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倫敦
那三十三條信息是:
Liam:嗨。
朋羊:嗨。
Liam:外面陽光仍然很好。
朋羊:是的,最近都是這樣,我剛到家。
Liam:我仍然在辦公室,正要離開。
朋羊:加班嗎?現在很晚了。
Liam:對我來說算早的。
朋羊:看來你工作很忙。
Liam:是。Moons,你是做什麼的?
朋羊:我是一個rapper。
Liam:Cool.我在哪裏可以聽到你的歌?
朋羊:我不出名。
Liam:你會的。
朋羊:謝謝。
Liam:別客氣。這是周五晚,想要喝一杯嗎?我們距離很近。
朋羊:我從來不跟人見面。你為什麼想要見面?
Liam:我認為你知道原因。
朋羊:……你經常這麼做?
Liam:第一次。
朋羊:我不能說我相信你。
Liam:我沒有必要撒謊,我更沒有認為你蠢。
朋羊:你很狡猾,以及傲慢。
Liam:Touché(法語,擊中要害)你說你是個rapper,你自己寫詞,對嗎?
朋羊:是的。怎麼了?
Liam:請你寫三句歌詞,告訴我如果我們今晚見面,會發生什麼。
朋羊:她見到了他,他離開了她,他忘記了她。
Liam:聽上去有點悲傷,為什麼不是:他見到了她,他與她做-愛,她很開心他那麼做了。
朋羊:做-愛?聽上去很荒謬,以及噁心。
Liam:聽上去很溫柔。難道你希望我用fuck?
朋羊:我寫歌詞反正都用fuck。
Liam:但你剛才沒用。所以,我說服你了嗎?
朋羊:我保留隨時離開的權利。
Liam:當然,你保留任何權利。
他們於是交換了手機號碼,定下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十點鐘,泰晤士河附近的一個酒館。
這件事的發生當然是個意外,其中一個意外是牛大王那晚睡得早。朋羊在收到Liam的信息之前,先被牛大王放了鴿子。很難說如果牛大王不放朋羊鴿子,朋羊還會不會答應。朋羊更不可能知道的是如果她沒答應,她還會不會在成名前認識超級球星喻子翔的哥哥喻子延。
考慮到對方是三十五歲的老男人,朋羊從衣櫃裏選了自己最成熟的一件夏裝。那是一條無袖的黑白豎條紋的連衣褲,滌綸的材質,設計上時尚和復古都有一點,俏皮性感和大方端莊也都有一點,最重要的是朋羊穿上以後覺得自己有一點點OL的感覺,不那麼女學生。腰帶很長,被朋羊綁成了一個大號蝴蝶結側系在腰間。
連衣褲是有點心機的設計,它可以把女性的腰臀曲線勾勒的格外動人,無論是從正反面還是側面,也可以在視覺上拉長女性的腿,無論是長褲還是短褲。但它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上廁所非常的不方便!朋羊穿好以後,對着鏡子照了半天,她意識到這直接暴露了她的矛盾。她既想讓對方對自己印象深刻,又不想讓對方輕易脫掉自己的衣服。
此外,這樣的打扮,讓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個嘻哈女郎。朋羊不知道讓她去做改變的是Oxford那個詞還是banker那個詞,又或者是十五歲的年齡差。朋羊穿高跟涼鞋的時候想起Liam用了做-愛這個詞。她想來想去都覺得有點油膩和噁心。如果她截圖發到社交媒體上去,無論是中文的還是英文的,Liam肯定會被群嘲。
朋羊想歸這麼想,但實際上她還是對Liam充滿了好奇,她好奇Liam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她好奇如果他是真實存在的,他究竟是什麼樣的?
