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想，見你所見。
聞言，墨玖瞳孔驀地一縮。
親手造大陸！這是何等的逆天手段！
他現在被升愛帶到此處，不知尊上知不知道......
墨玖再也不想讓晏桐操心了......
可要想從升愛眼底下逃走，根本......不可能。
更別說現在他連怎麼回去都不知道。
“你帶我來這裏，不僅僅是想讓我欣賞你造的世界吧。”墨玖不想與這人繞彎子，直接問出口。
“我希望你對我。”升愛眯了眯眼睛，神情有些鬱悶，“多點耐心。”
墨玖不語，滿臉無視。
在墨玖那討不到好臉色，升愛也不在意。他捉住墨玖的胳膊，見後者並未反抗，滿意一笑：“走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撕裂空間的當口，升愛神秘地補了句：“你找了許久的人。”
有所感應般，墨玖的金瞳倏地放大，雙唇微張發不出半點聲音。
恢弘廣殿，金碧輝煌。
霞光衝出雲層照在兩人頭頂，一股不好的預感快要讓他喘不過氣來。
是他嗎？濮陽.......
升愛眼瞳閃着不明的光，看墨玖越來越心神不寧，心底湧起莫名快意。
墨玖，我不需要你的原諒，恨也好什麼都好，你不可以離開我。
我們是.......同心一體的。
他日日夜夜閉着雙眼瘋魔禱告，那風一樣的人為什麼要這樣毫不留情離開他？
世界上最怕死的人不是他墨玖嗎？為什麼這樣一個人竟還有凌然赴死的大義？
假象。
騙子。
嗤笑掙脫了隱藏浮現在臉上，餘光瞥見墨玖魂不守舍跟着自己的步伐，升愛淡笑輕語，“已經過去很多很多很多年了。”
“什......么？”嘶啞的嗓音猶如驚惶的小獸，墨玖緊張起來。
“現在的你讓我想起了許久之前的墨玖。”升愛這句話說得雲裏霧裏，像是在確定墨玖跟主神的分別。
雖然他倆見面只有寥寥幾次，可墨玖卻對這人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覺得自己有時候可以看透升愛。
因為升愛跟他有點像，他們的心底都藏着一隻掙脫了牢籠的猛獸。
不甘、驕憤、自傲、還有......隱隱的自卑。
升愛的確是個奇怪的人，但墨玖沒心思想這麼多。
“什麼是以前的墨玖？”他已經無所謂人家當他是另一個人了。
升愛拉着他穿過白玉大殿，侍者們見主神歸來紛紛跪地叩首，升愛目不斜視，語調清然：“你現在的性格神情，真的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墨玖。”
“你知道我說的小時候是什麼意思，大約......”升愛用手比劃了下，在墨玖頭頂，“就是這麼高的時候，那時候你也就二十歲左右。”
墨玖眸光閃了閃。
胳膊被這人拉着朝前走，心中的激動與擔憂並未平復。墨玖呼出口氣，嗓音恢復明朗：“我不想聽這些，你快帶我去要去的地方。”
升愛對着墨玖慢悠悠一笑，“着什麼急啊，你馬上就能看見了。”
在一個轉世身面前不余遺力地說著正主的事迹，這屬實有些幼稚，可升愛不在乎。
他想撕碎所有人那乾巴巴的面容，瘋魔不能只有他一個人。
微堯已經被他扯下了所有虛幻扔入了空無的死地里，接下來就輪到墨玖了。
這種掌控所有人的感覺的確美妙。
他冷眼之下欣賞着墨玖對主神避之不及的慌張模樣，心中泛起一股幽幽快意。
一個被當作替身的人，一個軀體內養着別人魂魄的人，被隱瞞了多年的真相就這樣陡然浮現。而墨玖沒有放棄依然竭力求存，他試圖在這片大世中尋到一個生的歸宿，尋到一個存在的意義。
升愛看着他掙扎看着他沉浮，接下來，他非常期待墨玖被釘在恥辱上崩潰絕望的模樣。
雲層散開，墨玖發現這個世界完美無缺，的確比玄陽大陸好到不知哪裏去。
升愛的目的一直都不單純，墨玖不覺得他會幫晏桐做什麼。反之，他像是一直在等待什麼。
很明顯，這個時機已經到了，可墨玖還是想不明白他和主神有什麼關係。
“到了。”將墨玖的思緒拉回，升愛面無表情，用力把墨玖推進一處小殿。
主神殿後頭還有一個小殿，陰氣森森。
墨玖一直都很怕冷，他雙拳握緊，呼出一口冒着白煙的氣，緩緩上前。
升愛在他後頭，暗光從他身後打入，隱晦難辨的面容墜入陰影中，直至再也無法看清他臉上的神情。
他眼底泛出陰鷙的光，笑了笑：“如你所想，見你所見。”
.......
我願意目睹你所有的不好，我願意陪伴你所有的煎熬，我願意做盡天下最惡劣的事。
只求換你回來。
“.......”
