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人的心思

春去秋來，光陰如梭。

一轉眼的時間，門前的樹多了年輪，山上的野草長了一輪又一輪，人的臉上多了皺紋，頭上生出白髮。

迎着晨光，道觀打開了大門，走出來一個少年郎，站在門前的空地上，隨意的做了幾個廣播體操的動作拉伸了身體，隨後便氣定神遊的站在空地上，遠瞰山林雲空，張開嘴，開始了每天必行的誦讀：

“浩渺滄溟，巍峨周宇……”

這站在外面的，除了劉雲還有誰。

一轉眼，劉雲已經在這鹿鳴山上生活了十年，當初的小屁娃娃也終於長成了半大小子，眉眼還未全張開，不過依稀能看到清秀樣貌。

劉雲這誦讀的，便是《太上卷》，十年了，劉雲也沒有修鍊出什麼名堂，小時候感覺腦袋還有些渾噩，這些年劉雲終於想明白了，這太上卷，恐怕真的不是什麼修仙寶典，不過劉雲倒是看的開，他從來就不相信自己是什麼主角，換做上輩子也一樣，平平無奇的一個路人罷了。

要說自己真的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劉雲覺得撞上了穿越算是，其他倒也沒什麼好說的，這就好像有個普通人，撞上了彩票，中了大獎，不代表這個人就能攪風攪雨，改變世界了，真正改變世界的，永遠都是那些天才，比如愛因斯坦，斯特拉，霍金，蘇格拉底。

那才是真正的主角！

要和這些人比，劉雲自問還是沒有那麼厚的臉皮的，僅僅是在腦袋裏面想一想，都覺得臉臊紅得不行。不過本來劉雲說不定還是有機會的，可惜的是，那些天才們留給後人的寶貴財富，劉雲通通要嘛沒記住，要嘛就是記不全，或是忘了一些重要的部分。

也不知道那些偉人們的棺材板還壓不壓得住。

雖然不再做那神仙夢，劉雲卻沒有把那《太上卷》扔了，拋開修仙不提，那太上卷寫的，是真的有才的，本身就是一篇好文章，只是立意飄渺洒脫了些，字裏行間卻藏有種種韻味，說不清道不明，偶爾細細讀來，也算是妙趣橫生。

這十年發生了很多事情，比如，劉雲親自搞的一小塊菜地，準備給自己和師傅改善伙食的，給山上的野豬拱了，讓劉雲氣了好久，後來挖了一個陷阱，那山上的野豬卻再沒來過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嫌棄劉雲種的菜不好吃。

又比如，被賣去城裏的雉笙回過一次村子，讓村子裏的小年輕們生出了好多心思。

比如牛娃子離開了村子，去外面投軍博前程了。

比如村子裏又多了好些小娃娃。

便不一一贅述。

背誦完了太上卷，劉雲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這山上的空氣清澈透明，令人神清氣爽，植被多，自然就氧氣豐富，呼吸也就輕盈，當然，主要還是道觀里沒有養那些雞鴨之類的，不然聞着也估計會難受。

在山上生活了這麼多年，劉雲覺得還是挺開心得，沒有車馬紛擾，沒有塵世糾葛，能安安靜靜的做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哪怕就是種種地，也樂在其中。

“雲兒！”凌老道看着外面那個少年人，眼角不由帶有笑意，喊了聲。

“師傅！”劉雲轉過身，卻是不由得嘮叨了起來：“您起這麼早幹嘛？多睡一陣啊！”

“習慣了習慣了。”凌老道擺了擺手，這些年臉上的皺紋越發的深了，頭上的白髮也是已一叢一叢的冒出來：“早就習慣咯，想改也改不動了。”

“這又沒有什麼活計要您動手的。”劉雲卻是不依，關心道：“多睡一陣精神也好些呀！”

“不用啦。”凌老道還拄着他那根跟着他多年的拐棍，眼睛已經大不如當年好使了，聲音也低沉：“我就盼着你早點成親，老道我也就好入土了。”

聽到凌老道這話，劉雲很有拍自己腦門的衝動，這話凌老道從劉雲十歲就開始講，嘮嘮叨叨了四年了都。

嘮叨歸嘮叨，劉雲倒是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老道起什麼矛盾，更沒有什麼不耐煩的心思，耐心的勸道：“師傅，我還小呢，不用這麼著急，而且師傅你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哪裏小了？”凌老道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拿着拐子蹬了一下地，眼睛都睜大了幾許：“你看山下的娃子，十四歲都差不多在抱婆娘給爹娘添孫子了！”

劉雲忍不住頭上都冒出了黑線，這鄉下的人早婚早育，算是個傳統，自己仗着多少也算是個醫生，好說歹說，給他們灌了一大通早婚早育的缺點，山下那群老大粗，表面上一幅好好好，你說得對，聽你的。

背後卻沒忘給自家的半大孩子張羅婚事。

這事讓劉雲憋屈了一陣，差點就想鬧鬧小性子不給他們看病了，讓他們求去，後來和凌老道聊了一陣，才知道這年頭，大家的平均壽命也就五十來歲左右，上了50，可以說是半截身體都已經落入了土裏面，早夭和意外的也不少，若想在有生之年抱上孫子，還不得追着自家的娃子趕緊成親？

這件事劉雲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長期高強度的體力勞動讓那些鄉下漢子其實身體已經一直處於極其高壓的狀態，在年齡高一些的時候，隨便一場大病，其實就已經代表着一些內臟不堪負荷，要崩潰了。

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這十年裏，劉雲眼睜睜送走的，就有兩個，這還是因為村裡人少。

“師傅，不着急！”劉雲也不去駁斥凌老道，一邊扶着凌老道，一邊笑着道。

“你不急……”凌老道嘆了一口氣，一句‘我着急啊’就卡在喉管里，不敢說出來，老道今年六十多了，還剩下多少日子，不知道，但是肯定可以扳着手指數過去了。

凌老道其實也納悶，自己養出來的這個娃子，好是肯定好的，人孝順，又有愛心，別的娃子毛毛躁躁的年紀，他卻有耐心一點一點的開墾田地，在山上見了蜂巢，別人立馬就要摘了，他卻要等到春天結束，蜜最多的時候割。

那可是蜂蜜啊，有錢都難買的東西。

這樣好的娃子，真的是我凌老道養出來的？做事不急不躁，倒真的像是個話本里走出來仙人。

別看劉雲下山給人看病都儘力，割到了蜂蜜做成了蜜餅，還去家家戶戶都分一些，凌老道心裏卻是清楚，除了自己，劉雲可能自己都不清楚，他打心眼裏根本就不關心劉家村的人，他做這些，只是因為劉家村人對他有恩罷了。

就好像，劉雲和其他人，就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一般。

每天早上，劉雲在大殿外誦讀《太上卷》的時候，凌老道都會被驚醒，他一定要從床上爬起來，一定要來看看，因為說不定哪一天，劉雲就會飛走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太上卷》上到底寫了什麼，凌老道也早就忘記了，他依然是這鹿鳴山上的老道士，蹉跎半生的老道人，再也不會相信世上有什麼神仙，可他偏偏覺得劉雲能飛走，飛出這鹿鳴山，飛出寧蘭縣，飛出這大燕，然後再也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