這晚之前,朋羊只見過一個網友,就是牛大王。牛大王自然不是真名,牛大王真名叫劉達航,是嘻哈廠牌巡山大王的創始人之一。巡山大王是近幾年國內嘻哈圈才興起的一個廠牌,影響力十分有限,最大的大神就是牛大王。朋羊目前在這個廠牌下面。合作過的rapper也主要是這個廠牌下面的。
朋羊與牛大王第一次見面正是去年暑假。牛大王很瘦也很高,可能接近一米九,眯縫眼,厚嘴唇,留一頭臟辮,穿一身藍,脖子上掛了個不知真假的金鏈子,左邊小臂上有個《西遊記》裏金角大王的紋身,右邊大臂上有個《大話西遊》裏牛魔王的紋身。據他自己說,他混了一年英碩回國後跟幾個圈裏玩得來的哥們創建了巡山大王。朋羊最初跟牛大王在音樂APP上聊起來就是因為共同的留英經歷。
朋羊那天穿着一件大白T和一條淺藍的牛仔熱褲,反扣一頂紅色的棒球帽,頭髮又黑又長,直到腰際。她沒有紋身,也沒有金鏈子,但看上去還是挺嘻哈的。牛大王一見她就狂叫“好腿好腿”,她扭頭就走。被牛大王又哄又求拉回來以後,朋羊交了牛大王這個朋友。牛大王在音樂上其實是有想法也有才能的一個人。他幾個月前參加了一個新的說唱選秀節目《王者說唱》,可惜在進十六強的時候就被淘汰了。不過牛大王參加這個節目,為他自己和他自己的廠牌都積累了一點名氣人氣,雖然是很小規模的。
朋羊估計牛大王見她這身打扮要笑瘋掉。
一點都不real!牛大王大概會這麼笑話她。
九點半以後,天漸漸有些暗了,夏日的河風很清涼。
比約定時間早了十分鐘,朋羊到了跟Liam約定好的酒館。酒館裏滿是人,多數看上去仍是像金融城的上班族。朋羊在酒館裏外轉了兩圈,看到好幾個亞裔女性,但一個亞裔男性都沒看到。當朋羊第三迴路過吧枱時,她本想要杯雞尾酒,但因為兩個陌生男人的搭訕,她又匆匆離開了。她再次來到酒館外時望到最邊緣的一個木桌邊好像坐着一個亞裔男人。她不敢確定,小心打量着,緩緩走過去。那人正低頭看手機,朋羊的手機這時震了一下。
【我到了,灰襯衫。】
朋羊還在想怎麼回,抬頭時,Liam看向了她。
朋羊整個人一凜,泰晤士河上的吹來的風讓她渾身起了起皮疙瘩。就是這個男人說做-愛是個溫柔的詞。
Liam跟她想的有點不一樣。他戴了一副金黑的眼鏡,是復古的圓框。他的髮型也跟他Tinder上的那張照片不太一樣,那張照片上就是很利落的短寸,但他真人的髮型有點像英劇《PeakyBlinders》裏剃刀黨的髮型——這個髮型在英國男人里可能流行十年了。之外的,朋羊確定那張照片上的人就是這個男人。他很英俊,英俊得……有點眼熟,他看着不像三十五歲。當然,作為一個亞裔男性,看上去不像三十五歲一點也不讓人意外。就像他說的,他穿着灰襯衫,袖子卷到了胳膊肘。露出的小臂很結實。他說他健身,但他的身材並不是虎背熊腰那種,更像足球運動員或者網球運動員。從照片里看,則是像模特。
“Moons?”Liam站了起來,很禮貌地問道。他沒有笑,他也在觀察她,很不明顯。
朋羊已經走到了木桌旁,她依然看着Liam的臉,有些木訥地點頭。她緊張的時候不會躲開別人的目光,反而會使勁盯着人的眼睛看。這是自她青春期就有的反向形成,有時候會被人認為很不禮貌,有時候又會被人認為很有攻擊性。
“你還好嗎?你想喝點什麼?”Liam與她對視,用標準的英式英語問。他沒有坐下,顯然在等她先坐。
他的聲音和口音,像紅色雙層巴士上一個廣告裏說的,可以催/情。朋羊僵硬地坐下,忽地冒出一句中文,“紅酒兌可樂。”
Liam一愣,只是一剎,他也換了中文。“無糖的?”