彷彿喉嚨瞬間破敗了般，嘶吼的聲音從那狹小又無力的喉間掙扎而出，悲憤又凄厲。
“啊-----！”
昏暗的小殿，頂上墜下蘊含偉力的神鏈。
順着魔光纏繞的神鏈向下看去，盡頭處是消瘦蒼青的肩膀。
雙肩下方，神鏈洞穿琵琶骨。
一人頭顱低垂，長發濕透，肌膚滲着鮮血泛出暗紅的鐵鏽光澤。
墨玖瞪大雙眼，張着口卻半天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顫抖的手想抓住些什麼，卻徒勞無功，墨玖無意識上前一步，卻忽然脫力跪在了地上。
透過前方那人乾枯的頭髮，墨玖瞧見對方近似活屍般的面容無丁點血色。
在他的對面也跪着一個人。
墨玖捂住臉，止不住的淚水鑽出指縫又滴在腳邊。
打碎寂靜的淚珠沒人在意，墨玖去扯那人身上的神鏈，嘩啦的響聲令空氣嘈雜起來，刺耳又麻木。
“嘶——”那人被扯得痛了，吊起的胳膊動了動，青色指節收緊又張開。
“殿......下.......”
濮陽簫艱難地撐開眼，但他什麼都看不見，眼前一片黑暗。
修為被廢，再無神識，可他堅信面前這人就是墨玖。
“你眼睛......”墨玖顫抖着撥開他粘濕的發，又在下一刻啞了聲息。
“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墨玖兩手抖得像篩糠，雙唇大張，吐出的字句斷斷續續。
靈風驟冷，難言悲憤。
墨玖的目光像是僵硬的死狗，他跪在地上艱難地轉頭看向升愛，吐出的字句沙啞難聽：“他怎麼了？”
升愛居高臨下注視他，嗓音不帶絲毫情緒：“廢了。”
話畢，墨玖眼睛驟然瞪大，他望着濮陽簫身後血痕斑駁的牆面，半晌突然詭異一笑。
“沒關係......沒關係，我的眼睛給你用。”
聞言，濮陽簫聽出什麼猛然搖頭，可下一瞬四周仙靈大盛，黑暗中閃過一抹血光。
愣神的剎那，升愛雙眸劇縮，如遭雷擊般呆立在原地。
墨玖手心托着一顆眼珠，他嘴角含笑傾身貼上濮陽蕭耳畔：“別怕.......我的給你用，只可惜我只能給你一個，因為另一個眼睛我得用來看你，還有......”
“你不會怪我吧？我知道你不會怪我的......”
濮陽蕭空洞的眼眶滑落眼淚，他什麼話也說不出只有一個勁兒地搖頭。
墨玖輕哄他：“乖，不怕，我和你用一雙眼睛。”
看着地上的兩人，升愛滿臉的驚悚和嫉妒。他肩膀微微發抖，手指着墨玖抖了半天卻發不出一個字。
墨玖凄厲一笑，抓着那顆血淋漓的眼珠給他安了進去。
他的眼眶乾涸已久，此刻忽然感覺一股涼意覆了上來，很快，右眼有淡淡微光刺入。
“不......不要......”
濮陽簫瘋狂搖着頭，孱弱許久的身體忽地後退一步，神鏈簌簌作響，墨玖一下沒注意就被他撞倒在地。
“不要！不要啊！不要這樣傷害自己！殿下你走，你回去啊！”
“回去啊！回去！那棵樹還等着你回去，它一定結果了你快回去啊！”
曾經柔軟的嗓音現如今卻變得這般沙啞難聽，血淚淌過濮陽簫的臉頰，映着他右眼的金瞳詭異至極。
墨玖跪在地上，兩手沾滿了自己的血。
此時此刻，他腦中閃過無數畫面，有小院裏的果樹，有晏桐眼底的痛，還有濮陽簫無微不至的照顧。最後，所有畫面驀然崩碎，一雙冰冷的大手無情地將他抓了回來。
然後，濮陽簫聽到他說了句：“沒關係。”
他的話像是在所有痛苦中澆上了一簇名為原諒的甘甜，彷彿只要吸吮了這份甘甜，屋裏的三人就不再有任何仇怨。刻骨的愛恨會隨着甘甜慢慢融化，最後淬成一道道匯入深海的......淺淺清雪。
濮陽簫安靜了下來，他不斷往前摸索試圖尋找墨玖的身影。突然，他被抱進了一個有着熟悉清香的瘦弱懷抱。
墨玖的右眼已經閉不上了，他用另一隻眸子望着濮陽簫，“你會保護我一輩子，你會一直給我剝仙果，你會一直在我身邊。你不能言而無信，不然我就將你趕出去。”
濮陽簫面上淚痕交錯，他搖搖頭，嗓音無助又絕望：“求殿下把我趕出去。”
墨玖盪開一抹輕笑，絲毫不覺得自己這幅樣子有多嚇人，“不行，你拿了本殿的眼睛就是本殿的人，是死是活得由本殿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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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打我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