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誅其心
榮春秀臉上靜寂的不顯一絲慌張，這種定力，是個鄉野大夫，着實有些可惜。
瓊嬤嬤和方夫人打了個眼色，抱着嬰孩退到一邊，如此境地，只能先保孩子無虞。
“老夫人自己身子是個什麼情況您還不知？您不覺得你的右腿有異？”
場中被榮春秀的聲音吸引，將心思都歸到她身上了，老夫人心裏一緊，下意識的按上了她的右腿，這毛病已是陳年老疾，年輕時落下的病根，常日調理也不見好，吃的苦頭已足夠多，斜眼看着她：“你有法子。”
“我這人看眼緣，老夫人氣勢足足的，嚇的我這個小姑娘心裏直跳，慌的緊，就算有法子，哪裏有心思給老夫人看病。”
瞧眼過去，她哪裏有心慌的感覺，一身站的筆直，目色沉着，一雙剪水瞳依舊靈動清澈，若水波一般劃過老夫人的視線，似笑非笑的眉梢徒然一陣怒意，顯然是不想出手的說辭，還是毫不掩飾的那種。
主動權逐漸偏向榮春秀，可老夫人一輩子要強慣了，怎會低頭，陰沉的臉色說不出的難看，右手按着的衣衫皺了一大片，連聲說了三個好：“你趕緊給我滾出去！我們方府不歡迎你！”
老夫人親自下的逐客令，在如何說都不管用了，李如霜抬眼一股子得意。
方夫人心中如火燒，她若不站出來，榮春秀就真的被攆出去了，她今日回來已然得罪了老夫人，索性全然豁出去了，為了自己的兒子也得搏一搏，大不了收拾了行囊回娘家去！
再一次攔在了前面：“母親，榮姑娘是我請來照顧我的，您沒權利趕走我的客人！”
“jian婦！”
老夫人眯起眼睛，掩住了她眼眸中熊熊的怒火，今日一再頂撞，在也忍不了，一拍桌子：“取家法！”
方夫人剛生產完，這時候動家法，定然要人命了，方夫人臉色一白在白：“母親，您今日真要動我？”
“不孝兒媳，便是打上你十鞭又如何!＂
方夫人不卑不亢，眼中堅定：“今日老夫人如此為難兒媳，一進門便無視兒媳多日辛苦趕路，要埋了自己的親孫，兒媳剛生產完沒幾日，顧不得喝上一口熱茶，便要被老夫人賜家法，便是天家也無這般不能說理，老夫人憑自己喜怒罰人，真當自己是天了嗎？老夫人可看顧我宋家臉面？您要打的可是宋家嫡女，今日你敢動我，這事便我是受上一百殺威棍也要告到御前，我宋玉環，豈能讓人拿捏！”
老夫人怒火徹底被點燃，氣的渾身發抖，這就是他兒子娶的好夫人，嚯的起身，剛跨了一步就摔在了地上，連同旁邊的李如霜都驚了，老夫人動作太快，她都沒反應過來扶她一把，眼下可是出了大糗了。
榮春秀一步一步誘方老夫人發怒，方夫人的話又是誅心之言，怒火交加，這會兒已經見了效果。
聽她怒道：“還不趕快把我扶起來！”
李如霜後知後覺的拉着老夫人，老夫人一條腿本來還有知覺，這會兒完全沒感應了，一股子冷汗冒了出來，她是個要面子的人，瘸了一條腿算什麼事！
可是她不敢說，眼中的慌亂鎮定了幾下就被壓了下去：“jian婦！你出言不遜，頂撞長輩，這就是宋家教的好女兒！”
“老夫人可慎言吧。”
榮春秀趁着空檔上前就往老夫人腿上扎了一針，老夫人抬手就打，榮春秀身子一側就退開了，一手握着了她的手腕，鉗制的她抽不回去：“老夫人怕什麼，不過就是一根銀針而已。”
“你！”
榮春秀微微伏下身子，在她耳邊小聲道：“老夫人，方夫人剛剛給你們方家生了個男丁，連日坐車顛簸，差點命交代在路上，您不思她辛苦，反而處處為難她，她不芥蒂您要動手埋了親孫，還是出言要我救您，如此好兒媳傳揚出去定然是方夫人極好，而您是個惡婆婆無疑。”
“您可想過您兒子日後在朝堂上如何立足？皇上瞧見方大人有您這樣一位母親，不會心生猜疑方大人如同他母親一樣不辨是非，一腦子糊塗賬，不削了官籍也是打發到一個小縣城做個小官，前途盡毀，方大人，可會怨您？”
一盆涼水扣下，老夫人的怒火全消，頓時清明起來，今日真要動了她，方家就算是毀了，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什麼來。
榮春秀放開了手，知道她聽進去了。
“老夫人可有感覺？”
感覺？
心驚的感覺嗎？
很好，的確是心驚膽戰的，老夫人神色極為不悅，卻不如剛才那般無了氣度。
斜眼看上榮春秀，見她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說不出的憋火，只聽她又問：“老夫人可好受多了？”
“什麼好受....”
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被她幾句撩撥又要升起，猛然想起，腿上還扎了針，覺得右腳酥酥麻麻的，有種疼痛的感覺又覺得舒服：“你...你....”
榮春秀扯起嘴角笑了笑，給了甜頭又把那針給拔了下來，拿着絹子擦了擦：“老夫人，既然您不待見我，我這就走了，告辭。”
老夫人這回哪裏還能讓榮春秀走了，這人真會醫術！
“姑娘....留步！”
“老夫人還有何吩咐。”
榮春秀轉過身來，面紗上的眼睛淡如水，又如深譚水琢磨不清，氣勢收斂，沒了剛才咄咄逼人的輕挑，沉穩的像個世外高人，不得不讓人正視起來。
難不成剛才的她是故意的？
猛然的一個念頭讓人嚇一跳。
“你....”要求她這種話老夫人說不出口，可真放了她離去，她又不甘心，低沉着頭：“你們先都下去。”
這話自然是對丫鬟婆子說的，人退去一大半，沒眼力勁的李如霜還杵着，老夫人心緒正不樂：“你還在這兒幹什麼，等家法？”
李如霜不知老夫人的態度怎麼前後變化這麼大，臉色白了一點，尷尬着退了幾步，路過榮春秀身邊，怨恨瞪着人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