Liam的中文發音很準確很飽滿,沒有任何口音,聽着不像老外說中文,但聽着也不像土生土長的中國人,可能因為發音部位還是像說英文時一樣靠後。
朋羊意識到他是在問可樂,她嗯了一聲。
Liam起身,看着她說,“我很快回來。”
聽在朋羊耳朵里,這句話更像是“不許走”和“我知道你不會走”。
Liam一走,朋羊立刻拿出手機,搜索喻子延。在Liam回來之前,她退出了頁面,收起了手機,竭盡所能保持鎮定。
Liam拿回來一杯紅酒和一杯看上去是威士忌的東西,以及一罐無糖可樂、一罐紅牛和一杯冰塊。
朋羊冷不丁說道:“你跟我一樣沒品位。”
Liam已經坐下,他聳了聳肩,拉開那罐可樂推給她,又拉開了為他自己準備的紅牛。“我喜歡Scotch(蘇格蘭威士忌),我喜歡紅牛。”他說完,夾了兩塊冰塊到杯子裏,看着她的臉,換了英文說,“我相信我的品味,你也應該。”
朋羊聽得懂,可她太緊張了,喘不過氣,就只會一動不動地盯着Liam的臉看。也許Liam會以為她英文太爛,沒聽懂他的英語,更沒聽懂他的暗示。在之前的Tinder的聊天裏,她可能就有語法錯誤,即便沒有語法錯誤,很多用法應該是不夠地道的。對於母語英語的人來說,這是一看即知的事。只不過以這個男人的修養和城府,他多半不會指出或者表現出來。尤其考慮到他今晚的目的是取樂。
她盯着Liam看,Liam也盯着她看。“你戴……”Liam想了下那個詞,他說中文時語速比較慢,“隱形瞳片了?”
“沒有。”
“你的眼睛很黑,瞳孔很大,有點像戴了。”
“我知道。”朋羊接得很快,“……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你真的近視嗎?”
“有一點。”Liam隨口答道,然後他拿起酒杯,沖她舉了舉杯,朋羊就拿起面前那罐可樂。二人各自抿了一口。
“你不太像一個rapper。”Liam突然說。
“因為我沒戴金鏈子?還是因為我沒有紋身?”
“我不知道你沒有紋身。”Liam意味深長地看着朋羊說。
朋羊口乾舌燥,渾身直往外冒汗,明明泰晤士河上吹來的風讓這個夜晚有了涼意。太陽已經落山了。
“你平時聽嗎?你有喜歡的rapper嗎?”朋羊試着讓自己的嗓音平穩潤滑一些,裝作很認真地問。
Liam淡然地搖了搖頭,像是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了句英文。“那更像是我弟弟會喜歡的東西。”
他弟弟是喻子翔。他弟弟是喻子翔。朋羊腦中來來回回只有這一句話。
“你剛才有點像了。用你們的話怎麼說……你很有swag。”Liam語意調侃,“你希望我叫你Moons嗎?或者……”
他在問她名字。那個時候,朋羊本可以隨便撒個謊,說她叫安娜、安妮、琳達、艾米、艾米麗之類的,但她沒有。她說了實話,“我叫朋羊。你呢,Liam?”她不自覺地在叫他名字時帶了點尖刻。
Liam一笑,這是那晚他第一次笑,非常短促,只是一邊唇角的微微一動。“你知道我叫什麼。”喻子延篤定地說,以及不加掩飾的譏諷。
朋羊稍微有點難堪,她不自然的表情早已暴露了她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好奇蓋過了難堪。“你不怕被人認出來嗎?”朋羊急忙問,問出來她感到自己鬆了口氣。
喻子延喝了一口酒,無所謂地搖搖頭,“我不是我弟弟,我沒那麼有名。”
喻子延說的是實話,他不僅有一個很著名的弟弟,是大球星,還有一個很著名的妹妹,是超模。他甚至有一個現在在中國各大論壇都很火的媽媽——英倫第一虎媽陳艾莎陳女士。據說中美英多國電視台正在為著名虎媽陳女士的紀錄片競價。而朋羊剛搜索的那個八卦帖里,就有喻子延去看他弟弟的球賽或者他妹妹的秀時的照片,他雖然沒有他的弟弟和妹妹出名,但他外形出眾、出身名校、在金融行業工作這些也都被中國網友八了。倒是沒看到八喻子延私生活的,未婚倒是確定。
“所以這真的是你的第一次Tinder約會。”朋羊皺着點眉輕聲說道。她用的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喻子延眉梢微動。
朋羊暫時也沒說話。
酒館裏鼎沸的音樂聲和酒館外嘈雜的人聲傳來,他們這一角落虛幻般安靜。
“你是不是在經歷什麼……中年危機?”朋羊驀地問出來。
喻子延繃緊了臉。
朋羊咬了咬嘴唇,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三十五歲對你來說是中年?”喻子延揚起語調問。
朋羊誠實地點頭。但她看着他的臉,突然覺得他不是生氣了,他更像是在憋笑。果然,他側了側頭,她瞥到了他嘴角的笑意。
“為什麼?”朋羊問道。她知道她問的含糊,但她覺得喻子延知道她在問什麼。換了任何一個人都好奇,太多為什麼了。
喻子延沒有回答朋羊的問題,而是問她:“朋羊,什麼ben,什麼yang?”
