些，也會更加暖和一些。
因為這裏真的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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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要出趟遠門，在這裏先請個假，大約三四天就好，麻煩大家等我回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