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何不理

三十年前，陝甘道上匪患猖獗，馬世雄就是最大的一股。馬世雄不僅能做大，而且還將其他幾股都收攏到自己的麾下，是陝甘道上名副其實的總瓢把子。再後來，馬世雄便是名利雙收，雄霸一方。

在三十年前叱吒風雲的人物，能全身而退而且活到現在的，也只有馬世雄了。

人越老就越怕死，馬世雄也是如此。年輕的時候在刀口上討生活，生死看淡，可到老了，竟然怕死怕得要命。

所以，馬世雄就頗費心機地在順天府內城蓋了一座宅院，他以為天子腳下總要比其它地方安全。

順天府當然安全，可也不如他的宅院安全。

他是一個捨得花大價錢的人，所以他的宅院裏有很多武林高手，這些高手裏面能稱得上是一流的，至少有十九位。比如，少林寺的鐵鑒和尚在那裏都排不到前十。

馬世雄雖然快七十歲了，可武功卻沒有落下，一般的江湖宵小根本不是他大力金刀的對手。最要命的是，近些年馬世雄鍾愛上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暗器。他的扳指，他的發簪，他的腰帶無一不暗藏機關。

馬世雄跟劉瑾當然無冤無仇，而且朝中當紅的人都收過馬世雄不少好處，劉瑾也不例外。只可惜馬世雄根本就沒能見到劉瑾一面。

劉瑾不缺錢，所以在劉瑾的眼裏，馬世雄就像一件過時的貂皮大氅，沒多大用處。

馬世雄很怕死，劉瑾也有所耳聞，所以馬世雄又有用了。

劉化鳳來到醉夢居的時候，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在他的眼裏，這是一間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小酒館。而他見到的也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酒館掌柜。

酒館的掌柜叫何不理，一個聽了一遍就很難忘記的名字。因為指引劉化鳳來到此地的那個人說：“只要不是講道理的事情，找何不理就對了。”

當然，能聽到這句話的人並不多，只有極少數的人有這個資格。

劉化鳳連坐下來的勇氣都沒有，因為板凳上的油膩讓他噁心，哪怕是墊上三層貂裘也不行。

劉化鳳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他切盼着何不理拒絕，他想要趕緊離開這個污濁的地方。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回去要沐浴戒齋，因為這裏的油膩味道、還有何不理的大煙袋讓他的鼻子很不舒服，有一種想打噴嚏卻打不出來的癢。

可是何不理卻微笑着吐出來一個煙圈，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沒問題。”

劉化鳳嗤笑一聲，說道：“江湖上會說大話的人很多，就憑你一身肥膘，別說翻牆，就連上炕都費勁。你總得亮出來些點子來，也好讓我的銀子扔得有聲有響。”

何不理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依舊微笑，說道：“不用，事情辦妥了再拿銀子也不妨。”

劉化鳳輕輕“哼”了一聲，說道：“你以為我心疼銀子么？我是怕你把事情辦砸了，教我多費腿腳。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好了。”

劉化鳳說完，還暗自得意，心想：馬世雄是個縮頭烏龜，整天龜縮在他的宅子裏面，一個月的時間，別說能接近馬世雄，恐怕連他的宅子都混不進去。

何不理吧嗒了兩口煙袋，說道：“不用，三天就好。”

“三天？”劉化鳳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四百人的錦衣衛去攻那宅子，三天時間都不一定能打進去，你有多少人，敢說這樣的狂話？”

何不理道：“殺個人而已，又不是打仗，要那麼多人做什麼？”

劉化鳳桀桀怪笑，說道：“你越是這麼說，我就越想知道你怎麼去殺他了。你若是一個字都不提，我晚上可睡不着覺的。”

何不理道：“老虎不出窩，想殺它也難。恰好三天之後，西廠廠督高鳳高公公做壽，馬世雄一定會去的。”

劉化鳳笑得很燦爛，說道：“好，好，高公公做壽我也去，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在惡龍窟里下手的。”

西廠的高鳳，絕對比馬世雄要難惹十倍。高鳳的宅院裏有西廠的絕頂高手，絕非馬世雄的老虎窩所能比擬。