“ben是朋友的那個朋,兩個月字,所以我叫moons,羊是山羊的羊。”
“你屬羊?”喻子延的臉一瞬間變得很嚴肅,他注視着朋羊的眼睛嚴厲地說,“那樣的話你可能還不到十八歲,或者剛過十八歲?你應該知道,你不能在這種事上撒謊。”
“我的Tinder資料沒有撒謊。我不屬羊,我二十歲,屬蛇。”朋羊連忙道。她很少跟人解釋自己的名字,但她想讓這個男人知道她名字的由來,“羊在中國古代是象徵吉祥的動物,羊字也通吉祥的祥字。我爸爸是語文老師,他嫌祥字土,所以取了羊。”
喻子延聽着面色緩和了許多。
朋羊說完又補了句,“吉祥的祥跟子翔的翔不是一個字。”
“這個我知道,”喻子延淡淡一笑,聲音低沉,但含帶誠意,“你的名字很特別,你爸爸很用心。”他語調一轉,“你看着不像十八歲,你很成熟。”
朋羊說謝謝,臉頰發燙,她隱隱能感覺到“成熟”這個詞不是在說她老氣,而是別的什麼意思。她看着喻子延,金黑鏡眶后,是審時度勢的眼睛。
“成熟是什麼意思?”朋羊問出口時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喻子延就是等着她問這個。他應該很清楚說一個二十歲的女孩成熟,未必就一定會得到正面的回應。有些女孩子不想看着成熟,也不喜歡被說成熟。
“你對我有吸引力。”喻子延非常直白。
朋羊腦袋一懵,睜大了眼睛看着對面的男人,她看到他眼裏的揶揄,但那既不油膩也不噁心,只讓她的心砰砰直跳。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鎮定下來,他學着喻子延剛才那樣夾了塊冰到紅酒杯里,又倒了些可樂,正要喝……
喻子延的手陡然捂住了酒杯口。
朋羊疑惑看過去。
“你酒量怎麼樣?”
“不是很好。”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今晚將要發生的,是你寫的,還是我寫的?”
朋羊抿着嘴,壓住心跳,看着喻子延淡定的臉平穩地問道:“為什麼非得現在問?”
“你年紀小,我希望你在完全清醒的時候回答這個問題。”喻子延說著聳了聳肩,唇角微翹,“我不想有一天類似metoo的活動找上我。”他像是開玩笑,但這顯然不是一個真正的玩笑。
朋羊繼續盯着喻子延,那個黑金鏡框有點遮擋住了那雙漂亮但也冷酷的眼。她不知道他這是尊重女性?還是過於謹慎和精明。或許兩者皆是。
“你希望是哪個?”
“你告訴我。”
這個人喜歡把問題拋回給她。朋羊望向泰晤士河的方向,風持續吹來,吹亂了她盤起來的長發。她沒回答喻子延的問題。她逞強似的想要拿起那杯紅酒兌可樂,喻子延沒有跟她角力。她喝了一大口,然後,她起身做了一件事。
她知道她所需要知道的一切都在一個吻里。
如果你打算跟一個陌生人發生關係,這幾乎是成本最小也最可靠的判斷這一晚是否值得又是否有趣的方式。
澀澀又辛辣的初吻。淺嘗輒止。
足以讓她做出決定,也足以讓他做出決定。
喻子延尚未放開置於她腰間的手。
“你寫的。”朋羊看着喻子延,冷靜地說。她整個人都在燃燒,心像隨時會跳出來,“你不用擔心metoo找上你。”
喻子延盯着朋羊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然後,他一手慢條斯理摘了金黑眼鏡,輕輕放到了木桌上,再然後,他扣住她的后脖咬住了她的唇。
那晚後來朋羊問喻子延就不怕她把這個故事賣給《太陽報》什麼的嗎?
