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房間
張銘回到了那個時候,那個房間。
跟那個時候一樣,他站在門外,門裏有有一種沉悶的呻吟,微弱得讓人耳朵發癢,某種原始單純的痛苦呻吟。
跟那個時候一樣,一門之隔的房間裏微弱而真切的線索昭示着非人的痛苦在進行之中,而房門外張銘依舊不知所措。
跟那個時候一樣。
門的另一側突然安靜下來,張銘出於恐懼,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鞋底接觸地面的瞬間發出沉悶的一聲。
胸中強烈的膨脹感立刻傳來,心臟彷彿是被灌進了三百升空氣,剎那間劇烈漲大卡在胸口。呼吸的慾望灼燒着神經,但喉嚨被完全封死,完全無法吐納任何的空氣。
跟那個時候一樣。
房門背後傳來不斷靠近的腳步聲,張銘不確定那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那個時候就不確定,這個房間的隔音沒有理由會把腳步聲漏出來。
但開門聲會。
門栓扭動時所發出的滑膩金屬摩擦聲從眼前看似單薄的木板一側清晰傳來,跟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張銘清楚地記得那種聲音,上過油的銅製機關被扭動門把的手臂緩慢帶動,那種聲音,那種機油從縫隙里滲出來的隱約氣味。
張銘記得清清楚楚,那個過程的每一個細節他都歷歷在目,跟現在一樣。
那個時候,那扇門外面是沒有把手的,只有一個鎖眼,張銘還記得這個造型怪異的半月形鎖眼在金屬聲響起之後不久就跟着轉動起來,如不斷上升的弦月。
但張那一次一切到此為止。
那個時候他選擇了逃跑,他沒有看到門裏的東西,他永遠也不會看到門裏的東西。
他還記得自己從走廊里逃走,來到客廳,打開房門——一直到坐在了回家的公交車上。
他不記得公交車的路途,他想要回家得在車上坐一個多小時,但他記得整段經歷就是腦海里不斷的那個房門口的三十秒。
兩百遍,也許更多,但其他的任何東西都擠不進思緒。
那是那一次。
這一次張銘沒有逃跑,他站在了門前,一直留到了房門打開。
門裏面出來了一個中年男人,兩個人之間只有不到三步,但張銘卻看不見對方的臉。
看不見並不是一個準確的形容,在人類臉的部位,張銘肯定是看見了某種東西,不然他也不會做出這個“中年男人”的判斷。
但是除了這個淺薄的判斷之外,張銘無法得出任何更多的結論,沒有五官,沒有髮型,沒有任何能夠判斷身份的外貌特徵。
張銘看着這個傢伙,也感覺到這個傢伙看着自己。
“你怎麼在這裏?”
那個傢伙問道,聲音隔着一層水霧。
“我……來玩的,媽媽不在家,爸爸出去了,我一個人沒有事。”
張銘回答。
“你不應該來這種地方。”
男人這樣說道。張銘感覺那個男人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房間的裏面。
他這樣想着,回應,
“冶錫叔叔帶我來的。他說他很快會搬過來。這間房以後是個雜物間。會放很多很多的掃把。”
男人沒有回答。
房間裏這時候傳來清晰的聲音,清晰到張銘心口發緊。
他意識到自己知道了太多那個時候不知道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
年輕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