喻子延正在輸入他河景公寓的密碼。“我不是子翔,就算你有證據,你的故事別說六位數,就是五位數都不值,四位數有可能。Moons,你會為了幾千鎊,幾萬人民幣,賣掉一個美好夜晚的回憶嗎?”門開了,他做出邀請她進去的姿勢,倨傲地問。
那是喻子延那晚第三次提到他的弟弟喻子翔,跟前兩次一樣,他都在說他不是他。
那也確實是足夠美妙的一個夜晚,朋羊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都沒有遇到比那個夜晚更讓她沉醉的,更不談那是她的第一次。
朋羊當然不會把這個故事賣給《太陽報》,她也沒有任何證據。她只是寫了一首與之相關的歌,那首歌後來價值八位數。
朋羊第二次見到喻子延是約莫一年以後。
2022年的夏天,朋羊艱難也順利的拿到了本科學位。在那個初夏的下午,她陪來倫敦掃貨的牛大王逛哈羅茲百貨,就在騎士橋,西倫敦,傳統富人區。
朋羊正打着哈欠百無聊賴刷着自己新歌的評論區,抬起頭時,一個身影從她眼前晃過。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定睛再看,再看,那真的是喻子延。與他一起的是個成熟性感的亞歐混血女人。
牛大王正在朋羊耳畔叨叨:“……你說這包是在這買然後退稅划算,還是我直接去免稅店買划算?雖然也差不了幾個錢。對了,你到底讀不讀研啊?”
朋羊盯着喻子延。他沒有戴眼鏡,他換回了那張照片里的圓寸。他一開始沒看到她,看到以後,也只是很從容地與她對視,之後又很從容地轉開。朋羊無法判斷他是否還記得自己。如果他記得,他看上去絲毫不擔心她會突然衝上去干出什麼歇斯底里的事情。但他更像是忘了,忘了那個倫敦夏夜發生的一切。而朋羊腦中想起的是那晚他解開她的蝴蝶結時說的話。在那之前,她很傻很天真也有點怕地問他第一次會不會疼。
“一開始你可能有點不習慣,但之後你會……喜歡。TrustmeI’mgoodatit.”(相信我我很擅長這個)
喻子延說他擅長這個的時候就像在說他擅長讀書一樣,很有說服力,但又不僅如此,還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性感。過去的那一年,某些午夜夢回的時刻,朋羊經常想起他唇舌在說goodat這兩個單詞時的自信,或者說自負。
“別看帥哥了,人都有伴了……”牛大王拽了拽朋羊,散漫嘀咕着,“哎,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倫敦富二代們泛舟地中海上的時候,也就是說,到了咱們回國喝酒擼串的時候……”
喻子延和那個混血女人已經走向了租賣豪華遊艇的店裏。他最後回了下頭,看上去很不經意的。
這一次,朋羊率先轉開了目光。過去的這一年,她做了很多事,但還不夠,遠遠不夠。她看着牛大王的眼睛,一字一頓低聲說道:“我不讀研了,我要回國做我擅長的事。”
她擅長音樂,她擅長唱歌,她擅長rap,她擅長wordplay,她擅長freestyle,她也擅長punchline。這是她從十三歲開始就知道的事。同樣感謝她的父母,硬幣是有正反面的。
“她見到了他,他離開了她,他忘記了她。”
——這不是合格的punchline。
“她見到了他,她上了他,她甩了他。”(Shemethim,shefuckedhim,shedumpedhim.)
——這才是。
喻子延並不重要,一點都不,但在那時候,他對於朋羊來說是一個符號。
朋羊只是沒想到她還會與喻子延重逢,她更沒有想到的是,在那之前,她先遇到的是他的弟弟喻子翔。
※※※※※※※※※※※※※※※※※※※※
有swag:酷,有風格
metoo:反性騷擾性侵運動
wordplay文字遊戲
freestyle這個大家應該蠻熟悉的,哈哈,即興創作
punchline一個唱段里的爆點
**
楔子部分結束,下章男主子翔登場
這章比較長,明天就不更了,後天晚上7點啦
依舊評論紅包感謝在2020-03-3019:04:32~2020-03-3119:02: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布丁奶茶、密碼丟了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fanmamba3個;Lettie、Viola、1994年的那個下午、我隨意你幹了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咦嘻150瓶;Viola116瓶;Mr.Bravery45瓶;竹本以向40瓶;Arlia30瓶;mianmian25瓶;cece20瓶;sara18瓶;外焦里嫩墨魚丸、fanmamba、我隨意你幹了16瓶;12345615瓶;晚來天欲雪9瓶;愛爬行的深海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